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拜师大会

作品:《弑神

    露天庭院,灰蒙蒙的秋日,紧闭的大门。前方有许多身着华服的人,周身流光溢彩,万千光辉萦绕恍若神明,面容却看不真切。


    大门开启,众人涌向左边,跟上去后门外似是另一番景象。骤然白光一闪——


    睁眼,还是先前的庭院,大门紧闭。


    三次、四次,每次重复都离门口更近。此刻跟在第一个人身后,迈出门,有个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右边。再回头众人不见踪影。


    右边尽头的拐角立着大小只容一人通过的门框,割裂出内外截然不同的景象,这边是广袤荒芜的戈壁,那边是郁郁葱葱的森林。


    一条小道顺着门框向里延伸到低处,前方不远处的路上有个古铜色的木盒。跨过门框往里走,拾起木盒,还未打开,身后一道法术袭来,转身望去——


    浅色眼瞳,是他。


    他一言不发,居高临下地施法攻击。


    护着木盒后退躲闪,他却步步紧逼近至身后。扔掉木盒逃离,他伸手拾起,风吹散了他的身影,刺眼的白光笼罩——


    庭院,人群,大门。


    重复又重复,从只能躲闪到勉强抵抗,法力变得越来越强,现在站在门框前能感到前所未有的轻盈。


    木盒在这次争执中摔落在地,掉出里面的东西。看见那东西的瞬间,恐慌、没来由的恐慌,扼住脖子几乎窒息——


    “!”


    焚姒猛然睁开眼,衣衫被汗水湿透,黏黏糊糊扒在身上,脑袋昏沉,胸口也闷闷的喘不上来气。


    又梦到了他。明明看清了模样,为何每次醒来却只能记得一双并不友善,没有情绪如万年寒冰的浅色眼眸?他究竟是谁?


    焚姒极少做噩梦,也许是梦里的自己认识那人,所以面对梦中人从不感到恐惧,只是这次——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门外传来一连串急促的撞击声,不同于往常的轻柔,大有种要把门砸下来的气势。


    她来不及深思,捂着耳朵大喊:“别敲别敲!起了,师兄!我起了!”


    可恶,会法术了不起吗?等哪天自己开窍了,一定要从前山施法把师兄的房门敲个稀巴烂。


    敲门声戛然而止,一道戏谑的男声在门外响起:“焚大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好厉害的一颗头,季某佩服!啧,你说今天什么日子来着?怎么师父脸色一下青一下红?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什么日子?当然是……拜师大会!


    哦嚯。


    * * * * * *


    赶到主山,隐约有声音从承学殿紧闭的大门里传出,为避免引人注目,焚姒绕道后门打算偷偷溜进去。


    把守门口的两个术习者拦住她:“站住!闲杂人等不许入内!”


    焚姒扯出一个善意的干巴微笑:“我并非闲杂人等,劳烦通融一下。”


    “拜师大会已经开始了,过时不候,重考吧!”个子比较高的那名术习者义正严辞拒绝道。


    “我不是来拜师的,你看,”焚姒露出腕间的灵环,“我有灵环,是……”


    高个术习者目视前方看也不看,不耐烦地打断道:“有灵环怎么了,有灵环了不起么,不能进就是不能进!”


    “你是上阶术习者?”


    另一名术习者眯起本就不大的眼睛,将焚姒从头打量到脚,盯着她的灵环问:“别以为我不知道,只有通过上阶术法考试的弟子才有灵环,我问你,既然你都有灵环了还来拜师大会做什么?鬼鬼祟祟,难道是存心来闹事?”


    他在说什么?灵环和拜师大会有何必然联系?怎么会将两者结合得出“闹事”的结论?


    焚姒留意到对面两人并没有佩戴灵环,微微偏头:“你们的灵环呢?”


    按照宗院的规矩,拜师大会应由上阶术习者把守殿门,这两人没有灵环,年纪看着也不大,应该不是上阶术习者。


    “灵环?什么灵环?”高个术习者被问后肉眼可见地慌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小心说错了话。


    幸好矮个术习者机灵,不等焚姒开口便质问回去:“休想糊弄过去!我问你,你为何会有应竹师尊的弟子灵环?”


