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冰窖

作品:《贵公子他想开了

    还没等元恪引经据典、高天阔论地痛批一番贺衡带孩子去看斗蟋蟀的行为,一封来自巡抚衙门的书信先到了贺衡的面前。


    贺衡接到沈南锦的书信,上面是邀请他过府品茶。


    贺衡哂笑,不管什么时候,沈师兄还是那个喜爱品茗的雅人啊。


    元恪不知道两人的交情,觉得奇怪:“巡抚大人怎么突然邀请你过府?”


    贺衡说道:“我和巡抚大人,应当能成为茶友。”


    元恪并不理解他们对茶道的追求,但他还没有忘记出来的目的,又将话题绕回了斗蟋蟀之害处上,洋洋洒洒,几乎可以写成一篇策论。


    贺衡被说的哑口无言。


    夏日炎炎,蝉鸣不息。


    沈南锦让人摆放了四个冰鉴搁置于茶寮四角,凉气四溢。


    贺衡亲自在房中升起炉子,转头就煮好了一壶茶,给沈南锦倒好。


    “好!”沈南锦甫一入口就知道贺衡煮茶技艺高超。


    贺衡:“要说好,还是您的茶寮好,环境清雅幽静。再说您这的茶具,宜兴的紫砂壶,所谓‘壶为砂者之上,盖既不夺香,又无熟汤气’。”


    沈南锦瞥了贺衡一眼,似笑非笑道:“我虽与你不过是第二次相见,却也不用你如此客气恭维。”


    贺衡:“虽只是第二次相见,我却觉得您就是我前世的至交好友。故而想多恭维沈大人,以求亲近。”


    沈南锦对此这个说法表示认同:“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于你,我的确是一见如故。”


    贺衡又给沈南锦倒了一杯茶,开始说出自己此行的真实目的。


    “沈大人作为巡抚,统揽萧江布政司全部事务,不知道对于渔江府外那些小岛的情况知道多少呢?”


    霎时,茶寮里只剩下茶水沸腾的咕噜声。


    “你知道了什么?”沈南锦问道。


    “前段时间,我家三叔常去金银赌坊一掷千金,我对此十分担心,就着人去查了一点。金银赌坊在萧江布政司各地都买了不少丝绸和棉布,运送的方向,正是渔江府。”


    沈南锦重重放下茶杯,冷笑一声:“连你都查到了,看来这金银赌坊的确是有恃无恐。”


    贺衡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金银赌坊的主人只是一个地痞无赖出身,有心参与走私生意,又害怕官府的搜查,于是汇集了不少富家子弟的钱财一起做买卖,就算是以后东窗事发,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如果我没有猜错,除了金银赌坊,还有不少权贵也各自在参与走私买卖,以求一本万利。”


    “一本万利?他们是在跟朝廷的法令作对!


    佛郎机人在南郡附近的南头岛私自设立法庭,不听我朝管辖。支持海盗,贩卖人口,□□妇女,抢劫勒索,桩桩件件,都是天大的罪行!


    他们在南郡不敌王朝军队,竟然私自跑来渔江府附近。如今,春江府多少人与他们勾连,以牟巨利!”沈南锦愤慨不已。


    贺衡自然早就知道南郡不允许佛郎机人入境的事情,心中对于佛郎机人也是痛恨极了。


    “大人,既然如此,我也直言了。我想帮您一起去除落鱼岛上那些贼寇,还萧江沿岸一片安宁。”


    “你?一个文弱书生,能成什么事情?”沈南锦质疑道。


    贺衡知道自己如今的样子很难让沈南锦相信自己的能力,起身垂拱做礼:“我自有我的能力,还望沈大人给我一个机会。”


    沈南锦看到少年郎坚毅的神情,好似看到了自己年轻时非要上前线杀敌的执拗,思索一番后,说道:“可以,从今以后你就作为我的谋士,帮我一起肃清落鱼岛!”


    “多谢大人。”


    从巡抚衙门回来,贺衡心中轻松了许多,能够取得沈师兄的信任,着实令他高兴。


    想起跟沈南锦商量好的事情,他立时去寻找元恪。


    “做生意?”元恪惊诧。


    知道贺衡不想读书了,没想到已经到了不读书经商的地步。


    “我的生意,是要把丝绸棉布卖给佛郎机人。”贺衡说道。


    “腾!”元恪猛地站了起来,将书房的窗户关紧,不可置信道:“你要做什么,你要走私?”


    “错,我这叫奉公走私。”贺衡顿了顿,看元恪一脸着急的模样,继续道:“佛郎机人本来在南郡布政司做生意,却在南郡为非作歹,不受我朝管辖,故被赶出南郡,如今偷偷来到我萧江布政司内,和当地的不少权贵做起了走私生意。现在渔江府外的落鱼岛驻扎,大量收取萧江布政司的丝绸、棉布、茶叶、瓷器等物,再远销海外赚取白银。


    朝廷派沈巡抚前来,就是为了彻查走私,将佛郎机人赶出萧江!


