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请罪

作品:《督主他故作镇静

    “好好的小姐不做,偏要做贱种。”


    花窗后,小厮们正嚼着主人的碎嘴子。


    同行人听着他惊世骇言,赶忙提醒:“小声些,她好歹是姜家的主子。”


    “怕她作甚?”那人生怕旁人听不清,扬着嗓子又高了几调:“姜家人丁早就败了去,如今这府上可是孙老爷做主。姜掌柜纵是在外能翻出筋斗云来又如何,回来还不得给咱家老爷乖乖当牛做马?”


    鸢飞听着气不过,恨不得翻墙去打人,却是被姜斐囡拽着往墙角避了避。


    “小姐?”


    鸢飞不解的小声嘀咕,被姜斐囡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姜斐囡认出了小厮的声音,恰是王珂送扇那天跑去给孙房山通风报信的狗腿子。


    “要我说,这小女子就是皮痒不过。”小厮越说越自得,不由大放厥词:“王大人可是登过科的进士,配她是如何配不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就是纪纲人伦天经地义。不守妇道的玩意,竟敢搭上个没把的扫老爷的脸。”


    “哈!她也不想想她那不安分的娘是如何药死的,真不怕老爷也给她来个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你疯球了!”同行赶忙捂住小厮的嘴:“这话可是说得的?”


    他俩小声嘀咕了几句,大概也晓得孙房山篡夺姜府的阴私上不得台面,草草刹住了话头。


    末了小厮不由愤愤补上两句场面话:


    “老爷可是放了狠话,要姜掌柜磕破孙家列祖列宗的门槛。你且看她来不来!”


    “我要撕了那孙子的嘴!”


    鸢飞哑着嗓子目光灼灼,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姜斐囡怕她冲动,急把人拦腰抱起藏在怀中,直到脚步逐渐隐退。


    “小姐!”鸢飞挣开姜斐囡,眼眶泪水涟涟。


    这群狼心狗肺的玩意,没得小姐苦苦撑起这个家,他们老早就在外头冻死饿死了。她不懂为何她们要百般隐忍遭这些垃圾践踏。


    姜斐囡倒是能理解这群小厮的想法。尽管平日在府内如何卑微,对外提起自家富甲一方的主子也能沾几分荣光。哪怕同为奴婢,主子威风大的对上主子威风小的,脖子都能硬几分。


    他们只要能做仆从中的人上人,在主子面前做人下人的痛楚似乎就能消散了去。


    如此这般,自然会打心眼里憎恨她这个败坏门风的小姐。


    理解不代表原谅。


    姜斐囡敛了瞳仁淡淡道:“不急这一时。”


    “小姐难道真要去给他们磕头?”鸢飞一口气梗在胸前热血上头,却在姜斐囡沉默的回应中熄了火侯。


    “咱们不要去磕那个头。”鸢飞希冀的目光投向姜斐囡。她家小姐原是那般骄傲能干的一人,纵是布坊烧了又何妨?千金散去还复来——就不该向蛀虫们低头!


    鸢飞心疼的抱住姜斐囡,抽抽噎噎拽住衣角不让她去:


    “爱谁谁去!我只要小姐喜乐安康。”


    那群畜牲的话她们也听过了,她真怕小姐这次会死在祠堂里。


    “鸢飞,我们没得选择。”姜斐囡强撑住理智看着她。布坊能被他们放火烧一次,自然也能被烧第二次。大火将布坊过半心血尽数损毁,她们元气大伤已是经不起折腾。更何况那些布匹烧了也就烧了,逝去的人命却似沉重砝码将她压得寝食难安。


    不能再有人出事了。姜斐囡满脸疲惫。


    鸢飞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小姐这是认命了?


    她只觉得眼前的小姐分外陌生。变得不再意气风发,变得畏手畏脚起来。鸢飞失望地撇过头去。


    姜斐囡轻轻将人揽入怀中。鸢飞的脑袋毛茸茸,尚且还是个黄毛丫头。跟着她这两年,她早早失去了孩童天真的权利,每日沉浸在勾心斗角的腌臜交易中腌渍入味,好端端的小孩也给熬得老气横秋。


    “鸢飞啊,你且记住。”姜斐囡冷下眼一声轻叹:“这世上但凡能被拿捏的人,都是有自己的贪欲。我也不例外。”


    “他们没说错,是我活该罢了。”


    鸢飞她不懂。


    她不懂何为贪欲。更加不懂为何撑起布坊一方平安的小姐偏偏污蔑自己有贪欲——倘若连小姐都有贪欲,小姐的欲求又该为何等庞然大物?


    姜斐囡不奢望鸢飞现在就能读懂。


    人行于世,好高骛远口出狂言容易,脚踏实地竭力躬亲很难。少年无知许下的宏伟大愿总是轻浮,无须红尘有意磋磨,稍历人间风霜便能枯朽。


    可那未经考验的意志,又怎敢称得上舍生取义的正道?姜斐囡向来想得明白:野望什么欲求,必然承担相应罪孽,这世上断没有叫人白拿的好事。


    她眷念摩挲着鸢飞的头,心中已然拿定了主意。


    ______


    叩过三皇五帝,伏拜九祖列宗。


    孙房山是个迷信的。明做过更加断子绝孙的事,却执意要这祠堂香火绵延永长。


    倒也讽刺的紧。


    姜斐囡处在下风处,闻着屋里烟熏火燎煞是难受。左右孙房山见不得她好过,倒也遂了他的意。


    好不巧今天撞个烈日头。酷暑烘烤着脊背,姜斐囡隐约嗅到炙烤肉类的味道。脑海中枉死的焦尸历历在目,她不禁恍惚了心神,被孙房山一脚放倒。


    “心不诚,从头来过。”


    好在姜斐囡下意识护住了头。


    她麻木着爬起重新跪住。虽说是从头来过,孙房山可从未允诺何时才是个头,对她来说无甚差别。


    烈日当头,姜斐囡连续两个时辰滴水未进,嘴唇枯到起鳞。她对孙房山尚且有用,他暂不会叫她速死。奈何活着折磨的花样却是要多少有多少。


    孙房山踹过姜斐囡只当她是路边野狗,掠过她拂袖去了里屋歇息。


    “呀!这不是阿姐?”


