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宗后山莲台。


    泉水叮咚，瀑布顺着山涧奔流而下，落于莲池之上，中央巨石，被人雕做莲花图案，以供弟子修身养性。


    时间一晃三个月。


    直到《上仙》封印魔域的日子来了，祁牧心中才有了实感。


    一切过往都变了，故事的走向也不再如书中一般。


    三个月前他们来到云水宗，众人讶异，都以为祁牧是来亲自接乐欢。


    于是离家一个月的小姑娘高兴奔出，双髻扎成丸子头，粉色的流苏小花在上头乱晃。


    隔着人群，乐欢兴奋道：“小牧哥哥！”


    祁牧蹲下，摊开的一双手一下将乐欢抱起，重了。


    也高了。


    这个年岁的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祁牧拨开乐欢眼前的乱发说：“乐欢，这个月在沈大哥这里过得开心吗？”


    小姑娘点头，道：“但是有点想哥哥。”


    是孩子想家，祁牧笑着拍拍她的背。


    但这份笑没到眼底，所以他们与众人寒暄，直到后来，沈陌离等人才知，“你不回去了？”


    祁牧点头。


    陆衣拍手道：”好！早该怎么做！”


    沈陌离又问：“小牧，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祁牧放下乐欢对他答：“沈大哥，我想，修炼。”


    云水宗能收下一个魔族吗？


    回忆结束。


    远处的脚步声逐渐清晰，祁牧睁眼，就见莲台下方的石阶上，沈陌离正手拿玉简朝他缓缓而来。


    见祁牧注意到他，沈陌离道：“小牧。”


    祁牧抬眼，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沈陌离道：“沈大哥，怎么了？”


    事关林厌，沈陌离微微蹙眉，然后就在祁牧身旁坐下，递出手中玉简说：“小牧，林厌魔源枯竭，看来昏迷前遇到的那人并不等闲。”


    正好，乐欢要洗髓，于是沈陌离便向祁牧提出了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意见道：“极乐园的秘境开放了，小牧。”


    祁牧道：“我去。”


    还没把话说完的沈陌离因此愣了半瞬，但很快点头道：“好。”


    他起身，看着同样从莲台之上跟起的祁牧感叹道：“不愧是天生剑骨，小牧，你的修行速度，真是我生平仅见。”


    话落，祁牧张了张口，最后腼腆一笑。


    前后不到三个月，他就连跨几个大境界，云水宗的长老们都说他不像修炼。


    他这种能力倒像是复苏，将骨子里原有的东西激发出来，祁牧道：“是沈大哥你们。”他抬眼笑道：“帮了我很多。”


    ……


    三日后，漠水。


    从进城开始街道人群纷杂，小摊叫卖不断。


    这是个凡人修士混居的海城。


    城外十里，不是丛林而是隔绝南海的最后一道屏障。


    莫山山脉，逐月峰。


    一路上，陆衣介绍：“极乐园原本是南海之上的一座孤岛，几千年前被一伙穷凶极恶的邪修占据，于岛中修炼秘法，杀人无数，最后遭路过仙长点破，各派联手，用时三月才将起剿灭。”


    于是岛上自此遗留许多资源，令人疑惑，祁牧道：“陆衣，那为什么它成了秘境，里面的东西，难道不是在各派围剿之时，就该解决干净吗？”


    花湘铃举手，她知道：“因为那个地方下沉了。”


    祁牧对此感到意外。


    众人不知不觉走到一家客栈前，陆衣与掌柜交涉要四间上房，沈陌离则是点头，表示肯定道：“小花说的不错，因为极乐园，连同南海上的那座小岛一起下沉，最终消失。”


    这事最终成为了修真界公认的一大憾事，可聊天的一行人却因攀谈内容引起店中小二的关注。


    甩着肩上汗巾的小二一回头，看着众人就道：“几位客官，你们也是去那南海秘境的？”


    也？


    注意到这个用词后的陆衣回头，拿着钥匙串发问道：“最近很多人去吗？”


    谁想话落，小二点头，开口就是一句：“那可不吗，前两个月那个魔族内乱你们没听说？先前说是没了的魔尊啊。”


    小二口中啧啧几声，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又一次听着奚兰序消息的祁牧一时间心绪紧绷。


    陆衣见状问：“魔尊怎么了？”


    哎？发现他们真的不知道，小二眼中那点光彩就亮了。


    客栈是个情报网，小二也好为人师，手里打了个招呼，人就神秘兮兮的凑近道：“33个小家族，72个驻扎口，这魔尊出关，可是第一时间就整顿上下，你们不知道，啧啧啧，血流成河啊！”


    众人的目光至此全都看向了祁牧，小二道：“不过听说他们最近在找一个人，魔尊都来漠水了，我看是什么魔族叛徒吧。”


