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被一枪爆头的感觉很不好受。


    更何况是九宗罪。


    一般只有他爆别人头的份......路拾承认，这的确是他第一次被别人爆头，子弹射入眉心的那一刻他首先感觉到的不是疼痛，而是烫——特别烫，耳钉像是烧起来了。


    那一瞬间他应该的确是死了。


    因为再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仍然在副本中——系统没把他送出去。通关时他的状态判定为死亡。


    “唔啊拉吧%$#@......”


    路拾跪在地上，手里的长剑依然插在眢身上，那只小怪物可怜巴巴地盯着他，身上已经开始冒烟，路拾叹息一声，把“大天使的火焰圣剑”从他身上拔了出来。


    这怪物是霍斯托大陆的恶魔一族，不知道为什么被投放到了这个副本中，恶魔在霍斯托大陆不会引起什么，一般还是比较人畜无害的生物，这里就不一定了，很多恶魔都自带“天灾”属性，再加上不安，会下意识释放很多奇怪的东西。


    “我知道我知道......”


    路拾听着小怪物的叽哩哇啦，从地上站起来。


    周围已经只剩下乱七八糟的线条，像小孩子的涂鸦，但崩塌已经停止......只怕是幕后之人看他死了，游戏也终止了，便停止了毁坏。


    路拾默默地看了一眼四周，拆下自己的发圈，在手指间绕了绕，回过头，看向趴在地上的眢，而后伸出手。


    “签个契约吗？”路拾道，“你的恐惧为我所用，日后有机会，我送你回家。”


    他用的是霍斯托大陆的通用语言，小怪物听懂了，停止了无意义地挣扎，从地上坐起来，蝎子似的尾巴向上直起，半响之后，谨慎地点点头。


    虽然这个人刚刚杀过它，可是......他说可以送自己回家诶！


    路拾拿出钢笔，在地上画了两个圆。


    中间用恶魔族的文字写上符号。


    眢咬破手指尖，将血滴在上面。


    “可以了。”路拾打开游戏菜单，把系统空间里一些不重要的东西清出去，“进来，你现在应该看得见了吧？”


    小怪物站起来，尝试着化为灵体，成功进入了路拾的系统空间，路拾拉出隐藏编辑页面，设置了几行代码，给系统空间加了个从内打不开的锁，防止眢这只恶魔随便跑出来，做完这些，他关掉游戏菜单，扯下了自己的发圈。


    银色发圈在手指间慢慢腾空，变成一束微小的指尖烛。


    光芒照到的地方，凌乱的线条微微张开，露出一条可供人穿行的小道，路拾走下大理石台阶，从空隙中穿过，朝混沌中走去。


    ......


    “唔......”


    天边极光闪烁频率开始变慢，空气里开始降下液态的氮气，大气层在消失，副本已经进行到最终的最终，猛犸象古老的尸体在巨大的冲击力中已经粉碎，祭坛上，已经又多了几具骷髅，唯有【圣徒】于牧还在死死苦撑着，身上的血肉不断被吞噬，又不断重新生长着。


    【死神】靠着镰刀，跪在祭坛中心，那颗眼球的旁边，半张脸已经变成骷髅。


    忽然，他浑身巨颤起来。


    于牧感觉那股压在身体上的巨大力量蓦然一轻，他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机会？凭着最后的力气，于牧打开系统空间，从里面取出十余件传说级道具，甚至还有一个金色的【bug盒子】。


    他踉踉跄跄起身，头也不回地朝副本出口处奔跑而去。


    ......


    死神掀起仅剩的一只眼皮冷冷瞥了一眼他的背影。


    ......算了，也不差这一个医疗。


    他重新低下头，祭坛仍然吸收着他的血液，直到只剩下一个眼珠，才终于停下。


    祭坛中央的眼球慢慢消失在空气中。


    又过了很久，广袤的雪原上，两个人从远处缓缓踱来，一人穿着繁复的中世纪商人服饰，另一个人则披着和【死神】如出一辙的黑色长斗篷。


    “阿泰尔......”


