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良好的职业操守和职业道德还是让余颂时控制住自己流露出惊恐的神情。


    她维持着体面的微笑，点了点头：“你好。”


    章鱼人并没有回应她，而是自顾自地走向了教室，坐在了最后排。


    很好，这个位置一看就知道……是上课不听课的人会选择的。


    余颂时一边深呼吸一边安抚自己的情绪。


    不是说有教无类吗？这是真正的有教无类！


    光环在此时叮地响了一声。


    她垂眸看去，光环上学生的座位表上亮起了一颗星星。


    意思是，来了一个。


    接着，余颂时看见了头发缠满树藤的“树人”，正面看十分正常但一转身就能清晰地看见后背银白色脊椎的“改造人”，缺了半个脑袋的，多只手的，以及在这一屋子牛鬼蛇神里看起来太过正常以至于格格不入的初一和十五。


    余颂时在看见初一和十五的时候，眼泪都快夺眶而出了。


    “你们来了啊。”余颂时总算觉得自己的笑容发自真心，“快进来吧。”


    初一点了点头，拉着十五走了进来。


    她没着急去座位上，而是走到余颂时身边，神秘地眨眨眼：“老师，你伸出手。”


    余颂时虽然有些莫名，但还是乖乖地伸出了手。


    初一伸出手掌，轻轻地在她手里放了某个质感坚硬的东西。


    余颂时垂眸看去，是一颗糖，白色的糖纸有些黏，放在手心里是温热潮湿的触感，应该是攥在手心里很久了。


    “送你。”初一对她绽开了笑容，“那天姜桃姐姐给我们的，一人一颗，我的这颗给你。”


    余颂时慢慢合拢了手掌，一时之间，她竟然有些哽咽。


    即使是微不足道的善意，也足以温暖冰凉的心脏一瞬。


    人就是靠着许许多多个微不足道的瞬间咬牙活下去的。


    “我其实……”余颂时踌躇片刻，“这颗糖给我了，那你呢？”


    “我和弟弟吃一颗啊。”初一笑了笑，“我们都习惯了。”


    “不行，这颗糖还是给你吧。”余颂时摇了摇头，“我不愁没糖吃的。”


    初一的面容闪过一丝的惊讶。


    “不会吧老师。”初一低声说，“姜桃姐姐说这颗糖超级贵的，可值一周的工资，您那么有钱的吗？”


    是……是吗？


    余颂时穿越过来几天，思维还停留在二十一世纪，那时候，糖这种东西确实一点都不缺，可是她转念一想，现在可是末世啊末世！


    然而她还是把糖塞到初一的手里，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没事的。你们吃了，就当我吃过了。”


    初一愣愣地点了点头，然后牵起旁边十五的手，坐到了他们各自的位置上。


    余颂时盯着光屏看，上面座位表都布满了星星，光屏上显示出一行字。


    “已全部到齐。光屏实时监控中：污染度，合格。”


    余颂时看了下表，已经九点十五了。


    “大家好。”余颂时尽可能让自己笑容显得和蔼可亲，“我是负责大家这节课的老师，余颂时，大家叫我余老师就好啦。”


    没有人理她，大家都异常沉默。


    只有初一和十五坐在第二排，目光闪闪地看着她。


    果然。余颂时在心里苦笑，无论到哪里，都是这样的。


    “希望大家能够遵守班级规定。不打架，不迟到，不旷课，认真听课，认真学习。”余颂时继续微笑着说，“那接下来我们继续我们的课程。”


    光屏上有电子课本，其实根本不太需要她讲，因为每个人的手环都会配备智能机器人，极其详尽地讲解所有知识。


    人类世界进入末世，已经不需要太多的知识，文学，诗歌这些在生存面前已经无关紧要，只有极少数的学校还在坚持，而大部分学校，教养所和收容所必读书目是，污染物应对法，认识污染物，精神污染之类一系列科目。


    而余颂时主要的职责就是在旁边巡逻，监督他们有没有在认真听智能机器人讲课。


    余颂时巡了一圈之后：好轻松的工作。


    她能理解这份工作为什么工资低了，这确实很轻松，这些工资是她应得的。


    但很快她发现，这些学生根本没有认真听。


    他们神情麻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光屏，但眼神却是无光呆滞的，很显然，人坐在这里，思维却早已飘到十万八千里以外了。


    余颂时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她刚准备回讲台坐着，突然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响动。


    刚才的那个章鱼人和他旁边的树人突然缠在了一块。


    他们状似亲密地抱在一起，触须和树藤紧紧地绕在一起，不分彼此。


    “你们，不要打架哎！”余颂时连忙赶过去，试图劝架，然而面对已经缠成一团的树藤和触须，她无从下手。


    章鱼人的整个头都被树藤勒紧，他也不甘示弱，用触手狠狠地掐住对方的脖子。


    “等下，你们等下！”余颂时正焦头烂额的时候，手表的光屏动了动，自动弹了出来。


    “教务系统提示：012号请用戒尺解决问题。”


