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争执

作品:《替嫁奸臣以后

    长公主微微颔首,示意二人坐下。侍女奉上新茶,她却不急着开口,只是用茶盖轻轻拨弄着浮叶。


    裴不澈率先打破沉默:“母亲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长公主抬眼,语气平淡:“怎么?本宫来看看自己的儿子儿媳,还需要理由?”说完,她目光转向孟红檐道:“你叫孟红檐?”


    “是儿媳。”孟红檐福身道。


    “长得倒是副可人模样。”长公主吹去浮叶,啜口茶水,道:“说起来,你母亲尚在世时,与本宫关系还算不错,你的名字还是本宫所赐。”


    手指轻抵着越窑青瓷的盏沿,指尖微抬,茶汤顺着薄如蝉翼的胎釉滑入唇间。那是一套御赐的秘色瓷,釉面泛着雨过天青的幽光,衬得她丹蔻如血,举手投足间全是天潢贵胄高不可攀的味道。


    倒是没听起母亲提过名字是长公主取的,只是孟红檐想起来,幼时母亲总对长公主讳莫如深,她还是从婆子嘴里得知,母亲与长公主有段关系要好的日子。不过之后为何会变得僵硬,孟红檐就不得而知了。


    “多谢君姑。母亲在世时,十分挂念君姑。”虽然不知她们是什么矛盾,但人总是喜欢听好话,特别是像景荣长公主这般容不得旁人忤逆她半分的。


    “倒是跟你母亲一样伶牙俐齿,讨人喜欢。”长公主放下茶盖,瓷器与瓷器相触,声音清脆。她抬眸道:“看上去,你今日身子不适?”


    孟红檐正要回答,裴不澈抢先道:“大夫看过了,只是有些不适,没有别的问题。”


    待茶尽,她指尖一松,茶盏便稳稳落回缠枝莲纹的托盘上。长公主轻哼,幽幽道:“本宫问的是她,你急什么?裴临安,一副拒本宫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倒是让我这个做母亲不知如何跟儿子相处了。”


    红檐暗中拍了拍裴不澈的手,恭敬道:“回君姑的话,确实只是小恙,劳君姑挂心了。”


    长公主盯着她看了片刻,道:“既然身子不适,便回房休息去罢,我与临安有话要说。”


    孟红檐微微欠身:“儿媳告退。”


    她转身时,裴不澈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递来一个眼神。孟红檐回以浅笑,缓步退出正厅。


    孟红檐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长公主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她抬手示意侍女退下,待厅内只剩母子二人,才冷冷开口:“你倒是把她护得紧。”


    裴不澈神色不变:“母亲今日前来,究竟有何要事?”


    长公主放下手,广袖垂落,腕间累丝嵌宝金钏当当作响。她指尖轻叩案几,道:“本宫听闻,工部给事中苏萧然在重光寺死了?”


    裴不澈眸光微动:“母亲消息灵通,此案是孟侍郎督办,儿子不便多言。”


    “不便多言……”长公主冷笑:“是不便,还是不想?裴临安,你是本宫养大的,你什么脾性,本宫能不清楚吗?”


    裴不澈沉默,不言不语。


    “本宫最烦看到你这幅沉默寡言的样子……罢了。”她揉了揉眉心,道:“本宫今日来不是为了苏萧然的事,苏萧然死了,春闱主考官一位空缺,你想办法让韦司华顶上去。”


    “科举取士关乎国本岂能儿戏?若因私废公,儿子担不起这个罪名。”裴不澈淡淡开口:“母亲说了不再插手朝堂之事,如今要让韦司华做春闱主考官又是为何?况且春闱主考官是陛下拟定人选,儿子不过一个武官,怎能左右陛下用人?”


    长公主广袖一拂,缠枝莲纹茶盏应声而碎,碎瓷溅到裴不澈手背,划开一道细痕:“你还教训上本宫了?这种事于你而言,无非递句话的事。现在真是长大了,连母亲的体面也能弃之不顾。”


    又是这样。


    “儿子不敢。”他垂眸看着那道伤痕,心口有些细细密密地疼:“韦司华去年刚因受贿被都察院弹劾,若让他执掌春闱考试——”


    “你以为本宫是在与你商量么?”长公主的手重重拍在扶手上,丹蔻陷进檀木扶手:“苏萧然倒是挑不出错处,如今不也成了重光寺的孤魂野鬼?裴临安,你知道的,本宫最不喜欢你忤逆本宫。许是你长大了,成了那位高权重的淮陵王,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


    裴不澈攥紧了手,道:“皇子尚在,母亲谋划一番有何用?”


    “本宫的皇兄能当皇帝,他的儿子也能当皇帝,既然同姓李,那本宫如何当不得了?本宫就要这万民匍匐在本宫的脚下,怎么不行了?”长公主压低的声音像毒蛇吐信,她指尖掠过裴不澈的衣襟:“三日后大朝议,若不能把韦司华推上主考之位,往后孟红檐你可得盯仔细了。”


    裴不澈抓住长公主的手腕,拇指按在对方命门上,声音冷得如同淬冰:“母亲,我的妻子我自会看好,但母亲真敢动她,可别怪儿子无情。夜深露重,母亲早些回府吧。”


    长公主眯着眼抽出手腕,忽地一笑。她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放在案上:“这是太医院新配的药,给她的。”


    裴不澈未动:“多谢母亲好意,阿檐的药自有大夫调配。”


    长公主眼含不悦道:“怎么,怕本宫下毒不成?”