    “什么?!”高个术习者瞪大双眼,这才正眼看了焚姒,见她双目清澈而空洞,笑话同伴:


    “天姥姥,差点被你吓死!我说你怎么回事,真被她唬住了?这种人我见过不少,拿只镯子谎称是灵环,借口想见应竹师尊罢了!哧,她若真是上阶术习者,怎会放着好好的正门不走走后门?她说她是应竹师尊的弟子,那我还说我是青巽院掌门咧!”


    矮个术习者冲他翻了个白眼,“不识货的呆子,眼睛张那么大做甚用!瞧不见她手上那灵环吗?素色雷纹环,你忘了他们说的了?”


    “什么?!”


    高个术习者脸上接连闪过震惊、疑惑、痛心疾首,他盯着焚姒的灵环,“这是素色雷纹环?她当真是……我不信!假的假的,一定是假的!”


    “灵环如何能作假?”


    焚姒突兀的问题在矮个术习者听来像是在炫耀,笑话他没有灵环,更何谈分辨真假。


    矮个术习者气得眼睛都睁大了半条缝。


    呸!岂有此理,她有什么可炫耀的?!宗院弟子谁人不知青巽院有个奇耻大辱,占着茅坑不拉屎,跟着“天下第一”修炼多年居然还是菜鸟!简直枉为人徒!


    听说此人心机颇深,更尤其擅长装疯卖傻,要不是她故作温驯给师尊吹耳旁风,又整日狗皮膏药似地黏着师尊不放,师尊怎么会迟迟不肯再收弟子?像自己这么好的资质要是不能拜师“天下第一”,简直暴殄天物!


    矮个术习者心生不满,单薄的眼皮来回鼓动,仔细看原来是在转眼睛。


    他打断旁边支支吾吾了半天的同伴,冷哼道:“怎么不能?谁知道这灵环是不是法术变的?我问你,你既自称是应竹师尊的弟子,有何证据能证明?”


    “我没自称,不是你说的吗?”


    “还敢狡辩!”矮个术习者不满焚姒再□□驳自己,恶狠狠地指着灵环,“立刻把这骗人的东西取下!识相的自己砸了,不然我们就替应竹师尊教训你这骗子,再叫掌门给你逐出宗院去!”


    高个术习者不想得罪应竹的弟子,也不想在同伴面前认怂,硬着头皮做做样子,捏诀的手僵得像鸡爪,心虚道:


    “你、你别想着耍花招啊!我我、我……”


    “哟~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 * * * * *


    两名术习者忽觉身体一僵,动弹不得,水流从七窍淌出,顺着脖子将衣衫浸润。


    他们面目狰狞地瞪着焚姒,模糊的眼眸看不出是恐惧还是悲伤。


    “怎么不叫上季某一起,好伤心啊。”


    季糾从高个术习者身后走出,靠着殿门抱肘挑眉。


    “小师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日为师,长兄如父’,让两个如花似玉的爹爹等你这么久,你真狠心呐。”


    “……”焚姒硬了硬拳头。


    季糾走过来拢起五指扣住矮个术习者的头,皮笑肉不笑道:“你们说宗院是不是该养只猫了,怎么哪都能听见老鼠叫唤?嗯?”


    天姥姥!是大魔头!


    矮个术习者疼得青筋暴起,窒息的濒死感令脑子里开始闪现走马灯。


    众所周知应竹除了菜鸟徒弟还另有两位高徒,一个发疯一个发奋,法力高强还特别护短!尤其是大弟子季糾,不仅自称“天下第二”,据说还是师尊的远房宗亲,有恃无恐更是无法无天!


    宁愿得罪“天下第一”,也不能招惹“天下第二”,大魔头乖戾暴躁,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被他惦记上是、是会死的!生不如死的死!


