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高岭之花

作品:《弑神

    见应竹师尊根本不停,姜桃安目不斜视地越过焚姒,径直跑到前面将人拦下:“应竹师尊且慢!师尊走得急,没来得及认识我,我叫姜桃安,也是雷灵术习者。”


    她顿了顿,见对方连余光都不曾落在自己身上,却并不气馁,接着道出来意:


    “希望应竹师尊能收我为徒!我知道自己资质平平比不上两位师兄师姐,但我什么都愿意学!志不强者智不达,我就想让天下所有人知道,并非只有五行灵元才有存在的价值,雷灵术习者也可以很厉害!”


    稀有灵元的术习者竟会失势?


    焚姒原以为物以稀为贵,众人皆会向往稀有灵元,却没想到稀有边缘化了这类术习者,让他们在术习者中丧失了话语权。


    应竹沉默不语。


    曾经有故友对他说过同样的话——志不强者智不达。可是何为志?为何志?志为何?


    从前那些世人希望自己的灵元越少人拥有越好,这些世人却希望自己有和大多数人一样的灵元。一类人的追求被另一类人唾弃,所谓执念或信仰却不过是虚幻,可悲。


    “我不是你师父,也不想做你师父,你说的那些与我无关。”


    * * * * * *


    姜桃安背对焚姒站着不知在想什么,半天没动弹。


    焚姒心中感慨师父真是贵人多忘事,自己用法术飞走了,却把她这走地鸡无情地留在——山菊?今年的山菊这么早开花?如果薅几朵来煮茶……


    噫?旁边这些竹子长势真好,笋也不错。无竹令人俗,无肉使人瘦,不俗又不瘦,竹笋焖猪肉。油焖、清炒、红烧、酱汁、煨汤、煮粥……


    “你怎么还不走?”姜桃安突然转身,眼底微微有些泛红,“是想看我笑话吗?”


    “我……”


    “休要以为我会在乎!道不同不相为谋,世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法力高强的雷灵术习者!”


    “对,说得对。你喜欢吃笋么?茶呢?”


    姜桃安先是一愣,接着被对方一本正经的呆样逗笑了,“焚姒,你果然如他们说的那般奇怪。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如果我们能够早些认识,说不定还可以成为朋友,不过现在我要走了,有缘的话朋友留到下次再当吧!”


    “走?你要离开青巽院?”


    “是啊,”姜桃安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昂头道,“真金不怕火炼,他不留我自有人留我!”


    “稍等,”焚姒说着开始挽袖,“我挖几颗笋给你带着路上吃。”


    “喂!你师父他……”


    “?”


    “……算了!天下第一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风水轮流转,迟早有天我也会成为名扬天下的雷灵术习者,你们且等着瞧好吧!喂,你不必想着安慰我,又不是深闺怨女,这点困难根本吓不倒我!”


    焚姒若有所思地点头。


    “今日我高兴,这样吧,你我二人来做个约定,两年后的术法大会我一定回来参加,到时候我们比试各自长进,如何?”


    “呃……”


    “就这么说定了!你可要认真修炼,因为我绝对不会偷懒,更不会手下留情,到时候我要让应竹师尊瞧瞧,要他肠子都悔青!”


    ……


    与姜桃安道别后,焚姒转身去薅山菊。不薅白不薅,薅了不白薅。


    “师妹!”有人叫她。


    焚姒抖落花上的水珠,转过身,粉色的信封险些贴在脸上。一陌生女子红着脸,将信递给她:“能否帮师姐将这、这封信……交给应、应竹师尊?”


    哦嚯。


    焚姒一把抓过信,匆忙去追师父。


    女子在她身后挥手大喊:“务必要交到师尊手中啊!”


