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落空
作品:《我只剩下虚情假意了》 跑不赢不愧是千里马。
顷刻间便驮着她穿梭密林,离开了刚刚打斗的地方。阿筝往后看了看,黑衣人暂未追上来,想来也是,她们并不是目标。
只是,这里的地上也横七歪八地倒着不少尸体,可以看出刚刚的战况惨烈。
阿筝驱马又往前行了一段。
从席间福王激将时,她便附身在一只瓦雀身上,跟随皇帝进了林子,只是刚刚遇袭,她被迫收回了分去的意识。
按路程推算,皇帝一行人应是在这附近了。
阿筝跳下马,牵着跑不赢小心地探查周边的环境。
枯枝上的血迹正滴答滴答下落,地上的雪堆早已被染红,一股浓郁的腥味儿传来。
随着时间推移,她不免有些心焦。
若是还找不到皇帝,呆在林中,她的危险程度也相应增加。思及此处,阿筝分了一丝意识附身到飞鸟身上。
约莫过了一刻钟,视野之中出现了一人。
那人靠在树上,头微微垂着,腹部的窟窿正往外汩汩冒着血,本就雪白的肤色因为失血的缘故几近透明,他的佩剑静静躺在一边。
阿筝犹豫片刻,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
若不是能感受到一点微弱的热气,她还以为对方死了。
思索再三,她仍是转了身。
她今日涉险目的只有一个,待救了皇帝之后,若还有余力,她定会让人来救他。
没曾想她刚走两步,身后便传来一道低哑的呼唤:“霍引筝。”
阿筝:“……”
醒得还挺及时。
迫于无奈,阿筝只好回头,装作着急的模样看向霍元恪:“太子殿下怎地受了伤,我去寻人过来救你。”
可她还未转身偷溜,颈间便横了一柄长剑,剑锋的血黏腻又刺眼。
眼见着那些血弄脏了自己的衣袖,阿筝忍住皱眉的冲动,乖巧示弱:“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霍元恪面色虚弱,眼皮不抬分毫:“无他,只是手掌脱力罢了。”
好一个手掌脱力,阿筝暗暗冷笑。
这人竟这般无耻!
此时她定是没法去找皇帝了,和霍元恪在一起,定会危机重重,他的身份注定是刺客追杀的目标。
她得想个法子脱身。
忍下怒火,阿筝曲指推开了剑端,来到他身侧蹲下,咬着牙关切道:“此地危险,我扶太子殿下先行离开吧。”
“听九皇妹的。”
载着两人的跑不赢明显不乐意了,它甩了甩鬃毛,死活不迈步,气得阿筝不得已又威胁几句,这厮才终于又跑了起来。
“掉头,往山腰跑。”
虚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是真想装作不经意地把背后的人甩下马,但想到后果,她只能将这种想法隐下。
霍元恪说得没错。
此时,回别苑的路定有埋伏,若想安全,背道而驰才是上策。只是,这样一来,她怕是更难脱身了。
更勿论刷皇帝友好度了。
好在阿筝的意识仍分在了飞鸟身上,借着飞鸟的视野,避开了刺客大力搜查的地方,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
到达山洞时,霍元恪几近昏迷。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人扶进山洞中。
见跑不赢在外吃草,阿筝又走出去摸了摸它的头,轻声道:“我知晓你定是极为聪明的,于你来说避开那群人不是难事。”
“而今,我陷入困境,你跟着我许有危险。走吧,放你一回。”
说完,阿筝等了等。
跑不赢耳朵微微动了下,头却仍旧埋在草里。她心下熨帖,不由得感叹起一人一马的情谊。
只不过,马匹在山中目标还是太大了,她狠下心抽了马屁股一鞭。结果,跑不赢嘶鸣着抬起前蹄,瞬间消失在她的眼前,头也不回。
阿筝:“……”
是她错付了。
阿筝冷哼一声,回了山洞。
霍元恪的肤色本就白皙,如今还泛着青。他腹部的血越流越多,已将半条腿的裤子都染透了。这样下去,他或许会失血而亡。
她倒是特意带了回生丸,只是……
用在霍元恪身上是不是有些浪费了?无需思考,她很快得出了结论。
挺浪费的。
人总得顺应天命。待他死后,她也会人道些,将他尸身的位置告知众人。
届时,她再胡编乱造些救太子的戏码,虽不及救皇帝,也算聊胜于无了。如此说来,他也算还有点价值。
那柄曾威胁过她的剑,也许很快要易主了。
阿筝邪恶微笑,正想去摸他的长剑时,伸出去的手蓦地被捉住,霍元恪睁开了眼睛,目光沉沉地看了过来。
万物俱静,只余二人无声对视。
阿筝沉默一阵,摆出来关切的模样:“我见太子殿下阖目,以为你昏迷了。”
说着,她微微动了下手腕,然而对方的那份力道令她难以挣开。
这般境地了,力道却丝毫不松懈。那血窟窿莫不是作假的吧?
霍元恪分神看了下外面,神色极为平静,好似身上的那处伤全然没有一丝疼痛般。
“此地不宜久留,还需往北走。”
阿筝故作为难:“我倒是想,只是担心太子殿下伤重,难以行路。若是因此加重伤势,可是不好了。”
巧言令色。
霍元恪静静盯着她,脸上浮上一丝冷意,额边的血顺着眼尾缓缓而下更显妖冶。
“霍引筝,你知晓今日会有刺杀,入林后遍寻帝王踪迹,是意图得个救驾之功么?”