    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蹲下来，歪着头从底下看了看【死神】的脸，“......他死了。”


    “我知道。”


    穿着商人服饰的人点点头，他俯下身来，隔着兜帽伸手轻轻抚摸着【死神】已经化为枯骨的头颅，“不听话的孩子......为什么不愿意做我的代行者呢？如此干净的灵魂......非要沉溺在这无趣的大陆上。”


    戴着斗篷的人嘻嘻笑起来，“阿泰尔，你好装。”


    “......”阿泰尔收回手，“你说话果然比他讨厌多了。”


    “哼哼哼～”戴着斗篷的人愉悦地哼着小曲，站起身，却见阿泰尔已经转过身，向远处走去，他连忙小跑着跟上去，“阿泰尔阿泰尔，我们现在去哪？”


    “去盖娅——【十字王庭】。”


    阿泰尔淡淡道：“【死神】死了，那你就是新的死神。”


    斗篷人先是愣了一愣，然后眼睛一亮，哈哈大笑起来，一蹦一跳地跟着阿泰尔走向雪原的深处。


    “有意思！有意思！”


    ......


    某一处很小的院落中，少年和老人正在对弈。


    暮色四合，古槐树在晚风中簌簌作响，青石棋盘上落着零星的槐花。老式钨丝灯泡在檐角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黑曜石棋子叩在楸木棋盘上的脆响惊走了檐下的麻雀。老人布满褶皱的手悬在半空，枯枝般的食指仍保持着叩击的姿势。


    ——棋盘上白子已显颓势，三处大龙正被黑棋绞杀。


    “vici，你很不专注。”


    老人忽然出声。


    “先生，我好像感觉到了什么......”vici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好像感觉到‘那个人’了。”


    “哦，你确定？”


    老人混浊的眸子颤动了一下，他定定地看着少年。


    少年低着头看着自己倒映在白玉棋罐上的倒影，神思恍惚，“不......不是他。是他的眼睛......最后一块拼图。”


    “vici。”老人再次出声。“我是不是把你困在这个副本里太久了？”


    “啊？”少年愣了一下，“还好，这两年我受益匪浅......”


    “如果太久了了的话。”老人温和笑笑，打断他的话，“不要责怪我呀，vici，我也只是个爱热闹的老头而已。你在这里的每一天，陪我下棋，我都很开心。”


    少年叫了他一声，“先生。”


    “可是你终究是要走的。”老人摇摇头，低声道，“就像他一样。到时候了，vici，你也该走了。”


    下一秒，少年眼前一闪，发现自己与老人的位置已然互换，自己已经变成黑子的执棋方。


    “来吧，孩子，赢下这一局，回到你的世界里去吧！”


    ......


    游戏论坛：


    【大家快看圣殿排行榜！出大大大事了兄弟们！！】


    【发生什么了？】


    【握草握草！排行榜前九只剩下俩个人了——医神和莉莉安。我搜了一下其他的名字，全都灰了！！！】


    【啊？】


    【怎么可能？！！我记得医神关直播前，他们都还好好的啊？那只是个无限制野图本，八个大神进去，怎么栽进去七个？】


    【而且死神也死了，这开玩笑吧？他可是战力断层第一啊！】


    【小道消息，其他lv9进去好像就是为了杀死神，我推测他们可能在副本里干起来了，两败俱伤，医神是移动泉水医疗，这才勉强活下来。】


    【啊......这就说的通了，不是其他lv9为什么要杀死神啊？他们有仇吗？】


    【神仙打架这哪知道......我只关心lv9的位置空出来七个，又是谁要登上去。】


    【盲猜被御三家瓜分。】


    【哪三家？我新人不懂诶！】


    【[午夜密语]、[黑月]、[异乡人]呗。】


    【[十字王庭]不算？我听说这公会综合实力第一啊？】


    【你也不看看[十字王庭]里都有谁啊？除了死神就只有一个二十名开外的lv8拿得出手，还是个医疗。死神一死，这公会排名都掉出五名开外了。不过死神在的时候，御三家也没算[十字王庭]，毕竟那时候可是断层第一......】