    “季糾,别玩了,”焚姒摇头叹气,过去拽住师兄另只胳膊,将人拖走,“别让应竹等急了,快走吧。”


    “啧,没大没小!有句话……”


    “叫一上一一下五去四一去九进一,二上二二下五去三二去八进一,三——呃!”


    季糾捂住了焚姒的脸,施法凝出一捧雪糊在她脸上。


    这猝不及防的一下冻得焚姒浑身哆嗦,他自己却狡黠一笑:“又犯病了不是?莫怕,吃我一掌寒冰,有我季神医在此,必定妙手回春,药到病除。”


    ……


    承学殿内,所有通过考试的弟子站在露天大殿,头上顶着一道法术,上面写着各自的名字、成绩与排名等信息。


    两道身影贴着墙边走动,没引起任何注意。


    偶然有一两道视线扫过来,也只能看到·镜花水月·术法下似有若无的气流涌动,定睛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焚姒从季糾身侧探出脑袋,眺望露天大殿,“今年通过的人这么少?”


    “你还顾得上别人。”季糾闻言摇了摇头,感叹道:“同门不同命啊,季某若有小师妹半分悠闲自在,只怕早就被逐出师门了。”


    “我和你不一样。”


    季糾乐了,“师父待你比待我这个宗侄还好,该不会你也是我季家的哪个妹妹吧?嗯?”


    “我是你姑奶奶。”


    “有志气!”季糾拍了拍焚姒的肩膀,抬手指出应竹的位置,“去吧姑奶奶!”他抱了抱拳,不怀好意地笑道:“下辈子记得投个富贵人家,最好能让孙子我当个皇帝什么的,有劳小祖宗了。”


    “求人不如求己,乖孙。”


    “不客气,欠我个人情就行。”


    “……”


    * * * * * *


    应竹一袭素色长衫靠坐在藤椅上,左手支起撑着额头,右手随意搭着扶手,面前稳稳悬着本书。他用法术翻过一页,仍保持坐姿不动,仿佛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


    季糾掩护焚姒登上看台,北黎立刻投去担心的目光。季糾长臂一伸拦住北黎的下一步动作,拉着她不让走,一脸贱嗖嗖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焚姒对北黎眨眨眼,点头示意不用担心。


    师姐真是大善人,每次她犯错师姐都第一个站出来帮着道歉,生怕会惹师父不高兴。这些年没少让师姐操心,想想还挺不好意思的。


    焚姒问心有愧地叹了口气,酝酿出一副“我有错,我大错特错”的表情踱到师父旁边,提了口气准备狡辩,视线顺势落到摊开的书页上——


    这、这这,这不是《道法,天人斗》画本的最新册吗?!原来师父也爱看这个?


    她被画本上精彩的武斗场面吸引,一下子泄了气,全然忘了刚做好的心理建设,歪着脑袋看得津津有味。


    还没看完,书自动翻页。


    “等——嘶!我错了我不该睡过头不该迟到不该磨磨叽叽不该让师父担心不该偷看师父话本,弟子发誓以后一定要早睡早起早超生勤修苦练不言败争取绝不给师父丢脸!”


    应竹感觉到身后的人猛吸一口气后不自觉开始憋气,紧张得浑身僵硬。


    他什么也没说,“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谢——谢——师——父——”


    焚姒松了口气,拖长语调,磨蹭着快速看完这页,逃也似地撒腿跑向北黎。


    “……”


    应竹觉得好笑,自己又不是洪水猛兽,她竟怕成这样?记性也没有,胆子也没有,心倒是挺大。不过她从前并非鼠辈,为何如今变成了这样?


    因为那件事,还是,因为自己是个糟糕的师父?


    寥寥无几的内疚感在心里一闪而过,他搭在椅子上的手指无意识叩击着扶手,陷入沉思。


    ……


    “噫?”听到壬夷师尊主持的声音,焚姒觉得很稀奇,“今年怎么不是柏奕师尊主持?他这么喜欢凑热闹,竟能比我还迟?”


    北黎摇摇头,她也奇怪为何一向无处不在的柏奕师尊会缺席这么重要的日子,“估计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吧。”


    拜师大会进行过半,大殿上尚未拜师的弟子还剩下不到三分之一。


    季糾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探头看向大殿,“哟?被雷劈焦的妹妹还没拜师?该不会妄想做我的新师妹吧?”


