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牧再也听不下去了。


    即使他打心底里觉得：不是，我的阿序不是，不是！


    可他这一路跌跌撞撞，却还跌倒好几跤。


    祁牧手皮被蹭破。


    手心流淌出鲜血。


    直到他真跑出小树林，直到他又被木棍拌了最重的一跤。


    眼前突然多出了阴影，祁牧抬眼。


    有人看着他，开口就是一句话：“还不死心吗？”


    那边。


    奚兰序的眼睑在跳动，他抿了抿唇，将其归结为违心之言说多了。


    而他眼前那个可疑的下属，果然是在听到他这一段发言斗胆发言道：“尊上，这，宫中皆传您对那位殿下情深深重，夜间危机，殿下毕竟是个有身孕的凡人，不如还是派属下前往，护卫一番也甚好。”


    有孕？凡人？


    奚兰序挑眉，魔族存在自鸿蒙之始，他的年岁却轻。


    此番风跃等人叛逃，各方势力直觉这是一个可乘之机，奚兰序自己就是杀了老魔尊上位。


    偷偷利用在魔族拿到的秘宝，这才开启了葵卯年的逃亡。


    他们有人想借机上位，又或者谋求些什么奚兰序都能理解，只是这有孕一事又从何而来？他却实在不通了。


    奚兰序点头表示首肯，回身指了个方向，那下手立马大喜过望，转身要走。


    却不料就在那个刹那，浑身一震。


    那人回头，眼中全是不可思议，就听段羽道：“尊上，看出来了，是影魔，七长老的亲眷。”


    奚兰序点头。


    直到段羽手中的回溯镜将那人记忆全都提取。


    奚兰序道：“把后头全都处理干净，不要让他们去打扰不该打扰的人。”


    段羽道：“是。”


    奚兰序掉头，段羽的炼器手法越发高超，魔尊不会担心下属的行事。


    只是奚兰序走出两步后又再次停顿，段羽不解，他道：“尊上？”


    奚兰序疑惑道：“段羽，什么孩子？”


    话落，他的手似乎不自觉抚上腹部，是不是？


    可魔医说没有，沈陌离说没有，奚兰序摇头，算了，他几乎放弃希望。


    结果段羽张大了嘴巴，良久，他似乎口齿不清，又不知道怎么回答的看向奚兰序道：“尊，尊上，您自己不知道吗？”


    奚兰序皱眉，他知道什么？


    他说：“段羽，你有话直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弯弯绕绕，婆婆妈妈了。”


    段羽哽住，一时无言的良久，直到奚兰序烦了，口中“啧”的一声表示：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段羽才终于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尊上，几个月前魔石震动，长老说您有子嗣。”


    什么？


    段羽的话音未落，只见奚兰序已经瞬移到他身前询问：“什么东西？你再说一遍，什么子嗣，多久了？”


    段羽愣愣的将视线从奚兰序的脸上下移道：“三，三个月。”


    奚兰序闻言，后退一步，当时面上的神色先是空白，随后逐渐转化，似笑非笑，似喜非喜。


    奚兰序：哈哈，该死的魔医！该死的沈陌离！


    是他的，奚兰序低头想：这是，宝宝，我和牧牧的宝宝。


    ……


    村口外的土路上。


    祁牧一把拍开了风跃想要扶他起来的右手说道：“怎么？你很得意吗？”


    风跃是他师父，祁牧从来怕他，可今日，祁牧红着一双眼眸，似乎打定主意，就是要将心底所有的怒火朝风跃发泄。


    什么失望？


    祁牧道：“那些找麻烦的人，家里奇怪的现象，都是你们搞的吧？”


    “可为什么呢？”他点头，祁牧说：“我知道，你想让我后悔嘛，你想让我离开他，反正从一开始，从我来到这里你就是这样！”


    两行清泪从他眼眶中落下，可风跃却只皱着眉，开口就道：“我给过你选择，祁牧。”他抬手，试探叫祁牧别哭。


    可祁牧却一下推开了朝他靠近的风跃吼道：“对，我怕了！你满意了吗？”


    风跃后退，他看着祁牧发疯，为什么？祁牧很想揪着风跃的领子质问他：“算算算！你算你的卦，我走我的路，我的人生，凭什么要跟着你的卦走？你是我的什么人？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又凭什么张口闭口为我好！”


    可是风跃只会在短暂的停顿后立在那处，沉默的看着祁牧问他道：“你疯够了吗？”


    祁牧被他看着。


    看着看着脑中逐渐冷静。


    那些如浪潮般的歇斯底里很快如浪潮般褪去，在祁牧心头，不留一丝痕迹。


    祁牧有些无力，他瘫坐在地，很久后突然说：“风跃，我是不会离开的，就算阿序说的是真的，就算他从来都在骗我，他从来都没爱过我。”但祁牧抬眼又道：“我要他亲口说。”


    眼泪逐渐形成泪痕后，挂在祁牧这张略显苍白的面颊上便更显破碎。


    下弦月，离别歌。


    风跃问他：“你为什么那么执着？”


    祁牧回：“我爱他。”


    风跃道：“他不爱你！”


    祁牧说：“我爱他。”


