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投桃报李
作品:《夫人,你的马甲掉了》 阖府能调动的人手几乎都派了出去,乌泱泱一群人上了街后散落于各个街头巷尾,只求在宵禁前能找着人。
一批又一批的人回来,个个皆满脸的沮丧和疲惫。
天愈来愈黑,众人嘴巴不说,面上都带上了些急躁——要真拖到宵禁,别说能不能找着七姑娘,被巡防的队伍逮着了,免不得受一顿鞭笞。
白芷鬓角早已被汗晕湿,抬眼望向不远处的那身影。
杜罗衣的境况没比她好多少,平日里好吃好食供出的红润气色,如今全然不见。脸苍白得跟纸片没什么两样,两瓣红唇被风吹久了,已经干得起了皮。
原先熙熙攘攘的街道逐渐冷清,两边的摊主手脚利落收拾家伙什,牵着来寻他们的小娃,笑语盈盈地往回走。杜罗衣呆呆盯着他们,直至再不能看见那几个背影。
有晶莹点滴自眼中坠落,她抬手拂去,转身招呼众人,“先回去吧,明日天亮继续寻。”
众人得了赦令,总算松了口气,朝她告谢后便匆匆忙忙赶回了府。
白芷拖着沉重的步子向前,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劝慰、鼓励?
她比谁都清楚七姑娘在杜罗衣心中的分量,任何的言辞在这一刻都太过无力。
“都怪我,”杜罗衣声音干涩,又重复了一遍,“都怪我......”
面对杜华浓时她有多盛气凌人,此刻便有多后悔不迭。她为何非得留着杜华浓这个定时炸弹在府中。就算把杜华浓放出去,真相会又远一步又如何,总会有其它法子的。
她为何这般自负、这般疏忽,她犯下的业障,为什么要让月儿替她受罪?
如果月儿真出了事,她要怎么面对惨死的周冉和原身,又要怎么原谅这个无能的自己。那么鲜活的人,怎么可以就这么葬送在她的无知和狂妄里......
她几乎摇摇欲坠,白芷听得心碎,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她,定声道,“姑娘,勿要把过错揽在自个身上。况且,月儿要真出了事,偌大个永安城,定会有些风声。如今一点消息和异样也无,那就说明月儿暂时还安全着。”
“真的吗?”杜罗衣虽半信半疑,但总算眼神里多了些光亮。
“自然,姑娘你可别忘了,我幼时可在城隍庙里住过好些年。城中消息最灵通的地儿,一是酒肆赌坊,二便是乞儿扎堆的地方。我方才估摸着都问齐了......”
她话还没说完,便见杜罗衣挣扎着挺起身子,“姑娘,怎得了?”
杜罗衣听了白芷那番话,心神稍定,更觉伤春悲秋、自怨自艾无用。她胡乱在脸上抹了把,话语间多了些坚定和一往无前,“回侯府借人,明儿上街发寻人启示。”
翌日,天还蒙蒙亮。
忠勇侯府那威武雄壮的大红木门被叩响,起初是胡乱拍了一通,后头似乎转了性,规矩地用门环轻敲,由轻及重。
门房睡眼惺忪,挣扎着爬起来,心中骂骂咧咧,把那扰人清梦的罪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谁啊?”
他被吵醒,手上动作自然不客气,“哐当”一下将门掀开,一脸不快地盯着来人。
门外站着一男子,面冠如玉,着青色衣袍,如雨后初霁。光是立在那里,便让人莫名安定。
门房眼神微亮:是个帅后生,也就稍稍逊色于自个些。
“您找谁?”他再开口,语气缓和了些许。
那男子面色多了些为难,也没回应他这一问,只视线往身侧瞟。
顺着他的目光,门房倒吸了口冷气——刚刚迷迷糊糊没瞅见,那男子还带了个小女娃。
不过也不怪他,那女娃看起来年纪尚小,连那男子大腿根都没够着,不过模样倒是很好:眼睛水灵、鼻子细挺,脸蛋也圆润饱满,穿着打扮也不似穷人家的姑娘,就是那裙角,沾了好些灰尘。
“如何,都到这了,你能说你是谁了没?”苏临风俯下身子,暗暗发誓这是他最后一次问这个问题。
昨日在锦绣楼里见着这女童时,她身上脸上都脏兮兮的,傻乎乎地站在一桌客人隔壁,直勾勾盯着人家盘里的绿豆牛乳糕,哈喇子几乎快要掉到地上。
人家客人好端端吃着饭,被赏猴儿似的盯着定是不愿,便扬声叫来小二,将她驱赶。
他那时刚从包间出来,方才的会面并不愉快,本不想掺和这烂摊子。但触及她眸中那抹无知时还是停住了脚步。
他拦住了动作粗鲁的小二,伪言这是自家小妹,将其带出了锦绣楼,走之前还打包了份她心心念念的绿豆牛乳糕。
不过很快,他便为自己的鲁莽后悔。
这女童,将那碟糕点搜刮干净后便缄口不言。苏临风问她是哪家的女儿,要将她送回家,她一句“不告诉你,怕你是坏蛋”便堵住了他的嘴。
我都是坏蛋了,你还吃我买的东西。苏临风看见那连渣都不剩的碟面,只觉气竭。
她都这样说了,再强问也无济于事,苏临风想着带她回街上,说不准能遇上来寻她的家人。哪知这霸王又说自个儿困了。下一刻便爬上了他的床铺,被子盖上没多久就打起了酣。
......