    我已自请作为沈巡抚的谋士,帮他肃清落鱼岛。这次做生意,就是为了探听消息。”


    元恪这才放下心来,他和贺衡算得上交心好友,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好友走上不归路。


    “不过,”元恪有些迟疑,“这应当算是保密的事情,你就这么告诉我,会不会不太好?”


    “我已跟沈巡抚禀告过,希望你一同参与此事。”


    “为什么?”


    “你年纪轻轻,虽做过许多事情,但其实并未做过大事,通过此事,可以历练一番,对你未来入仕途有不少好处。”贺衡自己虽然不想做官了,但他知道元恪此人,一心为国为民,让他通过这事历练一番,绝对是好处多于坏处。


    元恪听完,眼睛亮晶晶的,手握成拳,兴奋地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去采买吧。”既然没有后顾之忧了,元恪对于自己能够参与这件事十分激动。


    贺衡:“不急,在去采买之前,咱们得先去见一个人。”


    “谁?”


    “许鸾娘,你给我把钱拿出来,拿出来!”沈大郎揪住鸾娘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


    鸾娘还是那副沉默不语的样子,只有长串的眼泪接连划过面庞,浸透了一片肌肤。眼睛却直直盯着一处地方,饱含担忧与焦急。


    那里,小小的青溪捂着腹部不住的呻吟,起初还能发出声音,渐渐地就没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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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觉女儿没了声响的那一刻,鸾娘爆发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气,瘦弱的女人挣脱了高大的丈夫,奔向可怜的女儿。


    发出惊人的哀号。


    “啊。”


    左邻右舍都听闻了这道哀号,却无人敢出门劝架。


    小巷外,贺衡远远听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哀号,催促带路的人快点走。


    带路的人一脸不忍:“这应当是鸾娘的声音。他们家,乱了啊。”


    元恪问道:“他们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鸾娘许久不出来摆摊了?”


    带路人道:“唉,还不是那个沈大郎干的好事。如今天气渐渐炎热,张阿三的冰窖不日就要开窖取冰,结果就前两天,张阿三发现他的冰窖下水口流出了许多水,竟在冰窖的向阳处发现了一个洞口。张阿三气急,立刻报了官。后来官府的人过来一看,就说这洞口估计开了有两三天了,里头的冰早化成水了。打开一看,果然如此。


    看守冰窖的人叫赵小毛,是沈大郎的发小。原来,五天前,赵小毛就偷偷离开冰窖回老家了,请了沈大郎帮忙看守两日。沈大郎就是一个酒蒙子,整日喝得醉醺醺的,哪里知道看管冰窖。现在冰窖被毁,张阿三损失巨大,要求官府捉了沈大郎进牢。


    沈大郎不服气,说他只是帮人看了几天冰窖,也没收赵小毛的钱,只是赵小毛答应送他两瓶酒,凭什么就要进大牢。


    知府大人懒得管他们这些争辩,就说如果赵小毛和沈大郎能半月内凑够张阿三损失的钱财,就不把他们捉进去。这几天,两人到处凑钱呢。


    沈大郎回家之后,天天打媳妇,就是要媳妇拿钱出来。”


    带路人唏嘘不已。


    贺衡问道:“那赵小毛呢,也是到处在凑钱?”


    “谁知道呢,可能回老家卖地去了吧。”


    说话间,已经到了沈家小院的门口。


    “鸾娘,有人来找你买番椒,我帮你把人带来了。”领路人喊道。


    “吱呀。”木板门很快就被人打开了。


    沈大郎一脸讨好地笑看着贺衡和元恪两人,低身请他们进门。


    元恪一进门就发现了在角落麻木哭泣的鸾娘和她怀里没有声响的青溪。


    “这是怎么了,孩子怎么了?”元恪上手探着孩子的鼻息。


    “孩子还有气,赶紧送医馆吧。”元恪喜道。


    贺衡立刻接手抱过青溪,即刻就要出门找大夫。


    鸾娘的脸上展现出劫后余生的喜悦,挣扎着想要起身。


    两人这才发现,鸾娘的一条腿竟然用不上力气,恐怕是断了。


    元恪帮着扶起鸾娘。


    沈大郎本来还以为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来买番椒,结果两人一进门就直奔鸾娘而去,现下还要去医馆。


    “不许去,我们家没钱,她们两去了医馆,谁付得起钱?”沈大郎拦在路中。


    贺衡怒火心起,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无赖,他一把将人推开:“滚开。”


    几人着急忙慌地去了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