    “谁呀?谁呀?”焚姒好奇地伸长脖子,奈何离得太远法术太差,只看得见五颜六色中有抹紫色,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模样。


    北黎告诉她,那个长得有点黑的术习者名叫姜桃安,排名十一,是近三届唯一的雷灵术习者。


    “哎~好无趣。”季糾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又是一群俗人,师父不值得他们厮杀献媚吗?到底还是不够爱啊~”


    “你呀,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才好看热闹,”北黎轻轻拽了下季糾的衣服,“师父才不像你,不会和几个小辈过不去。”


    “话虽这么说,”季糾展臂揽过北黎的肩膀,指了指远处的看台,“瞧见那群老古板们面如菜色的样没?等着,一会肯定有好戏看。”


    “别瞎说……”北黎凝望师父的背影失神,一想到他会收新弟子,心中泛起阵阵酸楚。


    季糾不以为然,还想再说什么。


    焚姒压低声音:“放心吧师姐,师父脸皮可厚,肯定不会屈服于师尊们的淫威,我们三个他都嫌烦,更何况……”


    书又翻过一页,话语戛然而止。


    * * * * * *


    姜桃安站在人群中,抬头端详鼎鼎大名的应竹师尊。


    他看起来只有二十五六的模样,可听其他人说他二十五六就已当上了师父,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多个年头,时间好似格外偏袒他,并未在他那里留下痕迹。


    “她就是应竹师尊的弟子,那个菜鸟?”


    说话的是一名十七八岁的男子,姜桃安的视线落到他头上的金色法术:齐尚,二十七名,灵元系金。


    齐是国姓,当今世上只有皇亲国戚才能姓齐。男子衣着打扮与旁人无异,腰间挂着块蟒纹白玉,站在人群前方,身后围着几个讨好的人。


    苍蝇就爱围着粪转。


    姜桃安厌恶地看着,心里暗骂那些狗腿子个个都没有骨头,自甘下作。修炼靠的又不是身份地位,巴结得再好有什么用?只要自己有实力,自然就会受人敬重!


    她把视线移开,无视齐尚和他的跟班们,定定望向高台,正好看见伸长脖子看过来的焚姒。


    菜鸟?没什么特别的,但也没有大家口中那般不堪,细细看来不像是愚笨的模样。


    * * * * * *


    众师尊在看台上互相谦让,几名资历最老的师尊飞身跃起落到大殿,不约而同朝齐尚方向走去。


    齐尚在心里冷哼,一群没用的老东西,他齐尚是什么身份,就这几个歪瓜裂枣也配做他师父?


    “应竹师尊今年仍不收弟子?”


    齐尚昂头朝应竹方向喊话,用法术将话传至看台,“既是宗院的师尊,理应更恪守职责才是,怎么贵院竟这般随意,毫无规矩可言?”


    季糾一听有人挑事瞬间来了精神,夸张地惊呼:“哎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啦!小王爷真不愧出身名门,才华横溢不同凡响,竟连唱戏也如此动听!只是不知小王爷这唱的哪出,季某斗胆猜猜,怀才不遇?还是苦肉计?”


    “放肆!”齐尚火冒三丈瞪着季糾,嘴都气歪了。


    要不是手下那群废物查不到季糾和应竹的来历,敢这么和他说话的,早就满门抄斩了。


    他尽力克制表情以显大度,哼声道:“良才善用,能者居之,这是天然的道理!论身份,论能力,何人比得上本王?一个菜鸟有什么资格当师尊的弟子?”


    “啧啧啧,唱得真是不错,只可惜信念感差了些,鄙人觉得情绪应该再给点,挤出两滴泪就最好不过!”


    “你!”


    ……


    人群议论纷纷。姜桃安看向应竹,见他仍在看书,充耳不闻,任由场面愈发混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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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尊是惜才之人,那我就凭实力说话。”齐尚不再理会季糾,抬手制止身后拍马屁的声音,指向焚姒:“菜鸟,立刻下来与本王比试,输了退出师门,将弟子之位让出来!”