    戒尺？！


    余颂时突然想起，那会儿黄鹂曾经说过，如果学生表现不好的时候，可以用教鞭或戒尺来鞭策他们。


    她毫不犹豫地拿出包里的戒尺，上前挥动戒尺打算把他们直接分开。


    她把戒尺往两人中间一斩，试图引起注意，结果戒尺直接把他们的触须和树藤齐齐斩断。


    余颂时懵了，她后退了一步，不可思议地看着手里的戒尺。


    你确定这是戒尺不是刀？


    合着这是在物理净化啊？


    在她还在愣神之际，两位斗殴的“学生”又重新恢复了原状，他们的触手和树藤又以飞快的速度在生长，没几分钟，就长回了原形。


    这次，还没等他们开打，余颂时就抢先一步站在了他们中间，手拿戒尺，以示威慑。


    “别打了啊。”余颂时害怕他们再次开打，一手拿着触手，一手抓着树藤，站在中间，人肉隔离了他们。


    看余颂时如此坚定的态度，章鱼人和树藤人也偃旗息鼓，暂且退到一边去了。


    第一天上班就遇见这样的事让余颂时非常头疼，结束的时候她把章鱼人和树藤人叫到了一边的空教室。


    她查阅了一下名单，发现这些学生名单有些没有标注名字，只有一个编号。


    比如说章鱼人的编号是14号，树藤人的编号是15号，还是挨着的。


    “你们刚才为什么打架？”余颂时把戒尺放到一边，正色道。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14号率先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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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他的声音嘶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如教堂里的洪钟：“我……们……在……交……流”


    余颂时怔住了，她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你的意思是，你们是在交流？友好交流？”她再强调了一遍，“确定是友好交流？”


    “对……”14号低声重复了一遍，“在……友好……交流……”


    难道是她搞错了？


    “那你们为什么，都缠在一起了？”


    “因……为……不……小……心……”14号继续断断续续地说，“太……长……了……”


    余颂时从他零碎的只言片语中大致明白了，原来他们最开始是想握手友好交流，但由于触手和树藤相碰的时候绞在一起了，他们情急之下，又拿其它触手去解，但越帮越忙，于是就演变成了余颂时看的那样了。


    “哦……”余颂时点了点头，“那我明白了。”


    她目光复杂地盯着14号和15号离开，马上打开手环给姜桃发去消息。


    余颂时：桃桃，请问那个戒尺是怎么回事？


    余颂时：我今天用戒尺想分开两个打架的学生来着，结果不小心把他们的触须斩断了。


    姜桃大概在忙，过了一会儿才回她。


    姜桃：啊？怎么回事？


    随后她打来了视频电话。


    姜桃那头背景音有些嘈杂，看背景是在电车上，是不停往后退的电线杆和一望无际的原野。


    “你刚才说，你用戒尺不小心把他们的触须斩断了？”姜桃微微瞪大了眼睛。


    “对。”余颂时有些心虚，“还好后面他们都长好了，但我不太敢再用了。”


    “这倒没事。”姜桃的沉思片刻，“可能是你的精神值比较高吧。”


    “啊……哦……”余颂时又问，“那接下来我要怎么办？”


    姜桃那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她站了起来，画面也剧烈抖动了一下。


    “怎么了？”余颂时急忙问。


    “没什么。”姜桃含糊地回道，“好像是电车出了点问题。我一会再打给你。”


    “好，你先忙。”余颂时按掉了视频通话，对着那个页面发呆。


    今天下午按照课程表没有排班，她可以早点下班。


    余颂时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去，突然手环响了一下。


    她点开查看，只见手环上有条新消息回复。


    是来自她订的那家民宿房东的回复。


    房东的昵称是空白，头像也是初始头像。


    房东：你好，可以的，我这边核实您确实没入住就会申请退钱，您稍等。


    还真可以退钱？余颂时眼角一跳，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她想了想，还是试探发了句。


    “房东，请问这边民宿订的人多吗？”


    为了表示自然，余颂时又发了句。


    “我朋友下次也想去来着，所以随便问问。”


    房东这次很快回复：还好。最近没什么人订。


    房东：不过，我以为你三天有住来着。我查了门锁记录，有开门记录。


    什么？余颂时愣住了。


    紧接着房东又发了一句话。


    房东：而且，我查了监控，您在三天前的晚上确实有出现在民宿门口。


    房东：您确定您真的没有入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