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戎的目光停留在了那人的脸上。


    沈江耀有些紧张，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


    这么看起来，确实和江好有那么点像。


    顾戎淡淡评价：“是有那么点意思。”


    瘦长脸松了一口气，推了一把沈江耀。


    别看沈江耀在外面作威作福，等到了真正的有钱人面前，依旧连头都抬不起来。


    他踉跄了一步，也不敢发怒，冲着顾戎喊了一声：“顾少……”


    顾戎屈指：“过来。”


    沈江耀被推搡着，坐在了靠近顾戎的位置，他端起一杯酒，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顾戎的视线锐利，上下一扫，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边上的人过来凑趣。


    “听说你就是那个中了百亿大奖的人？运气不错啊。”


    沈江耀生怕露馅了，打着哈哈。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的就谈起了投资项目的事情，看中了沈江耀兜里的钱，想要他投资。


    沈江耀哪里有钱，情急之下，他拿出做慈善当挡箭牌：“我准备把中奖的钱拿来做慈善，都捐了。”


    别人不太相信：“到手的钱哪有不要的？”


    沈江耀：“呃……其实我从来不在乎钱，钱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数字。”假话说了一万次，似乎也成了真话，他说得越来越理直气壮，“我想追求的是纯粹的感情，而不是金钱与物质。”


    “……”


    傻了吧。


    其他人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


    倒是顾戎对沈江耀的这一番话感兴趣：“……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沈江耀。”


    顾戎慢慢品味着这几个字：“……江耀。”他陡然一笑，将沈江耀的肩膀搂住，“你，很好。”


    沈江耀没想到这么快就攀附上了顾戎，兴奋得头晕晕的。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边上的说了一句什么“不如之前那个”，但他也放在心上，一个劲地冲着顾戎笑。


    等登上顾家这艘大船，究竟有没有中那一百个亿也不重要了。


    ……


    第二天一早，江好就登上了回乡的路。


    过去三年，山沟沟里似乎没什么变化，唯一一条通向山里的路歪歪扭扭，颠簸了几个小时，才看见一座小山村。


    村头坐着剥花生的大妈，看了一眼这陌生的车，扯着嗓子用方言问：“找谁？”


    江好按下车窗，同样用方言回答，只是太久没说有些生疏：“找村长。”


    大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实在想不出村里哪里有这么俊的小孩，抬手指向了村里：“那里。”


    江好道了一声谢，车子启动，晃晃悠悠地开进了村子，停在了一幢新房子前。


    在他被退学的那一年，村长家住的还是砖头房，怎么一转三年过去，就修好了一座三层大别墅。


    江好上前敲门。


    村上人大多喜欢敞开着门，中年男人叼着根烟探出头，嚷嚷着一句：“谁啊？”在看见江好后，愣了一下，“你是那个？”


    村长觉得江好有点眼熟，但又不太敢认。


    再次见到村长，江好意外的平静：“村长，进去聊。”


    村长搓了搓手：“进来进来。”


    村长摸不准这两个人是来做什么的，连忙泡上了茶。


    江好端坐在椅子上，垂眸看着茶叶在滚水里沉浮。


    面前这个中年男人一直是他过去的阴影，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他说得一切都成了谎言。


    他以为会一直害怕，没想到现在再次回到这里，一切都变得不值一提。


    “村长，我是江好。”他慢慢地说。


    村长瞪大了眼睛，越发地局促：“江好，江好啊……”


    显然，他也一直没有忘记三年前发生的事情，看江好一副衣锦还乡的样子，生怕是回来算账的。


    村长用喝茶掩饰尴尬：“出息了，出息了啊。”


    听到“出息”这两个字，江好猛地抬头，有些压抑不住情绪。


    周沉按了按他的手臂，江好这才冷静下来：“村长，三年前……”


    刚开了个头，村长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尴尬地笑笑：“三年前的事，是叔做的不对，但是叔也没办法，都是你爸那个老婆太有本事了。”


    “这和江驰他老婆有什么关系？”


    村长见这反应，才知道是说漏嘴了：“哎呀，都是一家人，反正现在你也出息了，要不……就算了。”


    江好一字一顿：“我和他们不是一家人。村长，当初那笔钱，是不是江驰给的。”


    村长不是什么嘴硬的人，再加上过去这么久了，他觉得说了也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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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点了点头：“驰子出去这么多年，出息了，拿点钱来弥补你和你妈，你在县城里上学，就让我转交给你嘛。”


    江好的手指收紧，几乎要把水杯捏碎：“那时候，你怎么不说？”


    村长还是那句话：“我也没办法，驰子他老婆找来了，这、哎这……他们有钱，搞不过他们的。”


    江好一语戳破：“你收了不少钱吧？”


    村长的目光有些闪躲：“哪、哪有。”


    缠绕江好许多年的疑惑就这么轻易地解开了。


    他难掩愤怒。


    为了这么一笔钱，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毁了一个人的一生。


    村长还在说：“我也知道做错了……”


    江好的眼睛黑白分明，含着当年的不甘和愤怒：“你不是知道错了。”他说，“如果不是我回来，你一辈子都不知道错。”


    村长：“哎……你这孩子！”


    江好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周沉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没有打扰。


    江好没有上车，而是一路上了山，在山上，有两座小小的坟包。


    坟前竖着墓碑，太久没有人来扫墓，落了一层的灰，四周也长满了杂草。


    江好脱下外套，擦了擦墓碑上的灰，又开始拔草。


    周沉挽起衣袖，也开始帮忙。


    不到半个小时，就清理出了一片干净的地。


    江好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切愤怒都好像随着汗水的流逝而平复。


    这两座墓碑，一个是生他的母亲，一个是养大他的婆婆。


    他摩挲着墓碑上的字，久久没有说话。


    周沉：“你准备怎么办？”


    江好转过头看他：“如果是你，你准备怎么办？”


    “时间过去太久，相关的人都已经毕业，更有人离开了这里，一一找回来不容易，而且学校也不一定会愿意重新提起这件事。”


    周沉一条条地分析，“你可以先去找当年的班主任，再看当事人都到了哪里……”


    江好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太慢了。”


    周沉：“嗯？”


    “这件事，不值得我去浪费时间了。”


    人总是要向前看。


    江好拿出了一张银行卡，“他们当年可以花钱毁了我，我也一样可以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