    回去就要被大卸八块的那种，祁牧左脚后退半步，在小二还不明所以的目光下匆匆转身。


    沈陌离见状赶忙拿了钥匙就跟，身后，小二口中：“哎？客官。”的声音响起。


    然后就是陆衣等人拦住，安抚的话语，陆衣道：“我这朋友身体不好，这是站不住了，来来来，小二，继续说说吧，除了魔族那些修士来干嘛？”


    小二闻言，立马不再去纠结祁牧，说道：“哦，您问这个啊？那是有飞升的机缘！”


    几百年前青岳派，据说就是有弟子在那秘境中得了机缘，才引来后头的灭门之灾。


    可，极乐园中有的究竟是什么机缘呢？


    祁牧二话不说，头脑一热就跑到上层，直至停步，沈陌离赶上他道：“小牧。”


    祁牧沉默，他回头看了眼对方道：“沈大哥。”


    沈陌离拿着手中房门钥匙冲他摇摇手道：“我们进去说吧。”


    祁牧点头，然后瞧着沈陌离越过他去开门。


    其实，他没有说实话。


    祁牧去到云水宗三月，始终没有把和奚兰序分开的原因讲清楚。


    只是众人通过旁敲侧击，隐隐约约知道了那夜，祁牧大致看到些什么。


    奚兰序的动作那么大，沈陌离很难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可沈陌离觉得，祁牧不会因为这个而离开。


    于是，当他们二人进屋，沈陌离倒了杯茶水递到祁牧眼前时，沈陌离开口问了，他说：“小牧，你已经躲了他三个多月，你是真的。”


    “沈大哥。”祁牧双手抓紧了桌上杯盏道：“我，想和他分开了。”


    沈陌离吃惊，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他只是有些不解的问祁牧：“可你们明明那么相爱，小牧，你舍得吗？”


    祁牧道：“我不爱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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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牧说着这种话，握着茶杯的手指却已经发白，杯子都要被他握碎了，沈陌离哑然。


    他道：“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当然尊重。”


    但祁牧突然抬眼说：“沈大哥，你能不能。”他纠结着，不愿着，可最后，祁牧道：“你能不能帮我躲一躲阿序。”


    这似乎连一面都不想再见奚兰序的小魔，祁牧却不知，就在片刻之前。


    三个月不见他的奚兰序突然在一个神秘人的指引下，就是那么好瞧不瞧，在客栈之外的街对面，把他看了个正着。


    牧牧。


    就那一瞬间，奚兰序脑中那根紧绷了好久的弦终于断裂。


    魔尊二话不说，丢下众人。


    经过客栈门前的时候甚至没叫陆衣等人发觉。


    直到门前，一门之隔的距离。


    奚兰序后退扶着扶梯。


    耳畔，祁牧的声音却如此清晰，让奚兰序不能分辨。


    祁牧说：“我想和他分开了。”


    奚兰序垂眸，呢喃着话语：“他说，他不爱我了？”


    这不可能！


    然而下一瞬，就在奚兰序打算直接推门踏入，与祁牧当面分辨真假的时候。


    他却觉得小腹钝疼。


    剧烈的情绪起伏影响到胎儿，大概六个月的孩子却因为本就是用药，所以先天不足。


    祁牧不在，奚兰序额前出汗，捂着自己几乎就不显怀的小腹咬唇忍耐。


    然后，那个黑衣银眸的神秘人又出现了。


    他一把扶住奚兰序向后倒退的身躯，然后用眼角余光深深看了眼屋内。


    奚兰序不甘，但神秘人划开空间就带他远遁。


    门外的动静似乎吸引门中人，沈陌离推门，祁牧道：“沈大哥，外面有什么人吗？”


    沈陌离摇头。


    没有。


    祁牧疑惑。


    但当天夜里，他做了个梦，梦中是他童年的回忆，只是在这场回忆之中多个人。


    那个人是他哥哥。


    哥哥总是受伤。


    两枚不同的梦核在夜色中光泽璀璨。


    只是祁牧想逃避，他不喜童年，于是猛地睁眼，整个人在突破梦境的刹那间警觉。


    却不料站在他身前的黑衣人还没来的急真抬步离开。


    神秘人转身。


    祁牧道：“等等！”


    总是觉得这人很眼熟的祁牧掀开被子走下床。


    赤脚踩在地上时，他余光瞥见那人手腕上有新疤。


    像是自己割的，都没结痂。


    祁牧道：“我的梦，是你做的？”


    神秘人不语。


    祁牧步步上前，他问：“是你吗？你是梦中那个人？”


    却不料那人叹息。


    最终转身。


    黑袍之下的银色眼眸实在是令人眼熟。


    但神秘人抬眼，双手上举逐渐掀开了兜帽。


    祁牧眼中瞳孔骤缩。


    当他瞧清那张脸，他该怎么瞧清那张脸呢？那张跟他一模一样的面庞。


    他说：“小牧，珍惜阿序。”他退回，身后的空间突然撕裂，那个和祁牧用着一张脸的神秘人又说：“就像，珍惜你的小熊玩偶一样。”


    别让他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