    * * * * * *


    此时正是春意盎然之际,入眼皆是青翠,空气中满是潮湿的泥土气息和活力朝气。踩着几乎快被草淹没的石阶小道,一阵春风袭来,体内有股破茧成蝶的悸动,很快又平静下去。


    春风最是扰人。


    择好的花被用衣摆兜着,焚姒扔掉最后一节花茎,觉得有些闷,掏出怀中的信开始扇风。一股淡淡的异香蹿出,说不出具体什么味道,还挺好闻。


    不过这颜色这气味……


    噫~又是情书,这些年经手的情书攒起来,差不多都能出连载册本了。


    唉,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自家师父长了副好皮囊?皮肤光滑白皙,剑眉星目合理排布在流畅的清瘦脸上。多少少女心思溺亡在其空洞寂寥的眼神,上一秒看向师父的星星眼,下一秒就变成利剑射向她。


    她多次因为能近身师父的美貌而遭受口舌之灾,好在师父习惯了深居简出,不然她这窝囊徒弟还不知要艰苦到什么地步。


    ……


    赶到竹林时,繁茂的竹枝包围着一个不大的亭子,里面的人悠闲煮茶,整个场面安静又和谐。焚姒忍不住驻足,歪着脑袋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师父朦胧的形象看上去和梦里——


    不对,眼睛不对。师父虽性子冷淡,却不曾用那样凌厉的眼神看人。


    但话说回来,世上真有神祇吗?成为神祇会更好吗?


    即便厉害如师父,今日也逃不掉拜师大会被师尊说道。有时候能力太强似乎不是好事,反而容易被世人追寻的目光束缚住手脚。与之相对,没有灵元的人平凡却自由,无拘无束好不快活。


    其实世上性情孤僻清冷的大有人在,只因他们不是师父这样的“天下第一”,便无人对其众星捧月。


    然而将师父奉为神祇的人中,有多少真正见过师父、了解师父?他们觊觎的是高岭之花的实力?美貌?还是自己心中虚幻的完美形象?


    “又发什么呆。”


    “哦,没什么。”焚姒走过去自顾自坐下,心安理得将借口倒在桌上,“刚在路上采了些山菊,正好拿给师父泡茶。”


    这样就不能怪她迟到了吧?


    应竹挑眉,捏起茼蒿花左看右看,“有心了。”


    “都是弟子该做的,方才要不是有师父撑腰,我和师姐也不能全身而退。”焚姒忍不住问,“师父,若刚才那人不催动金灵,你认为我会输吗?”


    “不会。”


    “真的?师父如此确定?”


    “万事万物早有定数,急功近利者没有原则,从他提出比试开始,就必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哦……那若我还是败了,师父会赶我走吗?”


    “不会。”


    师父果真是大善人。焚姒心喜,将信举到应竹面前:“师父的信。”


    应竹垂眸看信,抬眸看焚姒。


    “那个师姐说了,这信务必要交到师父手上。”


    “……”


    “晓得了,我带出去扔。”说罢焚姒准备将信往怀里塞。


    “等等,”应竹又看了眼信,“念。”


    “?!”


    什么意思?师父要自己念别人写给他的情书?


    焚姒僵硬地转过脖子,面如菜色,“我……这,不太好吧。”


    应竹慵懒地往后靠,将手搭在藤椅的扶手上,面不改色:“无妨,你念便是。”


    啊!——是谁、谁说师父是高岭之花?


    师父的脸皮比起师兄来绝对不相上下,就连无花果树种下都难以扎根,巍峨高山匹之都羞愧坍塌!


    焚姒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心想师父都不尴尬,自己有什么好尴尬的!于是把心一横,面色凝重地拆开封口。


    浓烈的异香扑面而来,熏得她打了好几个喷嚏,脑袋瞬间昏昏沉沉。眨眨眼睛,打呵欠的困顿感持续袭来,思维逐渐涣散,努力睁眼仍难以集中精神。


    “这信好香啊!”她晕晕乎乎将信递给应竹,“噫?师父你、你好香啊?”


    应竹眉头轻皱,神色复杂。


    当初是他们害得焚姒灵元不济,大概是因为良心不安,又或者是别的缘故,他有意教了剑术作为补偿。然而十年过去了,如此拙劣的魅香还会中招,竟是心安理得接受了“菜鸟”的称呼,半点术法都不修炼吗?


    自己曾答应他会护她周全,但她什么都不知道,万一是他错了?万一是自己错了……


    眼前突然扑来一道人影,应竹回过神,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怀里的人鼻翼一张一合,嗅嗅他左边的领口,嗅嗅他右边的领口,宛如一只误食荆芥的小猫,双手不安分地往他腰间探去。


    “师父!”


    焚姒抬头差点撞上他的下巴,乐呵呵地举起顺走的画本,“这是什么呀,好香啊!”