    【新人里面不会出现吗？这一期新人很猛啊。新人秀出来三个玩家，虽然不记得是谁，但存活率这么高绝对很强！其他副本里也出了几个潜力种子！『链接』】


    链接里是几个直播切片。


    切片一：


    画面中是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短发男人，脸上戴着一个龙形面具，一边哼着歌一边跟着领头的玩家进入一个庙宇。


    “别唱了！”


    “新人，我教你别唱了！”


    紧张的气氛中有人唱歌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而是很讨厌。


    还没等老玩家制裁这个新人，庙宇的大门突然轰地合上，大佛背后窜出几个手持巨斧的金罗汉，劈向玩家们，有人尖叫起来。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在哼歌的皮夹克手一挥，从虚空中抓出一把长枪，枪尖一闪与巨斧铿然相撞！


    下一秒，巨斧连带着金罗汉被震成碎片。


    老玩家们惊掉了下巴。


    “你......你是谁？”


    那人一笑：“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青龙】。”


    切片二：


    大巴车内。


    “小妹妹，你是哪里人啊？叫什么名字？”


    “小妹妹，你喜欢吃什么？姐姐这里有好多好吃的！”


    “小妹妹，别害怕，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人群中，一抹白色格外晃眼，穿着校服一头白发的少年往座位里缩了缩，不知道是害怕副本还是害怕热情的姐姐们，“......我是男的。”


    人群寂静了两秒，再次沸腾起来。


    “哇你好可爱！”


    “男孩子为什么要留长头发啊？”


    “哇这手感，脸好软，啊呀呀早就想rua了，本来还担心小妹妹会害羞呢......”


    少年：“......”


    就在这时，车突然停了。


    坐在司机边的售货员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慢从过道中朝玩家们走来，脸色青白，嘴唇被一条红线缝在一起，扭曲形成一个人造的“笑容”。


    “车——费——”


    售货员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对玩家们说道。


    “每——个——人——一——条——胳——膊——”


    这番话让在场的玩家都汗毛倒竖起来。


    “啪。”


    一片寂静中，后座的白化病少年默默直起身，盯着售货员，打了个响指。


    “砰！”


    眨眼间，售货员的身体碎成无数齑粉！


    “走吧。”白毛少年从座位上轻巧地跳下来，“对了——”他回过头，看向刚刚问他名字的那个女生，“我叫白起。”


    切片三：


    ......


    游戏论坛：


    【这几个新人明显都大有来头好吗？怎么就不可能快速越级变成lv9？】


    【兄弟，那你就错了。几年前还有可能，现在是不可能了。顶级资源都被大公会垄断，有能力的新人不加入大公会就会被高玩追杀，单枪匹马能冲出什么名堂？】


    【以为谁都是死神吗？】


    【是啊，他们最终的归宿应该也是加入大公会，哪怕真成了lv9，本质上这不还是被御三家瓜分吗？】


    【那我们普通玩家就更惨了......唉，原本还有死神撑撑腰，现在真的只能在御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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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手底下苟活了......不说了兄弟们，我去下副本了，我还想赶在今年冬招之前上lv6，进[午夜密语]的分会呢。】


    【靠，楼上的兄弟删了吧，我有个朋友现在有点破防。】


    【加一，我也有个朋友。】


    【加一】


    【加一】


    ......


    方南星和吴成业站在游戏空间门口，头上各戴着一个老鼠头套，一黑一灰，面前是一个告示牌——


    【欢迎来到老鼠街】


    【呜呜，由于你们在副本中表现太差，评分为零哦，没有任何奖励，你们的等级现在是～zero～，只能进入最最最低级的老鼠街。】


    【老鼠们，进来吧。】


    确认过这两个丑的要死的头套摘不下来后，吴成业和方南星两人便也不再强求，方南星觑一眼吴成业，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劝道，“那个，吴哥......姐，路哥也不一定就会死，他不是你组长吗？他那么厉害，说不定就活下来了......”


