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梧清润的杏眸缓缓眨了眨。


    心中有一丝动摇，但同时，又觉得有些委屈和气恼。


    “所以你其实还是不相信我之前说的话……”


    苏青梧小声，委屈地觉得祝无晏那天原来根本没有相信她见到鬼的话。


    祝无晏无奈。


    他确实是不相信。


    他虽然不爱读书，但是子不语怪力乱神，孔圣人在这件事上，与他还是不谋而合的。


    “不是不信，”祝无晏只能哄，“但是就算世上有鬼，鬼又怎么会害你呢？”


    祝无晏低腰，指背轻轻刮了刮小青梅的小鼻子。


    “阿梧人美心善，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阿梧不做亏心事，鬼又怎么会害你？害你的，肯定是人。”


    苏青梧抿唇，把祝无晏的话听进去。


    脑中快速回想了一遍从小到大，虽然也有那么一两件让她心虚的事，但那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还不至于要‘遭报应’。


    这么一想，苏青梧松了唇，觉得祝无晏的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可是……


    “那也不能就这么溜进去吧？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我们进去里面，要去找什么？”


    苏青梧一连串的问题没得到确切的答案。


    祝无晏道：“等进去就知道了。”


    边说，牵上苏青梧，带她悄悄翻进琼林苑。人多不便，花鼓和小荷被留在外头。


    苏青梧紧张得不行，她第一次做这么出格的事情，万一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


    她一路上气都不敢喘，僵木头似的全程被祝无晏带着，躲过了一拨巡查的守卫，最后终于溜进了琼林苑的围帐。


    簪花会才过去几日，琼林苑还在整理清扫。


    除了巡查的守卫，还有整理东西的女使和打扫御苑的宫女。


    躲了一阵，趁着帐中无人，祝无晏把苏青梧带进了帐中。


    已至申时，帐帘一合，里头有些昏暗。


    苏青梧看清眼前，差点吓得叫出声，被祝无晏及时捂住了嘴巴。


    男子掌心特有的粗粝贴在她唇瓣和脸颊，手掌大得快捂住了她半张脸。


    她一时忘了刚才的惊吓，被这种温热粗粝的奇异感觉包裹着。


    祝无晏低声：“别怕，只是些面具和裙扇。”


    他嗓音压得很低，透出一丝莫名的喑哑。


    苏青梧这才敢定睛细看，果然帐中只是一些跳舞用的舞裙、面具、遮面扇之类的东西，还有水袖披帛等。


    掌下的温息渐渐洇出湿意氲在掌心。


    祝无晏该松手，但不知怎么没松。


    直到苏青梧抬手用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提示。


    祝无晏才松开捂住她唇的掌心。


    苏青梧感觉脸侧湿湿的，是她自己的吐息氤氲出的热气。


    她不自在地、悄悄擦了擦。


    祝无晏看在眼里，垂在身侧的掌心默不作声地合拢，握了握。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苏青梧小声问。


    她一边问，视线已经在帐中搜寻，看有没有和那天那个‘鬼’相像的面具。


    这样就显得她有些像没话找话似的。


    祝无晏看一眼小青梅，也不拆穿。


    那只握拳的手，吝啬地垂在身侧，只用另只手翻，和苏青梧一起找东西。


    这帐中的东西并非宫里所有，而是参加簪花会比试的各家小姐自己准备的。


    因为不知道比试的时候会抽中什么题目，所以准备的东西应有尽有。


    也不分门别类地放，而是各家的各自放在一处。


    等琼林苑的女使清点完，过不了两日便会给各府送回去了。


    难怪祝无晏非要今日来看桃花，想必一开始他就是冲着这里来的。


    苏青梧一边找东西，一边悄悄看青梅竹马。


    他还一直想着这件事吗？


    是为了她吗？


    还是他一贯就是这样，对除了读书以外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好奇。


    “找到了么？”


    祝无晏看过来，问她。


    “还、还没……”


