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警笛声，随时间流逝逐渐变得清晰。


    刘依然冷静异常：“一般情况下，稽查官定向追捕会采取隐秘行动，这样大张旗鼓一般是为了让被捕对象慌张逃窜，其他在暗处配合的辅助稽查再出手。”


    魏简打断她：“别解释了！方案C？”


    刘依然：“嗯。”


    转瞬间，车内车外的远光灯/刹车灯/转向灯/示宽灯/后雾灯/氛围灯一齐熄灭，紧接着一个急转弯，仿佛深海里的大白鲨在无边的黑暗里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


    顾黎安惊讶于自己竟没有被甩出来，而后才发现不知何时，胸前和左右两边多了三个过山车档杆，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就是连坐36个360度大回旋也能老老实实待在里面。


    顾黎安问道，“关了灯，很危险吧？”


    刘依然还是一样的语气：“现在是全自动驾驶，红外热成像和激光雷达可以捕捉全部道路信息。”


    顾黎安苦笑：“那……都关了灯和都开着灯似乎也没区别。”


    刘依然话里闪过一丝微妙的得意：”我们的车配置比较高。“


    突然，三声巨响震动大地。


    砰！轰！哗！


    随后是接连不断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空气中瞬间多了许多烧焦的火药味。


    恍惚间，顾黎安甚至感到四周的空气也被染得热了起来，闪着红彤彤的光。


    她一回头，才发觉是后方几百米处有车辆起火爆炸，熊熊燃烧的火焰直冲云霄。


    她脱口而出：”要不要帮助回去救援！“


    魏简：”不需要。稽查官会救。“


    顾黎安：？？？


    刘依然：”他们是专业的，救人是又快又好。“


    顾黎安觉得自己每天都在“我好像理解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则了”和“我又脱线了”这两种状态中反复横跳。


    魏简语气甚至有点轻松：”比如，你有一□□属于你的专属计算机，如果有一天它坏了，你会去送去修，还是直接当废品扔了？“


    “可是，这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他们的附属物！而且，不是，这明明是他们要追捕的人。”


    完蛋。


    她的大脑不仅脱线，甚至还逻辑错乱。


    魏简：”没问题啊。换个例子，你有一□□属于你的专属计算机，有一天自己长了腿跑掉了，去大街上乱逛，你要不要把它追回来？追的路上，如果被其他路人用砖头砸坏了，你会不会送去修？“


    顾黎安感觉整个大脑都在持续遭受精神污染，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所以说，在稽查官眼里，我们都是他们的所有物？“


    刘依然一锤定音：“是联盟，认为我们是他的所有物，稽查官不过是联盟意志的代言人。”


    不知道是真的赶去救人，还是他们车速太快，离案发现场太远，顾黎安已经闻不到任何烟熏火燎的气息了，身后一片黑暗，四周全是死寂。


    “我们，算是逃出生天？”


    “差不多。”


    “可惜了，还差一点就能拿到全套计算机从入门到精通了……”


    魏简安慰她，”没事，姐姐。还有下次的。“


    顾黎安不忍心戳穿，”真的吗？你们实话跟我说，言情武侠漫画故事会随时都能买到，这种正经图书馆可不常见吧。“


    刘依然欲言又止，顿了几秒，又终于鼓起勇气似的：”对。我之前听都没听说过，不然也不会贸然带你来，说起来这次还是我们对不住你……“


    ”打住！“顾黎安正色道，”我这个人呢，论心不论迹。无论今天发生了什么，以后又发生了什么，我都得到了信任。信任，永远是最宝贵的东西。“


    魏简：”好了好了，不要抒情了！我已经规划了小路回去。回去之后，对外统一口径，今晚我们去日落大道看日落，具体时间是……“


    魏简正统一口供，前后左右突然出现几辆车，闪着张狂的远光灯和双闪，直直地逼近她们的不防弹小跑。


    这什么？？调虎离山还是声东击西？


    主驾驶，副驾驶和后座的车窗同时被人敲响，三人一对视，无言中达成了“屈服”的默契。


    乖乖走出车门，顾黎安发现天上竟飘起了小雨。


    淅淅沥沥的，飘着一股静谧的气息。


    敲门的三人各打着一把伞，却把伞面微微倾斜到她们三人身上。


    其中一个说，“上左边那辆SUV。别问，别磨蹭。你，“他指着魏简，”去副驾。”


    魏简在原地愣了半秒，“好的。”


    然后，打伞三人组竟齐齐坐进了她们的小跑，一溜烟开走了。


    **


    魏简“嘭”地一声，关上了SUV副驾驶的门。


    冲破天际的怒火被关在狭小的车厢内，更觉火药味烧喉咙。


    魏简对着旁边的驾驶员：“陈松！你drama够了没有！！！”


    驾驶员：“我drama？？？要不是我安排了一个空车锂电池自燃事故，你早就被稽查官抓走了。”


