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见青怯怯的看向闻星野，“我是不是给你们添乱了？”


    余竹面色犯难，干巴巴道：“一点点。”好不容易抓到的人证死了，近日的努力都白费了，真的只有亿点点。


    但闻星野却语气随意的让人将尸体处理了，并没有受挫的感觉。


    余竹觉得奇怪，就见闻星野回头，朝着长廊另一边道：“都看清楚了吧。”


    长廊的黑暗角落里，王达带着杀手走了出来，余竹初一见有些吃惊，但很快反应过来，“刚刚死的那个……假的？”


    闻星野料到英王会安排后手，若是刺杀不成，便将刺杀的人干掉。


    于是他也多准备了一点，事实也证明，他并非多虑了。


    那真正的杀手刚刚隐在暗处，看着假扮自己的人被灭口，看清了他们这些人在英王眼中就是可利用的棋子，如果失败了就会被丢弃。


    本来他只想吐露三分，换得一时喘息，现在再次见识到英王的心狠手辣后，他既不仁，便怪不得他不义了。


    几日后，闻星野拿着这份口供进了宫。


    御书房外，喜顺公公在外头守着，见到闻星野后，喜顺公公请他在门外稍等片刻。


    闻星野立在门外等候，屋内，时不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闻星野不禁问道：“还是因为边关的战事吗？”


    他也不是外人，喜顺公公便开口道：“近来也就这件事让陛下烦忧了，边陲小国、气焰嚣张，朝中有人主张和谈。”


    “和谈？”闻星野惊讶，“太子殿下尚在前线，怎能此时和谈？”


    况且此刻若是主动议和，朔风部必然狮子大开口，这怎么对得起前线拼杀的将士，又将我大朝颜面置于何地！


    “都有谁主张和谈？”


    喜顺公公瞥了一眼御书房内，小声道：“兵部的人，还有一些有子侄在前线的公侯们。”


    谁都没有预想过太子殿下的大军会败，所以在点兵出发前，许多公侯们将自家的子侄塞进了军中，让他们西北走一趟，就能挣到军功。


    原本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却碰上了今年异常骁勇的朔风部，上回的失利，已有三两家公侯的子侄确认死在了战场上。


    剩下的人怕再折损自家优秀的儿郎，所以才会开始主张和谈。这些人闻星野倒是能想得通，但，“兵部的人为何也要和谈？”


    喜顺公公没有说的太明白，只是道：“兵部刚被陛下责罚了一顿。”


    闻星野稍一思考，就也明白了。宛城六县失守虽然是岳凌云献的计策有误，可这计策在部署前是交给兵部的人看过的，他们没有及时发现计策不可行，险些让太子殿下被俘，估计自己也吓掉了半条命。


    如今太子殿下在前线，保不准下一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到时他们这些人就不是被问责一顿那么简单了。


    还是和谈稳妥。


    “那与他们在里面争吵的是？”


    喜顺公公看了闻星野一眼，“是南陵侯与随国公。”


    倒是与闻星野猜的不差，岳凌云还等着戴罪立功呢，和谈的话，不仅没机会立功，班师回朝后，还有罪要问。南陵侯自然不希望和谈。


    而他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是赫赫威名的武将，他与楚王曾一起攻打辟罗国，那是比朔风部还要难缠几倍的家伙，他那时没想过要和谈，如今就更不会同意了。


    “那陛下是什么意思？”


    喜顺公公摇了摇头，笑着道：“陛下的心思老奴可不知道。闻大人，他们出来了。”


    御书房的房门从里头打开，几位公侯从里头出来，然后是兵部尚书，接着，闻星野看着他爹从兵部尚书的身后越上前来，然后伸脚将那半白胡子的老头勾了一下。


    老头摔了，脸从地上抬起来就看到随国公不屑的一撇嘴角，“没有血性的老家伙。”


    “随国公！”老头嚷嚷起来，“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随国公呿了一声，转身就走，经过儿子身边的时候，停下来随口问了一句：“今儿回家吃饭吗？你娘念了很久了。”


    闻星野还盯着老头那边看，兵部的人七手八脚的将摔的四仰八叉的尚书扶了起来，兵部尚书扶着腰，看着好像要过来打架来了。


    但他爹根本不管身后如何混乱，只是对着儿子道：“不回是吧，行了，知道了。”


    说完他就走了，好像刚刚真的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回不回答他都不在意。


    罪魁祸首兵部尚书追不上了，他一转头目光看向闻星野，幸好喜顺公公刚好出声道：“闻少卿，陛下等您呢。哎哟，尚书大人，您可别再吵吵嚷嚷的了，陛下正烦着呢。”


