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7点多，周窈音提着晚餐回兰庭。


    她低头看着手机里以自己为结尾的聊天框，确信嗅出了一丝舔狗的气息。


    ……还是先不发消息了，等几天再说。


    正把手机塞进兜里，周窈音被身后追过来的宋阿姨喊住。


    “小周，你隔壁那间是不是有人住了？”


    “1105吗？是有新邻居搬进来了，好几个礼拜前的事情。”


    “哎哟，原来是我想错了。”宋阿姨长吁一口气，换了只手提菜，和她并肩一起进楼栋，“前两天我看他跟在你后面，还以为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哟。”


    在她后面？周窈音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随口答道:“顺路吧，都是一层的。”


    见她神色如常，宋阿姨喜笑颜开:“我还说呢，那个男孩子外貌是蛮好，但不爱吭声，一双眼睛黑洞洞怪渗人的，不适合你。”


    听到“适合”两个字，周窈音警铃大作，瞎扯家常转移话题。


    宋阿姨一家人住在11层最靠近电梯那间，眼看快到家门口对方也没有停下来的架势，周窈音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到市里工作也有一年多了吧？孤身在外也没个照应，女孩子还是得找个会疼人的。”


    说完，她丝滑点开微信里的照片，“这是我老同学的儿子，人稳重性格也好，现在在税务局工作，铁饭碗嘞！他们家在海城可是有两套房子，嫁过去就能过好日子。”


    ……过什么好日子，房产证上又没写她的名字。


    周窈音象征性看了眼照片，然后深吸一口气接过话:“阿姨，其实我有喜欢的男生了。”


    “啊？”宋阿姨上下打量她一眼，满脸不相信。


    “是一个主播，我们已经认识一个多月了。”周窈音装出羞涩的模样，“我最近正在追他。”


    不给对方插话的机会，她紧跟着继续:“上个礼拜我刚送了他定情礼物，是我们共同孕育的第一条……哦不，两条生命。”


    宋阿姨瞪大眼睛，手里的菜差点没提稳，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的肚子，“你这……哎哟，糊涂啊！”


    “不是您想的那样！”周窈音当然不能让她产生这种误会，连忙解释，“是送了两条金鱼。”


    宋阿姨后怕般抚着胸口，嗔怪道:“你这孩子说话咋断断续续的，吓我一跳！这有啥啊，你加个联系方式备用嘛，万一你俩没成还有别的选择。”


    “再说主播这种工作哪里稳定？年纪一大，长得一丑不就失业了？”


    周窈音用力吸了吸鼻子，眼睛也瞬间红了，“不行，我太喜欢他了，没有他我活不下去的。”


    宋阿姨没听过这么肉麻直接的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她眼泪都快掉下来，猜测那男孩就根本没怎么上心，忙说了一堆好听的安慰她。


    “你放心，没成的话阿姨给你介绍更好的，女孩子可不能跌份啊。”


    “嗯嗯。”周窈音边说边帮忙把萝卜青菜放进房间，等门关上，她才松了口气。


    邻居们平时介绍相亲对象她一直都是委婉拒绝，一来不想影响邻里关系，二来考虑到他们毕竟算是长辈，但总有这种事情也让人心烦，有喜欢的人这个理由目前看来挺管用。


    周窈音摸了摸袋子里逐渐冷掉的打包盒，以后可不能再在走廊上聊这么久，老小区隔音效果本来就一般，万一吵到邻居被投诉就不好了。


    路过1105门前，她忽然想起宋阿姨在楼下说的话，不由自主侧头瞧了一眼。


    黑漆漆的猫眼，像人的瞳孔。


    她被自己的联想吓到，收回目光开门。


    冷掉一半的小炒菜虽然没之前的好吃，但辣味不减，周窈音看向镜子，觉得好笑便发了条动态:【吃辣后嘴巴肿了。】


    屏蔽同学、同事、家人，接着发表。


    她刷了会朋友圈，某某去了德国留学，某某飞去韩国接机，某某刚全款买了房，某某生了一个宝宝……


    周窈音瞅了眼自己单薄的动态，蓦地有些迷惘，正打算把动态删除，顶端跳出一个红点。


    【S点赞了你的朋友圈】


    她点开具体内容，红点却莫名其妙消失了，刷新再试一次，还是没有。


    周窈音想了想，回到聊天界面拍了拍他的头像。


    被这一打岔，她也懒得再去删动态，洗完澡出来底下多了几条评论。


    【于雪:哈哈哈哈哈哈哈】


    【薄月桥:可以喝点牛奶解辣。】


    【孟馨馨馨馨~:不露脸，差评！】


    于雪她记得是因为当时加好友的时候就当着对方的面，所以不好设置标签，但薄月桥……她单纯忘了屏蔽他。


    周窈音心里惦记着鱼，但考虑到有人已经隔了快两天不回消息，她拉不下脸再发。


    纠结了好一会，眼看快到睡觉时间，她接到周母发来的消息:【姨妈和妹妹她们从乡下来了，你的房间暂时让她们住几天。下个月回来后好好收拾收拾，房间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周窈音丝毫不费力气就看到了图片左下角被打开的高中纪念册，里面夹着的明信片和毕业照掉了出来，散落一地。