    “没有,母亲多想了。”裴不澈拱手,却仍不接那锦囊。


    长公主冷笑,将锦囊重重拍在案上:“随你!”说罢,拂袖而去。


    侍女扶着长公主的脚步声远去,裴不澈才拿起那锦囊,解开细绳。里面是几粒褐色药丸,散发着淡淡幽香。他取出一粒,用帕子包好收入袖中,其余的原样放回。


    长公主的心思,裴不澈愈发捉摸不透了。


    她是个阴晴不定的人。


    从裴不澈记事起,裴忠常年在外征战,几乎不回家,家中大小事务皆由长公主掌管。


    长公主心情好的时候,会允许他在饭后吃一块桂花糖,甚至会亲自教他认几个字。但若是不巧碰上她心情不佳,哪怕是最轻微的声响,也会招来一顿责骂。


    八岁那年,他给长公主奉茶,不知是手抖还是茶托太滑,精致的茶盏忽然坠落,在青石地面上摔得粉碎。裴不澈周身血液瞬间凝固,冷意从脚下直冲头顶。


    裴不澈只记得,长公主不仅罚了他,还当着他的面杖毙了他院中的仆从。鞭子抽在背上火辣辣地疼,他跪在碎瓷器上,膝盖被割破,鲜血淋漓,因为长公主最讨厌孩子哭闹,所以他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哭出声。


    当晚,他被锁在祠堂整整三日,没有食物,只有每日一碗清水。黑暗中,老鼠窸窸窣窣地爬过脚边,祖宗牌位在烛光中显得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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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可怖。小小的裴不澈发起了高烧,恍惚中看见长公主站在门外,眼神冰冷如霜。


    “你若是敢说出去半个字,”她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比腊月的寒风更刺骨:“本宫就把你丢到井里去,你这个年纪调皮,失足落水再常见不过了。”


    第四日,他拖着身子一瘸一拐地走出祠堂回到房间,蜷缩在床角,抱着膝盖,任凭裴觉怎么劝也不肯吃饭。


    夜深人静时,裴不澈听见母亲房中的琴声,时而激昂如怒涛,时而哀婉似泣诉。明日母亲或许又会变成那个温柔可亲的母亲,为他梳头,教他写字。但这变幻无常的爱,比纯粹的恨更令人恐惧。


    这样的日子周而复始。裴不澈渐渐学会从长公主眉间的细纹、嘴角的弧度,甚至呼吸的轻重来判断她当日的心情。他变得异常敏感,能察觉最细微的情绪变化,就像一只在暴风雨中学会预判雷电的小兽。


    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最可怕的不是体罚,而是随时可能被抛弃的恐惧。这世上最锋利的刀,不是仇敌手中的剑,而是至亲之人反复无常的爱与恨。


    走出正厅,夜色已深。裴不澈望向孟红檐的院落,见窗棂透出微弱灯光,心中一紧,快步走去。


    推开门,见孟红檐正倚在榻上看书,烛光映着她苍白的脸色。听到动静,她抬眸浅笑:“谈完了?”


    裴不澈在她身旁坐下,握住她的手:“怎么还不休息?”


    “等你。”孟红檐合上书卷,“公主说了什么?”


    裴不澈轻抚她的发丝:“没什么,只是些家常。”他顿了顿,取出袖中药丸:“母亲给了这个,太医院的手笔,是难得的好东西,但还是等我明日让大夫看看,若无碍再用。”


    孟红檐接过药丸,在鼻尖轻嗅,眉头微蹙:“这香气……有些熟悉。”


    裴不澈紧张起来:“你见过?”


    孟红檐摇头:“说不上来,许是太医院常用的配方吧。”


    “阿檐,我明日遣桑宜过来,往后都让他跟着你好吗?”


    “我都行。”孟红檐抓住他的衣袖道:“你老实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公主绝不是来唠唠家常那样简单。”


    “她……”裴不澈犹豫半晌,道:“她手下有个韦司华,叫我推上春闱主考官之位。”


    孟红檐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裴不澈道:“春闱大事,说什么也不能让母亲胡来。”


    一缕青丝从鬓边滑落,孟红檐抬手,将头发别到耳后:“临安,我想起来我母亲在世时,从未提起跟长公主的关系,我也是从家里婆子口中隐约知道的。你说她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窗外一阵风吹过,烛火剧烈摇晃,将熄不熄。裴不澈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落在锦囊上,锦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是长公主最喜欢的样式。


    “我不知道。”裴不澈吻了吻她的发顶,最终说道:“但我会派人去查清楚的。”


    孟红檐打了个寒颤,裴不澈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冷?”


    “不是。”她摇头,秀眉微蹙:“许是没休息好,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


    裴不澈拉过被子,把人塞进被窝:“那今晚先睡吧,明早我叫你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