    风跃语气中染上几分怒火道：“你们没有好下场！”


    祁牧道：“我爱他。”


    风跃无言，心中的怒火终于也重归平静，他道：“祁牧，如果我说，奚兰序刚刚是在做戏，但我让你走，是因为你迟早会害死他呢？”


    风跃的话让祁牧眼中神色一下从希望到迷茫再到后来的反抗。


    他说：“不可能！”


    可谁料话落，风跃就直接朝他扔来一个龟壳道：“你若不信，自己算算。”


    魔神之心主疗愈，风跃只道：“魔神一脉，若是违逆誓言就等同于背弃天道，奚兰序要是不能跟当初接受他心的那个人在一起，那他就不该跟任何人在一起免得身死道消。”


    风跃居高临下问祁牧：“那他现在跟谁在一起了？”


    不，不可能！


    祁牧慌了。


    他并不知晓风跃的谎言半真半假。


    以至于他无从分辨，双手摸在杂草中，草叶的边缘划着他双手，祁牧不停寻觅，直到颜华的出现他也没感觉。


    可是，风跃一半的话语是真。


    祁牧只知：我，会害死阿序？


    他双腿跪地，上身匍匐着，被风跃俯身，连拖带拽，拉起手肘。


    风跃道：“由不得你选，走吧。”


    祁牧的脑袋像浆糊，双腿麻木的向前，不知走了多少步。


    直到耳畔，花湘铃的声音突然响起：“祁牧！”


    ……


    子时三刻。


    虫鸣声声。


    奚兰序回到小院中。


    四面黑沉，但没关系。


    奚兰序此时的心中藏了一个大秘密，以至于他笑容洋溢，双手推门进屋，就打算摸到榻边给祁牧一个惊喜。


    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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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木门在夜色中发出声响，奚兰序进屋，面上的笑容却在刹那凝滞。


    屋中，没有人。


    奚兰序疑惑，他不死心又走好几步。


    最后屋中的油灯燃起了，奚兰序把掀开床上的被子，没有，“牧牧？”


    他抬眼看向四面，一个人终于在屋里寻觅：“牧牧？你在哪？”


    三更半夜，这个游戏一点也不好。


    奚兰序眼中的情绪终于一点点染上崩溃。


    他找了，所有的屋子。


    可能的角落。


    然后唯一的怀疑，祁牧出事了。


    于是他立即找来段羽带人搜查，魔族的动静真的非常大，直到最后，连村中的百姓都被惊到。


    阿宝疑惑，也是唯一一个敢上前询问奚兰序的人，他道：“怎么了这是，你们这大半夜。”他观奚兰序的面色很不好，于是道：“出事了。”


    段羽回：“是殿，就是小牧不见了。”


    啊？


    这什么惊天大事，便连月子中，本不该起身的峤栖也给惊动了。


    于是最后据她所述：“上半夜的时候好像确实听到隔壁，有人翻墙的声音。”


    奚兰序握紧双拳，唇瓣紧抿。


    后来，他在寒风中站立一夜，直至天明。


    下属终于传来消息，告知段羽。


    段羽道：“尊上，村口树林有动静。”


    话落，奚兰序眼中浮现亮光，当即抬腿要走。


    殊不料下一秒，院中突然落下一个人。


    许久不见，颜华在众人的戒备下道：“尊上不必找了，师侄是自己走的。”


    奚兰序张口，等了一夜的嗓音略微沙哑道：“是你们绑走了他！”


    颜华哑然，一时之间好像被人堵住，正如祁牧那一声声“我爱他”一般，令人火大。


    于是颜华故意道：“师侄到底是自愿还是被绑，我想，奚兰序，你不如回忆一下昨夜自己说的那些话。”


    什么玩玩，什么倒贴，什么欺骗。


    奚兰序只知道：“他不是自愿的！”


    颜华：……


    “对，他不是自愿的，他是被绑的，只是他被绑的很心甘情愿呢，魔尊，欺骗小魔的真心，奚兰序。”颜华笑问：“你说师侄如果认定了这点，他还要你吗？”


    “结界，你自己设下的结界，你不会不知道里面的人究竟是自愿走出，还是外头的人帮他揪出吧？”


    话落，颜华要走。


    终于明白，昨夜之言怕不是被他人算计到祁牧听着的奚兰序终于彻底有些被打击到心了。


    于是，奚兰序试图联系梦核。


    梦核毫无反应。


    他惨白了脸，召出流影，对上颜华。


    却不知先前，突然不知从何处冒出的花湘铃找到祁牧，并站在他跟前道：“祁牧，我带你走！”


    没有风跃放水不可能，可是……


    与此同时的百里开外。


    真的传出黄花村的两个人，花湘铃嚼着路边的草根蹦起来，一路走在前头，她问：“祁牧，你真的要走啊？”


    祁牧垂眸，好半晌才道：“小花，我们已经走了。”


    哦好吧，花湘铃问：“那我们现在去哪？”


    山高路远，夜幕西沉，破晓的朝阳还未到来，祁牧摸摸自己手掌上还没结痂的伤摇头，他不知道。


    但是：“乐欢快要回家了，我想，我可以抽空先去沈大哥那里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