    人虽然中招了,方向却怪得离奇。应竹嘴角抽搐,伸出食指往她印堂上一点,稍一用力将人弹了出去。


    电流感传遍焚姒全身,她浑身一激灵,感觉理智瞬间回到身体里,脑子又能转了。


    “过几天你下山,明系后再回来。”应竹整理着衣襟,面色如常道。


    焚姒一脸疑惑,看了看手中的画本,又看了看端坐在三步开外独自美丽的师父,“发生什么事了?师父的画本怎么会……”


    “送你了。”应竹喝了口冷茶,“明系之事你知道多少?”


    “金木水火土风雷,寻得各灵气充沛之地潜心修炼,灵元明系后可调动自然灵力。”焚姒先是老老实实回答,话锋一转,“可是师父,我的灵元这样弱,还有必要明系吗?”


    “既是术习者,无论灵元强弱都要明系。”应竹看着她,她这十年长得很快,模样已经和记忆里的开始重叠。


    「时日无多」


    “下山后你往戈壁方向,去赫岚。”


    听到“戈壁”二字,焚姒不由得想起早晨那个梦,有些紧张,“啊,戈壁……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师兄不是在梨花村明系吗?我能不能也去梨花村?”


    应竹没有立刻回答她,给自己重新添茶,拿起冒着热气的茶盏,凝望水波中的倒影,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我是你师父,自然知道什么灵元适合你。”


    “可是师父也知道我的灵元……”焚姒十分为难,企图讨价还价,“我能不能请师姐一同前去?因为路途遥远,我怕万一遇到法力高强的歹人,没办法完整回来见您啊。”


    应竹气定神闲地抬眸:“不然我陪你去?”


    “!”焚姒吓得腿软,连退数步,“太麻烦了!太麻烦了!师父日理万机,弟子不敢耽误师父的时间!”


    “所以你觉得北黎很闲是吗?是我让她修炼的术法太简单,连你都看不下去了。”


    “不不不不不!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我自己去……”


    见她欲言又止仍不死心,应竹扯了扯嘴角,“知道了还不去准备,怎么,对我有意见?”


    “告辞!”


    真是伴君如伴虎,连口热茶也没喝上,却又莫名其妙白得了画本,哎!


    * * * * * *


    “……唯死亡引起重视,唯闲言得以传播,此乃世间常态。”焚姒念出末页上的文字,合上画本。


    为什么人活着时略有盛名,死时悲壮,死后就能成为至高至圣?思想清明之人尚且活在人间,怎却比不上一个永远停滞在过去的人?死亡可以掩盖愚昧与错误,让逝者成为至高无上的圣人吗?


    她从大圆石上滑下来,抖落衣服上的蒲公英,边回想画本的剧情边若有所思往外走。


    “……若古恒选择坚守本心而非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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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势赴死,他弟子古志岂能落得如此下场?一句天道不可就让师徒反目成仇,天道一定对吗?古志都已练成绝世神功,却无辜背负弑师罪名,真是——嗯?”


    哪来的石碑?


    前方不远处的石碑漆黑无光,立在那约有一丈高。


    此路她走过许多遍,从未见过路中央有石碑。


    石碑上不知是何种文字,密密麻麻完全看不懂,顶端的字体稍大,连蒙带猜依稀可以辨认出几个名字:


    “灵-坤,晚-泽,尘-松,云-湮,应竹?!”


    师父的名字怎么在这?


    「谁?」


    感觉身后有人暗中窥视,焚姒迅速回身张望。


    没看见人影,她转回身,眼前骤然闪过白光,接着浑身发麻,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


    应竹接住焚姒,心中疑惑她怎么还在这,这么半天时间爬都该爬出去了。


    他瞥了眼石碑,伸出两根手指搭在焚姒眉间,抹去她灵识里的记忆,头也不抬道:


    “你来做什么?”


    一声轻笑。


    石碑幻象消弥,其后显现一身材高挑的曼妙女子,脚踝挂有金铃,每走一步都发出清脆的铃声。


    “我不过是和她开个玩笑,你心疼了?”


    “你们何曾熟识?”


    “我和她的关系自然不比你我,却也算不上生疏。前几日找她叙旧,恍惚间还以为……”扶桑直勾勾盯着应竹,“你将封印解开了。”


    “……”


    “不说话么?呵,我已经知道了,又是他的手笔吧?”


