“什么?”白森怔然道。


    “我说,”陆焕压着嗓子道,“那姓徐的都督,闯下大祸了。”


    “何出此言?”白森问。


    “你还记得么?昨日早晨我给你说过,围住棋院的容州军快要失控了,”陆焕缓缓道,“前一日,孙利刚刚杀了一个带头想要冲入棋院去的兵卒,本以为能安宁几日,没想到,他们见了昨日下午从棋院里升起来的浓烟,都在传棋院里发生了大事,到了夜里,有两个队正带着手下几十个兵,来到孙利营帐前,把孙利围住了。”


    看陆焕阴沉的脸色,白森预感军中有一颗暗藏的巨雷就要引爆了。


    陆焕接着说:“那两个队正向孙利提议,以帮助棋院里平息灾祸为由,冲进棋院去,找机会控制棋院里的人,接下来挨个拷打讯问,不怕找不出杀害徐万钧的凶手。”


    一阵恶寒从白森背后滚过,她忙问道:“孙利身为校尉,不会同意如此荒谬的提议吧?”


    “一开始,他确实没同意,还训斥了那两个队正。”


    “一开始?”白森一惊,“后来怎样?”


    “我赶到孙利的营帐时,里面吵得不可开交,”颜洵道,“我在帐外,听到里面传出一句话:要是再这样等下去,被岭南监军使查到,大家都得死。”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不准,”陆焕回道,“不过,我怀疑,徐耀没有拿到神都授予的铜鱼符就调兵来此。”


    白森只听说过古代王朝的地方军官是以虎符调动军队,铜鱼符还是第一次听闻,她问道:“这铜鱼符,是朝廷准予调兵的文书么?”


    “差不多是这个东西,”陆焕点头,“按武圣人颁布的军制,驻守各地的掌军都督如需调兵,必须向神都请批,由武圣人亲自批示后下诏给夏官,再由夏官尚书授予铜鱼符,持铜鱼符方可调兵,如果无符调兵,均按谋逆罪处置,无论是将是兵,都要掉脑袋的。”


    白森目光凝重,道:“陆帅,你还记不记得?十月十一,徐公子身亡,第二日我们一同来棋院,路上就有扮作山匪的兵士了,这么点时间,徐耀都督肯定来不及向神都请批调兵符。”


    “看来,徐耀的确是犯了无符调兵的死罪啊,”陆焕脸上又阴沉了几分,道,“难怪棋院周围这些兵士如此躁动,待监军使查实徐耀所为,他们都难逃一死,不急才怪了。”


    白森紧张道:“孙校尉后来做了什么决定?”


    她话音带有止不住的微颤,棋院周围的树林里,清雨湖上的渔船中不知藏了多少兵士,假若这些人出于性命之忧杀进棋院去,只怕整个棋院都得给容州都督的独子陪葬。


    陆焕摇了摇头,回道:“我没听见孙利后来说了什么,只是我进入他的帐中后,就见他神色有异,问我还要几日才能查到凶手,而后无论我怎么说,他都逼问我要一个时日。”


    仅是听陆焕说起,白森就能感受到军帐中的紧张气氛,也亏得是陆焕,要是换她前去与那些在战场上历经过尸山血海的兵卒打交道,她真不知道如何收场。


    “唉,”陆焕忽而长叹一声,道,“也怪这徐耀爱子心切,为了给徐公子雪恨,即便犯谋逆死罪也顾不上了。”


    白森在心里道:更应该怪静海县衙门里那些靠不住的废物捕头吧,他们如果有点能耐,容州都督哪儿会私调自家麾下的军卫来围住鸿清棋院。


    “徐耀都督给了我们三十日的查案时间,”白森道,“这话,在孙利他们这里不作数了么?”


    “他见你时之所以能给你三十日,依我看,是因为在三十日内他能保证手下这些兵不会不听话,也能保证岭南监军使不会查到他私自调兵,”陆焕苦笑道,“麻烦的是,现在情况就快要脱离徐耀的控制了。”


    他盯着白森,带着警示的意味说:“时间越来越紧迫了,我担心撑不到徐耀给的期限了,这附近的容州军随时都可能失控,你必须抓紧查案!”


    往医馆走去的路上,白森满脑子都在想陆焕最后的提醒话语。


    从十月十一案发到今天,过去了十日有余,然而不能再把三十日作为查案期限了,有可能就在明日,棋院里就会迎来一场血雨腥风。


    白森抬眼,看向前方,棋院里亭台楼宇错落有致,却仿似笼罩在弥天大雾之中。


    发生在这里的连环凶案就是一场迷雾,每次白森都以为找到了走出迷雾的方向,结果走到尽头却发现无一不是死胡同。


    会稽诗社,是眼前最后一个方向了,白森紧了紧拳头,快步往医馆赶去。


    返回的路上明显感觉到巡逻的仆役比原来多了不少,甚至有几个下人还是白森在膳堂见过的帮厨伙计,白森小心的贴着隐蔽处走,赶到医馆的静房时已是上早课的时间。


    陈钰雪不知何时醒来的,正独自靠在床头吃一碗米粥,见到门外进来的白森,她放下碗欣喜道:“阿白,你来了。”


    白森来到陈钰雪面前,问道:“你好些了么?”


    陈钰雪点点头,回道:“我已经没事了,刚才有医工过来给我把了脉象,说我烟火毒已解,最快今日就可离开医馆了。”


    看陈钰雪面色苍白,双眼红肿,话间尚有些虚弱,说上两句就得深吸一口气,白森正想提起她加入会稽诗社的事,话到了嘴边却还是改了口,“看你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今天就出医馆,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听了白森关切的话,陈钰雪神色欣慰,她道:“不行,再过三天就是秋奕选拔的抽签仪式了,接着马上就是选拔棋赛,我不能在这里耽误下去了。”


    先前曹景宣布过,抽签仪式将在立冬这天举行,细细一算,不过就是三日之后。


    白森忍不住问道:“那会稽诗社的祭山典,安排在哪天呢?”