    她不喜欢别人睡她的房间，甚至很久之前还为此大吵过一架，但就像过去无数次大大小小的争吵一样，最后的结果也就那样。


    她的视线越过窗台，落在城市上空还亮着的高楼。


    又过了一会，消息栏多出一张照片，以及附上的文字:【S:你的鱼。】


    周窈音有点累，回：【我找个时间接回来，不麻烦你了。】


    发出没多久，一个语音电话拨了进来。


    “还需要出差吗？”语气和往常一样淡漠。


    “要。”她翻身，闷闷地回应。


    “你的鱼打算换谁来养？”


    周窈音不知道他为什么总要强调“你的你的”，说得她好像占了多大便宜一样，介意的话明明可以不养的，她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反问:“什么叫我的鱼？！那你还给我！”


    手机两端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一端急促，一端安静。


    沉默的时间足够长，等清醒过来发脾气的对象是谁，周窈音的怒火被紧随而来的歉疚取代，她揉了揉眉心想解释:“斯祁，对不——”


    “嗯，我们的鱼。”他打断了她的话，语调不疾不徐，“你想把我们的鱼给谁养？”


    “……”她被问住了，气头上的话本来也没有经过多少思考，再说要真那么好换人当初也不会找到他。


    见那边支支吾吾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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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不出答案，斯祁走出客厅，背靠着阳台接过话，“还是我来照顾吧，隔三差五挪地方容易生病。”


    “嗯。”周窈音能听出他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不禁耳根滚烫，她抱紧枕头小声转移话题，“斯祁，要不你开播吧？你做主播肯定会有很多粉丝，能赚好多钱。”


    对方显然不想给她这个面子，含着不甚分明的笑抛过来一个句子，“这些话也是群发的吗。”


    周窈音自然能听懂他的意思，但电话和隔着屏幕打字不是一码事，她脸都憋红了最后讷讷辩解:“没有，我只和你说过，其他的博主没有……”


    她一边说，一边切到视频软件，心虚地取关被他截图评论区的那位擦边男。


    斯祁的话被手机里传来的一声惊呼打断，他抬头往左边看过去，隔壁房间的暖光此时黑了，“周窈音？”


    没人回应，他快步穿过客厅，手刚碰到房门锁，那边突然出声。


    “我家好像停电了，奇怪了，我看对面楼还亮着……你可以等我一会吗？我看隔壁好像也是亮的，我去问问。”


    斯祁看了眼刚刚打开的客厅灯，伸手关上。片刻后，门外响起敲门声。


    周窈音敲第一下门的时候就后悔了，找他干嘛？直接微信问宋阿姨不就行了……


    大晚上的她有些犯怵，正想着要不要干脆回家，面前的房门从里打开。


    走廊的白炽灯是那种灰白的冷调，将房内的蔓延出来的黑暗衬得犹如一大片会生长的污渍，令周窈音生出强烈的不适。


    明明出来前她看到这个房间是亮着的……看错了吗？


    “有事吗？”房门半开，男人漂亮冰凉的眼睛看着她。


    习惯了他戴口罩，周窈音对他晚上在家也遮得这么严实谈不上太惊讶，唯一不舒服的就是被这样盯着，总感觉像被一条黑色的蛇缠住，让人后脊背发凉。


    “没……”她垂了垂眼皮，接着说，“你家停电了吗？我家刚才突然断电。”


    “嗯，我的房间也是。”


    他的回答跟提前设定好的机械程序一样，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周窈音一下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点点头躲回自己家。


    片刻后，1105的房门合上。


    “斯祁，我回来了。”周窈音快速钻进被窝，顺便把枕头边的手机也一起带进去。


    “早点休息，明天7点多才能起来。”


    “啊？我还想和你多聊会呢。”她还挺喜欢这样躺在床上聊天，尤其对方还是个情绪稳定的帅哥……蓦地，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7点多起床？”


    电话诡异地静了两秒，接着传来淡淡的笑音。


    “你提起过，所以我有点印象。”


    周窈音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但他这么说了也没有怀疑，搓了两下脸颊抱怨:“我最近记性不太好……等出差回来，我就去你家把鱼接回来，这段时间谢谢你了。”


    说到这，周窈音兴致勃勃:“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带礼物！”


    又是一阵突然的安静。


    她瞅了眼手机屏幕，没挂断啊，“斯祁，你是不是困了？”


    “没有。”


    快11点，周窈音确实该睡了，于是说道:“那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