吃饱睡足了,兴许是瞧见苏临风没什么恶意。虽然还是不吐露自己的身份,但总算零星挤出来几个有用的字,“忠勇侯、阿姊。”
行咧,赶情这憨货还跟那最近搅弄风云的忠勇侯府沾亲带故。苏临风有了头绪,想着明日一早便能把这货“物归原主”,总算畅快了些。
“如何?能说你是谁了没?”
他这问题一出来,面前的女童思考了一下,傻愣愣地说了四个字,“我是月儿。”
奶奶的你是月儿,老子还是日儿呢。问你是谁,没问你名字!
苏临风少说也活了十五载,平日里谁人不夸他脾气好性情好。可同这憨货呆的每一刻每一时辰,他都觉得自己像那街上糖匠嘴边的糖人,稍不注意便会被吹爆。
怕是指望不上这货了,他掉转了身子,对着虎视眈眈的门房温声道,“一大早叨扰了,不知这姑娘是否是贵府之人呢?”
苏临风本来还想补充一下自己搭救这货的前因后果,但瞧见门房一头雾水那迷蒙样,便清楚这“认亲”怕是悬了。
他哀叹一声,“打扰了”,认命地带着那冤家告辞,想着转道去府衙报官,今儿定要把这烫手山芋给甩掉。
不过他没走远,便被一行人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人目光不善,苏临风微微侧身将那冤家挡在身后。
“敢问兄台,拦我们所为何事?”
那人见了他这举动,眉间凌厉之气松了些。但也不应声,从怀中掏出了张画像,径直绕到苏临风旁边,仔仔细细地比对起来。
圆脸、杏眼,看着还有些呆傻。嘿!全对上了。
张三乐了,今早一开市他便奉命带着人上了街,搜寻良久毫无所获,没成想竟在家门口碰着了,真乃皇天不负有心人也。
“去,禀告侯夫人,找着她妹妹了。”
吩咐完手下人,又朝苏临风拱了拱手,“小兄弟,方才多有得罪。你身后那姑娘,是俺们侯夫人娘家的亲妹子,昨儿个走丢了,俺们夫人急得嘞......”
嘴上不停,手边又招呼苏临风往里进,把他带到了会客厅。
苏临风本想功成身退,若非偶然,他这辈子都不想同深宅大院再有任何瓜葛。
可张三不让,死死拦住他,非要他乖乖等着不可。
于是乎,心灰意冷的苏临风被架在了原地,左耳听着张三用带着大碴子味的官话同他倾诉今早寻人的苦楚,讲着讲着便跳到自己的军营历险记,嘴边唾沫横飞,说话间还夹杂着隔夜发酵的蒜味。
右边耳朵不时传来那憨货不成调的赞叹,“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
待他被摧残得双耳起茧之时,那劳什子的侯夫人总算姗姗来迟。
不过他还没见着人,只听得一阵混乱的脚步声,身旁那憨货便动作飞快地往外奔去,带着满脸的糕点碎屑,边跑边掉。
“阿姊,阿姊,月儿好想你呜呜呜......”
自被他捡回家起,未曾见得这憨货掉半滴眼泪,原以为是幼童痴傻不辨真情。
此刻看来却不见得如此,在亲近之人面前,她哭得委实惨了些。
苏临风不知为何,只觉心头酸涩,竟少见地生出些飘零凄戚之感。
那憨货哭声未停,只其间插入了几句另一个女子的低声安抚,想来便是她口中的“阿姊”了。
不过,这声音怎得听起来有些耳熟?
他心中疑窦渐起,恰逢那女子起身朝他走来,起先沐着朝霞,不辨五官。待离了背光处,总算能叫人看清。
确是熟人。
他释怀一笑,扬声行礼,“姑娘,多日未见,不知一切是否安好?”