    陈钰雪似乎早料到白森会问起此事,深看了她一眼,回道:“晴姐姐刚走,我请了她去询问方殊先生关于祭山典何时举办,要等她回来才有消息。”


    “好。”白森走到窗边,深吸一口气,得知打入会稽诗社还有希望,她心里稍安。


    陈钰雪坐在床头,曲起膝盖,下巴放在膝上,忽道:“晴姐姐告诉我说,赵先生丧命在昨天的火中。”


    白森兀自望着窗外的一株金桂树,轻轻点头。


    陈钰雪面露恐惧,哀声道:“赵先生怎会,怎会……他人那么好,怎会惹上了穷凶恶极之徒?”


    她声音弱下去,最后竟听不清了。


    再过几日便是立冬,桂花的花期已过,窗外那株金桂凋了不少。


    白森扭头看着楚楚可怜坐在床头上的陈钰雪,道:“你不会是在怜悯那个姓赵的先生吧?”


    陈钰雪仰头回视着白森,喃喃道:“死者为大,阿白,我……”


    陈钰雪是第二起命案的幸存者,白森也不打算再对她隐瞒了,径自道:“要是你知道赵知海就是放火的人,怕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什么?”陈钰雪呆住了。


    白森将这一晚上她查到的东西一五一十的给陈钰雪说了,当她说起在罪骨石函里发现的那张写有第二首诗的麻纸时,陈钰雪眼中是掩不住的惊恐神色,待白森说到赵知海为了写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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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宾王的诗句,不惜以性命殉道,陈钰雪脸上比刚才更白了一层。


    听白森说完,陈钰雪心有余悸地道:“原来,昨天在旧藏书里响起的陶器破碎声,是赵先生打碎酒坛发出来的。”


    “你听到了他打碎酒坛的响动?”白森问。


    “嗯,”陈钰雪点点头,“你走后,我留在木楼的二层,那时天枢棋馆内乱成一团,我看到颜公子正在极力平息事端,而后又是晴姐姐站出来帮苏师姐说话,就在那时候,楼下传来敲碎陶器的声响,其中还有水撒在地上的声音,我赶下去看时,一层满是浓烟,转眼大火就起来了,我想找地方逃,却被烟迷了眼睛,最后昏了过去。”


    “还好老樵夫于铁就在附近,不然你就没命了。”白森道。


    “晴姐姐也是这么说。”陈钰雪双手把膝盖抱得更紧。


    白森看着陈钰雪,想到她在浓烟大火中惊慌失措的四处逃生,心里一软,还有不少自责。


    当时是她执意要把陈钰雪留在那木楼中的。


    “阿白,你说,”陈钰雪仰起头,哀声道,“赵先生为何如此?”


    “我猜测,他应是与骆宾王参与的扬州叛乱有关,”白森凝起眼神,道,“上月武圣人才登基称帝,那些反对女帝的人,不正好赶在眼下这个时点弄些乱象出来么?”


    陈钰雪明白过来,惊道:“你是说,赵先生的目的是在于蛊惑人心?”


    “正是,”白森道,“这棋院中有那么多权贵门阀之后,只需煽动起三两个世家站出来反对武圣人,说不定下一场扬州叛乱就不远了。”


    昨夜推理出赵知海是个殉道者时,白森就想到了这一点,也是基于此,她专程去找陆焕,请求他查一查是否有扬州叛军的余党或是罪臣骆宾王的故旧流落到此。


    赵知海,以及他背后的组织苦心谋划,以命案来表现出骆宾王的诗句,其最终目的可能就是借此诡异征象煽动人心,让更多人站出来反对女帝,以继六年前起兵的李敬业和骆宾王之志。


    而门阀大族在当今天下有极高的话语权,如有三两个大姓世家站出来振臂一呼,高喊“武氏篡位,鬼诗现世”之类的口号,举起反对女帝的大旗,如此,武周天下必将大乱。


    叛臣诗句出现在何处最能吸引世家门阀的目光呢?相信没有比岭南道的鸿清棋院更合适的地方了。


    这里远离神都和旧都长安,阴谋酝酿于此,不易受朝堂监控干扰,待到叛乱已成规模,朝中再想控制就来不及了。


    听白森这么说,陈钰雪眼中的恐惧更甚,她颤声道:“放火的赵先生即已引火自焚,这棋院里,还会有其他危险么?”


    白森心底一动。


    她没有对陈钰雪说她查明了鸿清棋院的连环案是至少三人结伙作案,毕竟这一事实是她通过血字的DNA检测查到的,还不知如何对陈钰雪解释,索性先藏下来,不想陈钰雪也想到了这一层。


    见白森没答话,陈钰雪又补道:“我是在想,骆宾王骆大人笔下诗文无数,现在发生的两起命案就联系了他的两首诗,还会不会有其他人遭受赵先生蛊惑,照仿其所为,继续以杀人来呈现骆大人的其他诗句呢?”


    “我不敢说没有这种可能,”白森道,“所以我才想好好查一查会稽诗社,已经出现的两首诗,都与这个诗社有关。”


    “我知道了,”陈钰雪说着看向静房外,“我们就等晴姐姐的消息吧。”


    临近午时,武晴带着她的侍女来了,一进门就匆匆道:“雪妹,方先生说了,后日子时,诗社里将举行祭山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