    一双锦靴,翡翠点缀。


    貌似九分像那双旧鞋,却是他新镶的——只因那双旧的被瓷片划过痕,他看不过眼便索性丢了。


    寻常小富人家能有双这样撑场面的鞋已是奢靡,孙少勋为道印子换了鞋追求的却是跟没换似的,小崽子穷奢极欲富贵逼人可见一斑。


    姜斐囡牙根紧咬,都是她的银子。


    “有时我真的佩服你。”孙少勋在她身侧低笑:“对着屋头那个痴傻,你竟然磕得下头去。”


    孙房山在里屋避暑,如今这里四下无人,孙少勋便毫不避讳剥了孝子的假面。


    “这日头可真是愁人。”他立在阴凉处可劲讲着风凉话:


    “阿姐要是服个软,我进去同那痴傻忽悠一番,这事也就揭过了。”


    姜斐囡一只眼皮都懒得掀:“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孙少勋没恼姜斐囡冷言冷语,反倒贴着脸再接再厉。


    “阿姐要是想,咱们夜里偷偷把那老登绞死也行。”浅笑吟吟的一张脸,却说着世间最薄凉的话语:“他都老糊涂了。把你配给王珂是步浑棋,我们就该联手把布坊做大做强。”


    姜斐囡直言道:“大凤律法规定:‘子弑父,斩立决’。”


    “呀!阿姐原来研究过。”孙少勋假意捂嘴作震惊状:“我原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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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想呢,合着是怕脏了手。”


    “我们偷偷的,谁发现就做掉谁。”孙少勋在她耳畔极力鼓吹。若不是清楚这个人何等恶劣,她怕是会险些着了他的道。


    姜斐囡皱了眉头道:


    “你也不怕遭报应。”


    “该遭报应我老早就遭了,还能活到今日?”孙少勋不屑嗤笑。他是个不信鬼神的,伸着懒腰嚣张得很。见姜斐囡软硬不吃,他继续东扯西拉没话找话:


    “你去乡下见着那个小跛子了?他精神头如何?”


    “你怎么知道福嫂的儿子跛了?”姜斐囡敏锐抓住对方话语里的重点。


    福嫂的儿子明明说是耕田摔的,这些日子家里忙着发丧更是没去书院上课,孙少勋这个什么都不上心的二世祖是如何消息灵通的?


    姜斐囡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他是我的同窗,我自然关心他。”


    福嫂的幺儿自小机敏,姜斐囡同紫阳书院的先生惜才,为他争取来学杂减半的名额。剩下的学费由布坊和福嫂各自出一半——即便如此这笔开支对福嫂家庭也是压力巨大。


    好在幺儿是个争气疼人的,考试没出过书院前十。课余总抢着给先生打下手补贴家用,回到家也不忘帮手家里活计。


    “更何况,他那条腿可是我亲手废的。”


    孙少勋漫不经心倨傲嘲讽道:“一个奴婢的儿子,地里刨食的玩意也配和我同窗?居然还敢考在我前头?”


    “都怨阿姐给了他不该有的肖想,壮起狗胆竟敢同我叫唤。”他阴恻恻低笑起来:“要怨就怨阿姐好了,都是阿姐的错。”


    “孙少勋,你太过分了!”


    姜斐囡攥紧了想打他的拳。


    “姜斐囡,我明明还能更过分些。”


    孙少勋不满姜斐囡的指责,言语委屈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话音将落,姜斐囡只感受到后背一阵推力。她双手撑地,却是给孙少勋踩上了背。


    “求人就该有求人的德行。”孙少勋故意弯下身,嬉笑间将人命如草芥般举重若轻:


    “阿姐若是早早跪下,也不至于平白折笔人命钱。”


    姜斐囡低头瞧见孙少勋那双翡翠靴,先前她就是用这双靴子的钱买了福嫂一条命。


    姜斐囡感到胃里一阵翻涌。


    “是你动的手。”姜斐囡冷静陈述着。如果说前世她只是猜忌,那么现在她已经可以确定孙少勋才是两世纵火的真凶。毕竟凭孙房山只会撒泼打人的猪脑,气上头时哪顾得上试探她对布坊的忠诚?


    “自然是我干的。”孙少勋咧着嘴吱吱笑出声来,眉目骄傲的不像是杀了人,更像考了状元来邀功讨赏的:“不过是给你留点教训,阿姐喜欢吗?”


    “那死跛子,我老早就看他不爽。”嫉妒叫他扭曲了面容,俊秀青年倒和老年孙房山一般可怖起来:


    “这次死了老妈总该学会安分点。”


    若非光天化日杀人犯法,姜斐囡早将这孽畜凌迟过上万遍。却是生生压下邪火:


    姜斐囡,不急这一时。


    瞧见她杀机毕露又万般隐忍的模样,孙少勋捧起肚子笑得愈加欢快: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这样才是你啊,阿姐。”


    他捏起姜斐囡阴鸷的面庞,仿佛欣赏起世间最绮丽的风光:


    “就是这样才对。”


    孙少勋跨着大步进了门,屋里窸窸窣窣片刻似达成了什么共识,没多久便传出孙房山的声音:


    “滚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