杜罗衣好容易哄住了啼哭不止的杜月生,刚想好好感谢一下那伸出援助之手的好心人。
没成想却听得这么一句叙旧之语,她定睛一看,见着那男子面孔。
“竟是你?”话语间惊喜未掩,苏临风听了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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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上眉梢。
“自姑娘搭救以来,苏某一直苦于未能偿还姑娘恩情。今日这遭,也算是了却了我的夙愿。”
既已见着人,他便不再逗留,温声告辞,“耽搁许久,我也到时辰去上工了。”
杜罗衣没挽留,她知晓聚宝斋素有迟到扣工钱的条例,只毫不敷衍地承诺了一句,“以后遇到难题,便来找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
苏临风定立半晌,容色间似有动容,末了什么也没说,只重重点了点头。
沉寂已久的杜月生见了他要走,着急忙慌抓起一块点心塞他手里,嘴里念念有词,“月儿吃饱了,大哥哥吃......”
他张开手掌,顺从地接了过来。对上那双不谙世事的眼睛,他难得语塞,“多谢......月儿。”
这样清澈的眼睛,确实同她的名字相衬。皎皎之月,不掺杂物。
送走了苏临风,杜罗衣带着杜月生回了翘园,揪着她问清前因后果。从杜月生零零碎碎、前言不搭后语的描述里,她大致拼凑出了事情起落。
前日用过饭食,张妈妈便催着杜月生上床歇晌。杜月生那会还精神着,可要是不睡,张妈妈定然会唠叨不停。她便依着张妈妈的意上了榻,假意闭眼。张妈妈那时腹痛难忍,夹着屁股便往净房去了,走之前还放了好臭一个屁。
她闭了好一会眼,脑中依旧清明,半分睡意也无,便琢磨起了馊主意。
平日里她经常藏到柜子里帘子后侧吓张妈妈,今日得来点不一样的。鬼使神差,她藏到了榻下。
于榻下调整好姿势不久,房中便进了一个人,脚步轻缓,是个女子。起初她以为是张妈妈,可那人的脚步声她全然陌生,应当不是藏峰居的人。
果然,在床上没见着她,那人嘴边便漏了风,“不应该啊,平日里这个时间不是在睡觉吗?怎得不见人呢......”念着念着便退了出去。
她一定不是藏峰居的人,杜月生心中确定,要真是她身边人,怎会不知自个儿惯爱玩捉迷藏。
待听不见那女子的动静,她歇了好一会,才从床底钻出来。
虽不清楚那女子因何缘故寻她,可她本能地觉得,不能再留在藏峰居。
她要去找阿姊!往日张妈妈时常念叨,她阿姊嫁给了忠勇侯,那她便去那里找阿姊。
杜月生左拐右拐,避着人走到了一墙根处,掀开杂草,里头赫然藏着一狗洞,这可是她平日里自个玩的时候发现的。
那狗洞不大,她费了好大力气才钻出去。待到了街上,她才恍然醒悟——她不认路。
既已出来,自然不能半途而废。
她在街上瞎晃了好久,腹中饥肠辘辘之时竟闻见一阵熟悉的香味。循着这味道,她入了一个酒楼。
然后,在那里,她遇到了苏临风。
被杜罗衣问及为何跟苏临风回家之时,杜月生顶着最无辜的嗓子说出了最世俗的话,“他生得最好看!”
......真是阴错阳差,幸好苏临风够帅,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杜罗衣心中揣揣,将怀中的杜月生又抱紧了些。
郑妈妈午间的时候又来了翘园,这回除了吃食,她还奉沈老太君之命送来了几身衣物。
“亲家小姐来得突然,从头赶制定是来不及的,老婆子便上街搜罗了一番,勉强挑出几件看得过去的,按了七姑娘这个年纪孩子常买的尺寸,不知合不合身......”
杜罗衣望着手臂被箍成藕节的杜月生,实在是没法说出“定然合适”几个字。两人面面相觑,只能干笑。
郑妈妈才抚着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出了门,后头便传来好大一声怒吼,“杜月生!你以后少吃点!”
紧接着便是一阵鸡飞狗跳。
她不禁灿然一笑,府中很久,没这般热闹了。
杜月生衣服的事好办,趁着派人回府报信的时机,杜罗衣叫人把杜月生往日的衣服连同张妈妈一齐接了过来。
至于其他人,敌我暂且不明,还是先不让她们近月儿的身好些。
薄暮,杜罗衣踌躇半晌,还是带着杜月生出了门。
成亲第一日,郑妈妈同她说第二日便带她去见沈寄言。可如今都过了几个第二日,那边都毫无动静。
放在往常,杜罗衣自然乐得装傻。可如今,因着月儿,她怎么也得投桃报李一下。
夕阳西下,天边霞光涌起,橙色暮光洒在人的身上,无端为这寂寥冬日添了几分颜色。
她带着满身的暖光,第一次踏进了灵秀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