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勋骑上自行车，前梁上坐着乖巧的妞妞，带着小草帽，小手紧紧抓着车把手，咯咯笑着。


    后座果果也跟着凑热闹，一跳就坐了上来，胳膊抱着哥哥腰：“出发喽，买西瓜去喽。”


    妞妞高兴的扭了扭小屁股，坐稳之后像是炫耀的朝路上过去的行人小声嘀咕：“唔，买西瓜呢，三叔给妞妞买呢。”


    二哥分到了筒子楼就跟二嫂住了过去，因为第一胎是女娃，所以最近在抓紧练小号，妞妞粘爷爷奶奶和狗蛋哥哥，就没和爸妈一块过去住。


    两口子下班了倒是会过来一趟抱着妞妞转悠转悠，筒子楼夏天热，他俩也没舍得买风扇，等晚上凉快些了把妞妞送回来才回去。


    “呦，李干事，大热天的带着侄女干嘛去呀？”


    “小家伙想吃西瓜了，我去看看还有剩的了给买个解解馋，呦鞠大爷，您今儿收获不错呀，这是刚从外边回来？”


    交道口这一片，不少人认识李延勋，和他打招呼的是鞠大爷，提着个桶，里面有好几条鱼。


    “还成，从一大清早到这会儿，回去能给孩子们添个鱼汤喝，给你拿两条吧，回去给王大姐煮个鱼汤。”


    “您别，前些日子我也去钓过几条，这会子还在石槽里养着呢，回见您呐，天热早点儿回去歇歇。”


    到了街上，因为天热行人很少，树底下有叫卖冰核儿的，李延勋远远一瞥停了下来。


    平时卖冰核的小孩子伙他都见过，有些个小孩还是从南城跑过来的，一来二去脸都熟了。


    眼前是个瘦巴巴的小姑娘，看着只比果果大一点点，穿的鞋子明显比自己脚大了一截，还是一只大一只小，头发枯黄，脸色黝黑，嘴巴干裂。


    看到李延勋过来，赶忙提着自己的小篓子跑上前，上面盖着的是一片好几个破洞的手帕巾。


    小丫头有些怯生生的问：“您要买冰核儿吗？很便宜。”


    “小姑娘，你多大呀？”


    小丫头有些警惕的看了眼李延勋，然后重复问：“您要买冰核儿吗？很便宜的。”


    李延勋换了个问法：“买呢，全卖给我吧，你家大人呢，怎么就你一个？”


    “小草自己出来的，谢谢您，全要您能用完吗？会，会浪费的。”


    这是个心底善良的小丫头，李延勋左右看了看也没发现有一起的小伙伴：“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没有朋友一起吗？”


    “嗯，奶奶，奶奶病了，小草想换钱给奶奶看病，您要是全要，给我，给我一块一毛钱就好了。”


    说到最后，小丫头声音几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这价格应该是给她奶奶买药的钱，她这一篓子下来也卖不了这么多钱。


    “好，叔叔全要了，连你这篓子一起给你两块钱好不好？小草，你多大了呀？上学了吗？”


    或许是听到李延勋全买了，小草很开心，递上篓子：“小草11岁了，没上学。”


    李延勋脸色复杂的看着风都能吹倒的小身板，11岁了才比果果高一点点，心疼问：“为什么没上学呀？”


    “小草要照顾奶奶呢。”


    “你爸爸妈妈呢？”


    “爸爸牺牲了，妈妈，小草，小草没见过妈妈，哥哥，您给我一块一毛钱就成了。”


    李延勋掏出两块钱塞到小草手里，蹲下来问：“你家住哪儿呀？是奶奶生病了吗？哥哥送你回去好不好？”


    “住北草厂胡同，小草可以自己回去呢。”


    李延勋听的一愣，从西城区新街口那边过来的？也就是说这丫头是跑到德胜门那边捡的冰核儿跑这么远来卖的?


    “怎么跑这么远呀？”


    小草哇一声哭了出来：“叔叔抢小草钱，小草要给奶奶买药，这边他找不着小草。”


    李延勋心里一沉，果然如自己所料，按小草说，她爸是牺牲了的，对于烈属可是有补助的，子女每月15元到成年，无工作配偶或老人三十元，她和奶奶加一块都有四十多块了，够两人生活了。


    李延勋抱起小草，替小丫头抹掉眼泪问：“是不是每月叔叔都把小草的钱抢走了？”


    “小草没钱，自己挣的钱，叔叔知道了就会找小草要。”


    李延勋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心疼的抱紧小草，红着眼睛问：“小草饿了吧，哥哥先带你去吃饭，吃了送你回去，带奶奶去看病好不好？”


    “奶奶喊疼，小草不饿，买药给奶奶，哥哥，你能带小草去买药吗？”


    “咱们得带奶奶去看医生，让医生叔叔开药才可以呢，果果，让小草坐你前面，抱好她。”


    遇上小草的事情，李延勋也顾不上买西瓜了，妞妞看着三叔脸色严肃，也没敢问西瓜的事情。


    回去路上李延勋侧面打听了解了个大概，小丫头叫苏小草，家里只有她跟奶奶两个人，有个二叔经常找奶奶要钱，上次还打了奶奶，奶奶就生病了。


    她父亲是去半岛牺牲的，然后家里多了个叔叔，小丫头和奶奶经常吃不饱饭。


    “街道办叔叔阿姨去看过你和奶奶吗？”


    “看过，叔叔不让小草和奶奶说话，不然，不然就要卖了小草，呜。”


    李延勋抓着车把的手青筋渐起，深吸一口气安慰道：“以后没人再敢欺负小草和奶奶了，乖，不哭。”


    果果在后面抱着小草，也带着哭腔安慰：“小草姐姐，有我哥哥在呢，他会帮助你的，你，，你不哭好不好，你哭的果果也想哭了。”


    果果想起了自己没认识哥哥之前，也和苏小草一样可怜的场景。


    路上李延勋没敢耽搁，也不知道小草奶奶情况如何。


    狗蛋在屋里听到自行车铃声响了，以为是三叔买西瓜回来了，欢呼着一溜烟跑到院子，就看到三叔黑着脸抱着个姐姐进院了。


    后面妞妞怯生生的被挂着泪珠的果果姑姑牵着，狗蛋感觉情况不对，缩了缩脖子没敢吭声了。


    “咦，你不是买西瓜去了吗？这是？”


    “姐，这是小草，给她洗洗脸和手，找双合适的鞋，妈，热点饭。”


    说完把小草放到地上叮嘱道：“小草，这是哥哥家里，你先吃饭，哥哥等会就带你回去看奶奶好不好？”


    小草怯怯的抓着李延勋裤腿，明显是不想让他走，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位大哥哥是真心对她好的，别人她都害怕。


    哎，很没安全感的一个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