    “就按齐公子的意思办!”


    “?”焚姒看向说话的壬夷师尊。


    壬夷视线略过焚姒三人,径直盯着应竹,施了道密术过去:“齐尚乃康王爷最宠爱的嫡长子,皇上的侄儿,青巽院万万得罪不起这尊大佛!如今他摆明要做你应竹的徒弟,若是惹得他不快,保不齐哪天上面怪罪下来,连累了青巽院,这后果你担得起担不起?”


    近百人的承学殿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应竹的反应,他却连眼皮都没抬。


    季糾忍不住提议:“师父,这小子这么狂以后还得了?先让我去挫挫他的锐气,叫他知道世间险恶。”


    应竹没有接话,看向焚姒。


    “……”


    人道是,悲欢离合常发生,没想到竟来得如此突然。


    焚姒嘴角一抽,大义凌然道:“还是我去吧,师兄的名声已经很臭了,不能再叫人抓住把柄。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今日我去了,大千世界我们终会再见!”


    “好个硬骨头。”


    季糾拍了拍焚姒的脑袋,抓着她的肩膀摇晃,“师妹你人真好~安心去吧,千万记得要拼命啊!伤了残了没关系,只要还有口气在,为兄我日后一定找人给你把屎把尿哇~”


    “你快别说了!”北黎羞红了脸,气鼓鼓锤了下季糾,拉过焚姒数落道:“还有你,什么散不散的,不许瞎说!万事尽力便好,无论结果如何,我和季糾都会站在你这边!”


    果然还是师姐好。


    焚姒拍拍北黎手背,“晓得了,一会若我打不过他,师姐一定要救我。”


    应竹不知从哪儿取出一把石剑,递给焚姒。


    焚姒接了剑,“师父,你人真——”


    话还没说完,应竹挥手将她“抛”下大殿,那个“好”字实在是说不出口了。


    * * * * * *


    众人自觉给两人留出空地,兴奋地交头接耳,笑话焚姒被应竹扔下来那一幕。


    焚姒没时间自怜自哀,一边打量周围一边拖延道:“师弟仪表堂堂、君子之风,想必不会大材小用,催动金灵对付我这个还没有灵元的人。不如你也捡件法器,我们点到即止如何?”


    齐尚自信昂首:“少废话,本王不屑与你这种人动手,让你三分又如何?告诉你,能与本王交手是你的荣幸,劝你还是主动认输的好,免得输得太难看!”


    说完他掌中凝起法术,化气为刃朝焚姒呼去。


    幸好焚姒平时练剑不敢偷懒,眼下虽然只能持剑被动防守,却也还算游刃有余。


    剑在她手上就跟手指头一样灵活,众人看着毫无章法却行云流水的剑术大为震撼。


    不是吧?不是吧?法术菜鸟竟是剑术奇才?!


    可惜这毕竟是把酥脆的石剑,剑身没几个回合就有了裂痕。


    焚姒在心里估算还能接下几招,又一道法术丢过来,她敏捷避开,抬手将剑悬置在空中,通过意念让心神倾注剑身,维持住剑的形态不至于碎裂。


    对面的齐尚动作一滞,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哪怕最简单的法术都需要先调动自然灵力方能施法,菜鸟刚才不知使的什么怪招,竟在瞬间就能完成驭剑,比默念口诀还快?


    他眼神陡然凌厉,翻手捏诀,施法愈发凶狠。


    眼见焚姒一次次轻松避开,他双眼微眯,趁焚姒忙着应付气术,暗自催动金灵。


    周围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焚姒抬头,看见“师父”举剑朝自己刺来。失神的瞬间石剑失去控制,早已碎裂的剑身倾数落地,与石板地面擦出火花。


    火花溅起灼烧“师父”的衣摆,在小腿位置烧穿了几个洞。


    焚姒注意到这个细节,一个闪身堪堪避开攻击,同时操控地上的数块碎剑,一路擦着地面,带起火花朝假师父砸去。


    幻像被烧得支离破碎。


    齐尚见此欲再次施法,数道小臂粗细的藤蔓从侧边刺出,将他牢牢困住动弹不得——


    “小王爷为何出尔反尔?”