    应竹淡淡一瞥,“是又如何?”


    “如何?”扶桑轻笑抚上腕间金铃,眼波流转间媚态万千,“此间灵力稀薄叫我恶心,本想和故人叙旧解闷,想不到竟被其所伤,呵,这真的只是封印吗?”


    “不是又如何?”


    “他在谋划什么,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没这个必要。”


    “若我非要知道呢?”


    应竹不耐烦地扫了她一眼。


    “呵~别赶我走嘛,不想我找她叙旧,那你总得陪陪我吧?这里只有我们,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


    “唉,想让你多说一句真难。不理我倒也罢了,那个叫北黎的凡人女子——”扶桑拨弄腕间金玲,发出清脆的声响,意味深长道:“你不会也喜欢上了凡人的生活,打算背叛他吧?”


    “封印之事并非你我所能掌控,奉劝一句,别节外生枝。”应竹不想再纠缠,带着焚姒离开,最后扔下一句:“坏了他计划的后果不用我多说,你自己清楚。”


    扶桑脸上的笑容瞬间冷却,心里有团怒火往上窜。


    她恨自己太蠢,以前竟没看出来那个废物有如此手段,突然间一切都要围着废物转,他们如此,那些凡人亦是如此。


    金光闪烁,“砰”的一声,竹亭瞬间碎成木屑。


    “呵,应竹啊应竹,她究竟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小心?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 * * * * *


    术业殿内火光摇曳。


    “师姐,你们在这做什么?”


    北黎转过身,见师妹用衣摆兜着一大堆枇杷,乱发间插着几片树叶,笑着替她梳理,“师妹醒了?我和季糾去找过你,见你睡得正香就没吵醒你,晚饭没吃饿了吧?”


    “吃独食不叫我?”季糾凑过去,挑挑拣拣翻出两个最大的枇杷,一个抛给北黎,一个自己剥皮吃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焚姒看了看周围严阵以待的上阶术习者,“大家怎么都不高兴?”


    “师妹还不知道,宗院出事了!白天我们不是还说柏奕师尊没来么?一个时辰前宗院灵气扰动,我和季糾收到了掌门的术令,要所有上阶弟子都到术业殿来。掌门说是师尊已经失踪多日,此前他一直寻不到师尊的消息,在灵力扰动时偶然窥知到一丝灵识,才知师尊如今危在旦夕!事态紧急我们得赶紧救人,方才听他们说,若这两天还找不到就该报官了。”


    北黎回话之际,聚集的术习者陆续动身离开。


    有几个术习者见焚姒抱着一大堆枇杷,想过来讨一颗吃,被季糾挑衅的眼神呵退,咽咽口水走开了。


    “报官有何用?”季糾得意地挑眉,又挑了两个大枇杷拿在手中,“连术习者都找不到的人,凡人怎么找?”转头见北黎手上的还没吃,便塞了一个进怀里留着一会再给。


    “我跟你们一起去。”


    “求你放过我们吧姑奶奶,我们没那闲功夫供着你满山蹿,太丢人了。”


    季糾不赞同焚姒的盲目积极,吐出嘴里的枇杷核,“你说说,师尊丢了还有人急,换作是你?应叔他老人家正愁弟子多没处扔,直接就敲锣打鼓给你送走。”


    “你别听他瞎说,他贯是这般口是心非。”北黎轻睨季糾一眼,贴着焚姒的手臂低声道:


    “师妹,你自己要当心些。听说前几日有个人走夜路不小心掉进了后山的蛇窝,幸好那人习的是火灵,蛇群见到火光吓跑了,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近来天气暖和,什么蛇虫鼠蚁都跑出来了,师妹你自己千万小心,晚上一个人就不要出门了!我和季糾先送你回去,柏奕师尊的事别着急,我们一定会找到他。”


    柏奕师尊失踪?不会又和以前一样,喝醉了掉到哪个山沟了吧?还是赌输了躲债去了?唉,所以人还是别沾这些东西,迷惑心智的东西有何乐趣可言?


    不过话说回来,按照惯例,宗院出事会封锁界门,期间任何人都不能擅自离院,如此说来她不就不能下山了?


    太好了,又能继续安心偷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