    顾黎安：？？？


    她微微探身，主驾上坐着一个各方面都很平均的中年男人。


    长相平均，气质平均，发型平均，没有任何记忆点，是传闻中绝佳的间谍候选人。


    但是穿的，却实实在在就是那个斗篷男的斗篷！！！


    顾黎安：太刺激了……


    刘依然悄悄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陈松是她爸……“


    这？？？


    她猛然想起来，陈松也是N37执行小队里的一名成员，级别不高，在她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就吃光了开业限定套餐，之后却再也没有来复购过。她一度颇为离奇，总想找机会好好和他聊聊对餐厅食物的看法，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改进建议。


    如今一看，情况基本明了！


    平平无奇的父亲，在深夜冒死从事灰色产业贴补家用，恰巧碰上离经叛道的女儿。


    女儿涉险，父亲一番拳拳爱女之心，竟远程安排事故形成障眼法，成功拖慢追捕人员的脚步。


    魏简冷笑：“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要不是你啰里八嗦的装逼，早在稽查官追来八百年前，就能完成所有交易了。”


    “怎么了？我是有资格装！你们，包括你本人，不也站在那看了挺长时间吗？”


    “我是看在书的面子上，又不是你。”


    合着她早就看出了斗篷男是自己爹，却一声不吭，这亲子关系令人担忧。


    “我能搞来书是我的本事，你不能把我和我的能力拆开看待。”


    魏简始终冷着一口气：“书呢？我们买的书呢？”


    ”后座。“


    顾黎安和刘依然摸黑翻找起来。


    果然，在左侧车门的储物夹层里，一大叠精美的复印品静静地躺在里面。


    顾黎安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光滑平整的纸张上似乎还带着复印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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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余温。


    她仔细清点，确认全部内容都在这里，刚好对上魏简转过头来的清澈眼眸。


    四目相对，她点点头。


    魏简重新坐回去，语气不自觉变软：“算你还有点良心。但是我们的钱得还回来，姐姐不属于任何编队，赚光辉值不容易。”


    陈松顺势威严起来：“你别得寸进尺了！顾老板门庭若市，现在又是指定联盟指定晨曦露合作机构，和我们这些只能努力工作赚光辉值的人不一样。”


    顾黎安适时插嘴道，”不用还钱！不用还钱！其实本来最后两次交易都没完成，已经算给我打折了。以后，如果还有以后，我还得指望你的宝贝复印机……以后你到餐厅，我绝对100%免费！“


    魏简：”既然姐姐都没说什么，我也就原谅你了。“


    陈松：”谁需要你的原谅。“


    魏简：”不需要？那我回去就告诉妈妈，让她去评理。“


    陈松：”你？！“


    隔着黑暗，顾黎安都能感觉到他的青筋暴起。


    事先在闲聊中已经确认过，魏简的母亲正是慵懒贵妇魏怡。顾黎安想象她和陈松拼在一起的样子，确实有点违和。


    陈松被噎住之后，再没有开口，魏简没有再回击。


    车厢内突然冷下来。


    但明显不是平静，而是更大风暴前的暗流涌动。


    “陈先生，恕我冒昧推测，您在黑市也算是业务熟手了吧？您做这一切，是为了您太太吗？”


    陈松眉心翕动，沉思片刻后开口，“不是。”


    “我做这些是因她而起，但追根到底，是为了我自己。”


    “你可能没有见过我太太，她是一个不太一样的女人。”


    “她是工程师。从小天赋判定就很高，刚入队评级就是A，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工作一直屡屡出错，被要求重新测定等级，然后变成了B，然后是C，最后成了D。”


    “联盟感到匪夷所思，前后来了三波人，对她，和我，甚至幼年时期的魏简反复做了各种测试都没有找到原因，最后只得出来一个似是而非的结论——”


    “她得了文艺病。”


    ？？？


    “按照联盟的说法，是一种不能工作，就喜欢闲着胡思乱想的病。”


    ？？？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生活中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任何兴趣。对魏简还好一点，但对我可能，连续几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我不是说她故意，而是我能明显感觉到，她对我没有任何兴趣，和我呆在一起只是无声的折磨。”


    “她每天的快乐时光，就是晚上在点着精油香薰的浴室中沐浴和桑拿，然后拿起一本书读到深夜，直到沉沉睡去。”


    “对了，你知道什么是香薰吗？”


    顾黎安不想打断他的叙事节奏，只嗯了一声。


    “后来我发现，如果我从哪里弄来了一些新奇玩意，不局限精油，比如什么护肤品，化妆品，泡泡机，离奇的书，她接到东西的那一刻会就会特别开心。”


    “后来嘛，熟能生巧，为了方便，我就做上了这个生意。”


    顾黎安os：嗯。类似于以/贩/养/吸。我懂。


    “顾老板，虽然我对你了解不深，但你见多识广。这样的事，你应该懂吧？”


    顾黎安深吸一口气，生怕他受到惊吓影响车辆行驶安全："我懂。您很爱她，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