    吴成业没吭声。


    “我也挺愧疚的。”方南星干笑两声，抓了抓头发，“虽然他一开始确实挺凶的吧，还拿枪指着我，我还在心里骂了他好几遍。但他的确一直在救我，我还没来得及对他说声谢谢呢......挺没礼貌的就。”


    “你没事。”吴成业看他一眼，低声道，“我们的职责是保护普通民众，但我不一样。”


    她叹了口气，“现在的我们......应该保护他的。”


    方南星这回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毕竟他都听不懂吴成业在说什么，他又沉默了好半天，突然想起来什么，结结巴巴的问，“那个......加个微信？”


    吴成业抬起头。


    “我不是那个意思哈。”方南星有点尴尬，“就是......我们现在也算是同生共死过的战友了，那个系统刚刚不是说我们以后还要下副本吗？可以一起啊......虽然我可能会拖后腿。”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小声。


    吴成业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便签纸，在上面唰唰写下一串数字。


    “这是麒麟社的电话，以后下副本打这个电话，会有人接的。然后无论他是问什么，你回他南陆朱雀就行了。”


    “会有人带你下本的。”吴成业道，“现在还在活跃的只有青龙白虎两组了，之前听说青龙白虎两组长很快也要进游戏了，如果有机会，还可能得到他们的帮助。”


    “青龙白虎？”方南星听得一愣一愣的，“那你那个组长......”


    “他已经不是组长了。”吴成业轻笑一声，硕大的老鼠头慢慢抬起，“只是我们习惯这么喊而已。”


    方南星：“们？”


    吴成业没有回答，她拍拍方南星的肩膀，“走吧，该回去了，你不是在校大学生吗？不急着上课啊？”


    “那倒不急。”方南星立刻答道。


    “走吧，我也走了。”吴成业转过身，“我也很忙的。”


    “不等了？”


    “不等了。我还急着回去挨处分呢。”


    “啧......”


    --


    “！！”


    路拾从床上惊醒，入目是自家熟悉的天花板，他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然后坐了起来，床头柜上，穿得花枝招展财神的财神像与他幽幽对视了一眼。


    “系统？系统？”


    他下意识在脑海里喊道。


    没反应。


    真的只是个梦啊......


    路拾重新冷静下来。


    真乱。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情绪反应了，更不用说做梦了......这么说难道是疗程起效了？


    ......改天上门拎点东西拜访一下张医生。


    路拾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看了眼时间。


    下午六点。


    外面天上阴沉沉的，乌云密布，怕是要下雨。


    睡了一天啊......昨天还是回来的太晚了......他昨天是怎么回来的？完了现在只能记得梦里的那辆迈巴赫，怎么喝雪碧也能喝断片？


    路拾心不在焉地下床，冲了个澡，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想起来“教主”的自动喂食机是不是没粮草了。


    “教主”是那只猫的名字。


    “教主”一直很乖，附近也没有母猫——这个小区出过好几起命案，楼价被压得特别低，但还是没什么人住，路拾当年路过的时候一眼看中——没人养猫，也流浪猫。


    可能是猫的感觉比较灵敏，不都说猫眼通灵吗？附近冤魂太多，吵到它们了大概？


    总之，附近没有母猫，教主也很乖，路拾就懒得给它做绝育，某天为了给编辑请假用了带猫做绝育的理由，隔天路拾就给他改了个名字叫“东方教主”，就当它挥刀自宫过了。


    “教主？”


    路拾给自动喂食机填了猫粮后，就开始满屋子找猫，奇怪的是，连着叫了很多声，连猫毛都没看见一根。


    怎么回事？


    我猫呢？


    路拾转了一圈，最终在书房发现了端倪。


    窗户开了条缝！


    路拾家住三楼，如果猫要跳出去的话，是很容易的。而且猫性子野，一个不留神就离家出走，路拾当年开始养猫的时候就被科普过家里的门窗都要锁好。但教主实在太乖，渐渐的路拾就放下了警惕。


    没想到，猫还是改不了吃屎！


    路拾看了一眼窗外，外面淅淅沥沥地已经开始下起了小雨，路面已经全部被打湿了，正值晚秋，天黑得还是很快的，加上下雨，看起来已经是深夜，微弱的路灯照不了多远，更看不见下面有没有什么猫，更更看不见一只黑猫。


    行吧......


    路拾按了按眉心，来到玄关处，抽出一把伞，拉开了防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