    兵部尚书这才熄了声，眼神愤恨的看着闻星野走进御书房。


    陛下正靠着御椅闭着眼睛，揉着头，“外面怎么这么吵？邓逸之这么有精力，他怎么不自请去边关？”


    “陛下说笑了。”喜顺公公从内侍手中端过一杯刚泡好的雨前龙井，放在陛下手边，道：“尚书大人不小心摔了一跤，估计是摔疼了。”


    “摔死他才好。”陛下忿忿道，睁开眼才发现闻星野站在了面前，自觉刚刚一时失口，陛下瞥了喜顺公公一眼，喝了口茶，才道：“闻爱卿来了，何事要向朕禀告？”


    闻爱卿？闻星野皱了皱眉，没听过的称呼，这是还在为着上回他私自调查先皇的事生气吗？


    但他今日还是为这事儿来的。


    闻星野衣摆一挥，跪了下去。陛下一看他这大阵仗，立即皱眉，“朕上次是不是告诉你……”


    “是。”闻星野接得干脆，但接下来的话又叫人青筋都跳了三跳，“臣回去之后又细查了查，终于知道为什么栾鸿羽的脚底没有痣了。因为他也被人换过。”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闻星野将奶娘田文氏用自己孩子换走了英王孩子的事说了一遍，“……所以现在的英王世子是奶娘的孩子，而英王应该也被蒙在了鼓里。”


    “你是说他连孩子被换了都不知道？”


    “英王本就心虚，那个孩子又被他以早产的名义，藏着不让人瞧，这才给了那田文氏机会。”


    陛下沉吟不语了好一会儿，好好的孩子，被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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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换去，这身世还能更离奇一点吗？


    半晌，陛下出声道：“那那个被奶娘换走的孩子，此刻在哪儿？”


    闻星野嘴唇微张，几乎要说出口的时候他顿住了，余竹的话在他耳边回响，鬼使神差的他开口道：“死了。葛须庄一场大火，烧死了。”


    “真的？”陛下目光盯着闻星野，“你从不说谎。”


    闻星野点了点头，“真的死了。”


    陛下靠向椅背，轻轻松了一口气。


    见陛下不说话，闻星野又道：“臣抓获英王身边一名杀手，此人吐出了英王诸多罪行，陛下请看。”


    他奉上一卷画押书，被喜顺公公呈给陛下。


    短短几行就有人命数十条，尤其是……陛下的手重重在桌案一拍，“纪伯安也是他杀的？！”


    樊郡的水患，纪伯安的死，都是英王一手造成。


    “……他到底背着朕做了多少事！”


    见陛下发怒，闻星野赶忙问道：“陛下，是否现在问罪英王？”


    “你去……”陛下脱口的话忽然停了下来，头脑也冷静了几分。


    若是问罪英王，少不得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翻出来，那英王妃、梁美人、先皇……


    不行，不能让他败坏了皇家体面。


    “陛下？”闻星野问道：“英王罪大恶极，不可姑息。”


    陛下抬手制止了闻星野的话，英王是不能姑息的，但让这种人坏了皇家的颜面是不值得的。


    “你先下去吧，朕自有决断。”


    “陛下？”闻星野不顾尊卑抬头直视陛下，在他看来，陛下此时不表明态度，那就是打算放过英王。“若是英王残害人命、伤天害理，都还能逍遥在外，那我朝的律法简直就是个笑话，我这个大理寺少卿不做也罢！”


    “砰——”新换的一方端砚又被摔了出去，陛下怒道：“这是你和朕说话的态度吗？你在威胁谁？这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你不坐有的是人坐！你若不是朕的外甥，此刻你就该被推出午门斩首！”


    “陛下宁愿砍了忠臣的脑袋，也要让那奸佞逍遥？”


    陛下用手指着闻星野，被气得一时说不上来话，“……你你、你忠臣，朝中就你一个人是忠臣？谁忠谁奸，朕自有定论，谁该如何惩处，朕也心中有数，轮不到你来教！”


    喜顺公公连忙上前给陛下顺气，“陛下消消气，少卿大人年纪轻、性子急，您别和他一般见识。少卿大人，还不快认错？”


    闻星野梗着脖子，一言不发，陛下瞧着更生气了，又是这个死样子，认个错会死吗？怎么不学学他母亲晋阳？她小时候错认得最快，没打就哭，哪个不宠着她？


    “滚！”


    闻星野起身就要走，陛下却突然又喊住他，“等等，这件事还有没有人知道？”


    闻星野不语，但陛下已经接着往下道：“不要再阳奉阴违，你不为别人，也该为你那些住在大理寺的朋友着想。”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闻星野愤怒转身，却正对上陛下那幽深的眼眸，“小野，要信任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