山洞中霎时间安静下来。
霍元恪说完便松了手,随手扯下里衣的一块布包扎伤口,仿若并不在意她是否回答一般。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阿筝眨着纯然的杏眼,委屈极了。
“刺客来袭,我与七皇姐走失,心下惶然无措。见了殿下后方才安心许多,殿下受伤,我心中难过,更是不知殿下误会我至此。”
“小九实在伤心。”
霍元恪动作一顿,长睫掩盖住了眸中的讽刺。
他时常在想,如玉贵妃之类并非愚不可及,为何还会被眼前这人蛊惑,受她引诱,任她攀附而上。
但见她眉眼颤动,瞳仁中雾气朦胧,乖觉地蹲坐在那处,身形瘦弱无力,如同一只可怜的藤妖。
想来也是有这幅皮囊的功劳。
霍元恪收回视线,走出了山洞,斜阳从他身后照来,完美地勾勒出他长身鹤立的模样,连同发丝都发了光,只是秋水面孔却隐在了背光处。
“起来。”
才揭过这一茬,此时不好违他。阿筝暗自撇嘴,被迫跟着他在山林里穿梭。霍元恪的身量极高,他一步抵她的好几步。
几个踉跄之后,阿筝伸手扽住了他的衣角,眼泪汪汪道:“小九脚程慢,实在不愿拖累殿下。”
“不如……”
她的话还没说完,颈间就再次传来凉意。霍元恪提着剑,神色冷淡:“不如我送你先行一步。”
阿筝:“……”
可恶!
二人离去后,山洞外来了一群黑衣人,领头的见洞中留有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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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道:“目标在此停留过,按血迹追,天黑之前定要得了他的人头。”
有烟雾自远处腾腾升起,副手上前一步低声道:“那边失败了。”
首领自是也看到了。只不过他心知,若是这边也失败,他们这些人再无生还的可能。
“继续搜!”
……
直到有侍卫负伤回来通报,众人才知晓山林中有刺客。朝臣们极为震惊,席间杯盏碎裂声纷纷响起。
还是宋昭仪沉声派人去救驾,朝臣们方才镇定下来。
可随着时间推移,陆续有朝臣焦躁地来回踱步,人人脸上皆是担忧。
宋昭仪有条不紊地安排御医替伤者诊治,询问过后,才知晓竟无一人遇见过皇上。
苍徐山地势险峻,稍有不慎便会迷失其中。虽帝王身边带着骁勇的近卫军,也难免会有疏忽,若是被刺客……
宋昭仪不敢再想,深吸一口气,端坐在上首,神色平静。
不论如何,她不能失了镇定。
堂下的福王面带忧思,忠勇伯见状安慰道:“郡主身姿矫健,定会吉人天相,王爷莫要担心。”
福王苦笑一声:“但愿吧。”
说完他便频频看向入口,忠勇伯见了不禁感叹福王爱女之心。京都常说福王喜爱这个女儿胜过府中的公子,今日见来,确是如此。
又有一批负伤的少年们归来,众人纷纷抬目望去,只是其中仍旧不见帝王踪影。
伤者如此之多,可见刺客人数更甚。
姚公公心急如焚,脸上都急出了汗。
吴将军早已带人前去搜寻救驾。按时辰来算,圣上早该回了,如今久久未归怕是出了变故。派去探查的人竟也无回音,山林中隐隐有兽类的啸声,阵阵嘶吼,听着便令人不安。
见福王忽然起身,姚公公抬目望去。郡主霍丛雁一人乘马归来,她面色惨白,肩部还插着一根箭。
“皇上还在林中,速速派人……去救。”
话没说完,霍丛雁便从马上摔了下来。众人这才发现,她不止中了箭,身后还有一道长长的刀伤,从左肩处划至右腰。
其间翻滚的血色令众人触目惊心。
福王抱着她失声呐喊:“御医呢!御医!”
见霍丛雁呼吸愈渐虚弱,众人默默别过头,不忍再看这等惨烈景象。直到听到有人大声惊呼“福王晕厥了”,众人才手忙脚乱地又是搀扶福王,又是送霍丛雁就医。
坐在席间的屈忠国眉头皱得极深,他思索再三,正要起身时,身旁的一只手按住了他。
屈忠国动作一顿,不由得偏头看向身侧,屈承戟垂着头,看不清神色,手却死死地按在他的手上。
半晌后,屈忠国终是叹了口气坐了回去。
登高台处人心惶惶。天色愈渐暗沉,众人的心也随着落了下去。刚刚宋昭仪命人清点过,除了帝王以外,太子、七公主、九公主竟也失踪了。
朝臣面面相觑,神色皆是凝重。
今日的刺客定是筹谋已久,计划缜密,苍徐山向来有官兵把守,冬猎之前还会细细筛查一遍,去除一切可疑的种子。
而今帝王和太子同时遇险,倘若仍旧寻不到人,颂国怕是危矣。
眼看着周围点起了烛灯,姚公公和宋昭仪对视一眼,正要再派人去找时,入口处终于现出了一批人的身影。
他忙小跑上前,端详坐于马上的帝王,见帝王身上染了血后,姚公公大惊,骇然道:“快传御医!”
皇帝抬手制止了他,眉目阴沉地巡视了一圈登高台。
“太子可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