    北黎手上捏着诀从看台跃下,藤蔓接住她下落的身躯,衣摆翩翩宛若天女下凡。


    “青巽院一向最讲规矩,无理蛮缠、背信弃义者就算天资再高也决然入不了师父的眼。”


    “本王说过不用法器,没说不用灵元!”齐尚恼羞成怒,“大胆刁民,还不速速放开本王!”


    “北黎!”壬夷想要施法阻止,转念一想收回手,正色道:


    “胡闹!快将人放下来,术法比试从未有不许用灵元的道理!焚姒尚无灵元技不如人,怎能怪齐公子?我宣布,方才的比试不作数,需得重新比过,双方不得再保留实力。”


    北黎不愿。


    “怎么,连我这个师尊也不放在眼里,你师父平时没教过你什么是尊师重道吗?!”壬夷提高声音。


    “我……”


    说她可以,说师父不行!


    北黎紧抿嘴唇,不想因为自己的任性害师父被师伯当众羞辱,偏过头不敢看师妹,忍气吞声撤了法术。


    壬夷板着脸,拿出师尊规训弟子的架势放声道:


    “看样子是没人教你宗院规矩了,越俎代庖成何体统!入我青巽院当弟子就该遵守规矩,应竹不愿教你,好,今日我这个做师伯的替他教!师言皆从、无敢或违。凡事只要师父没发话,你一个做弟子的应该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别尽想着出风头瞎做主,听清楚了?”


    ——“她为何不能做主?”


    众人左顾右盼寻找声音的源头,一道紫色术法圈住北黎和焚姒,带着她们升至看台。


    应竹站在看台边负手而立,垂首俯视众人:


    ——“我的人,何需拘泥俗规。”


    * * * * * *


    焚姒脚都没沾地,眨眼就站在了承学殿正门外。


    “随我来。”应竹看了她一眼。


    焚姒苦兮兮望向师兄师姐,只见师兄一副准备干坏事的奸邪模样,师姐双颊泛红略显局促,不知在傻笑什么。


    唉。她叹了口气,壮士断腕般扭头追上师父。


    两人走后,季糾怂恿北黎和他回去教训齐尚,北黎担心会给宗院和师父惹上麻烦,季糾不以为然地摆摆手:


    “有师父撑腰怕什么?况且我们当着众人的面离开,谁会想到之后的事是我们做的?”


    “可是……”


    “放心,就是一点无伤大雅的小把戏,后果我一人承担,嗯?”


    季糾将手臂搭在北黎肩上,湿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低声蛊惑道:“我的北黎姐姐,你也不想我们的小师妹人傻被人欺吧?”


    ……


    承学殿内,齐尚发了好大通脾气,众师尊耐着性子劝了半天,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也渐渐阴云密布。


    春晖虽不及骄阳炙烈,晒久了也不好受。


    众人正庆幸阴凉来得及时,下一瞬却被倾盆暴雨浇成了落汤鸡。雨滴如锥砸在人身上,又酸又臭,一股腌咸菜经消化后释放排出的味道。


    大殿内登时一片此起彼伏的惨叫和干呕声,其中最狼狈的当数齐尚,他从前哪受过这等屈辱,一边惊恐后退企图避开污秽,一边止不住地怒骂:


    “谁——呕!——唔,混账东西!呕——”


    现场乱作一团,好些弟子逃命去了不愿回来,拜师大会只好被迫中止。由于事发突然,在场的弟子和师尊谁也没能幸免,除了一人——


    骚乱发生前,姜桃安偷偷溜出承学殿,避开去而复返的季糾和北黎,远远跟在心不在焉的焚姒后面。从主山一直跟到后山,犹豫了许久,眼看前面两人要踏上最后一道悬桥,终于鼓起勇气把心一横:


    “师尊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