    苏青梧赶紧收回视线，认真找东西。


    差不多把帐子里都找了一遍，也没找到那个和苏青梧看见的‘鬼’相似的面具。


    最后只剩下有一个匣子锁住了，没法打开。


    正这时，外头有脚步声靠近。


    祝无晏抱了小青梅，将人一把扣在怀里，闪身躲到暗处。


    两名女使进来拿了什么东西，没片刻又离开了。


    待帐中重新安静下来，适才被迫抱在一起的两人都没有动。


    过了半晌，苏青梧脑袋闷在祝无晏怀里，说出来的话被脸上灼烫的温度染得都是热的。


    “人走了吗……”


    她声如蚊蝇，声音细细小小。


    祝无晏也热，被她贴着的胸口热，连带着浑身都热起来。


    他喉间滚了滚：“走了。”


    苏青梧垂眼看向腰间，在昏暗中看不清，但触觉却异常明晰。


    “那你……还不放开我……”


    祝无晏默。


    半晌，‘嗯’了一声，却还是没松手。


    “再等等，等人走远。”他道。


    苏青梧：“……”


    苏青梧垂下杏眼，眼睫颤了两颤：“……哦。”


    乖乖让他抱了。


    过了阵儿，祝无晏松了人。


    两个人都不说话，围着上锁的匣子。


    苏青梧垂着头，明知帐内看不清，还是生怕祝无晏看见她又热又烫的脸。


    “这下怎么办，这个打不开了。”


    祝无晏没作声。


    在身上摸了片刻，不知摸出个什么东西来，在匣子上戳了几戳，窸窸窣窣一阵之后，就突然听见‘咔哒’一声，匣子的锁居然被打开了。


    苏青梧惊呆。


    祝无晏打开匣子，苏青梧瞬间瞪大眼睛——三只黑眼睛的鬼面具！


    她几乎是吓得立马钻进了祝无晏胸口。


    明明才抱了一次，她却无比顺手。


    等她反应过来，羞得想退开的时候，腰上温热有力的力道又箍了上来。


    祝无晏低沉的嗓音落下来。


    “别怕。”


    他掌心握着她的腰，掌心的力道和他的嗓音一样沉稳有力。


    两人复原了匣子，离开围帐。


    避开人，两人离开琼林苑。


    离开返回的路上，祝无晏道：“那匣子是黄家的。”


    “黄佳漫？”


    “嗯，匣子里锁的全是黄家的东西。”


    苏青梧没作声。


    过了片刻，才又小声说了簪花会那日试探黄佳漫之事。


    “我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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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不像她……”苏青梧就是有这种感觉。


    祝无晏也没说什么。


    不是黄佳漫，也是黄继仁。


    但是黄继仁没有主动害阿梧的动机，那就只能是黄佳漫指使的了。


    不管黄继仁是自作主张还是奉命行事，黄佳漫都脱不了干系。


    “祝无晏，我刚才没想到，你还会溜门撬锁呢。”苏青梧忽然道。


    祝无晏回过神。


    他笑了笑：“在阿梧心里，我不是一向纨绔么，会这些很奇怪么？”


    “那不一样。”苏青梧道，“我以为你只是喜欢斗蛐蛐玩马球，没想到你……”


    “没想到我还会撬锁是吧？”


    “嗯……”


    祝无晏笑笑，又叹口气。


    苏青梧忙看他：“你叹什么气？”


    祝无晏哀哀看她：“经此一事，在阿梧心里，定是觉得我更加纨绔不可靠了。”


    苏青梧愣了愣。


    少年凤眸无奈而又哀伤地看着她，深眸里满是无辜的引诱。


    苏青梧心口动了动。


    她声音小了一截，眼神也躲闪开。


    却是道：“谁说的……我现在觉得你，可靠得很……你那些玩乐的东西，也不都是一无是处。”


    “什么？”祝无晏佯作没听清。


    苏青梧：“……”


    她看他一眼，见他薄唇勾起弧度，笑意压也压不住，顿时羞恼，再不肯说第二遍了。


    再翻过最后一道墙便能离开琼林苑。


    进去的时候是祝无晏一直抱着她，出来时，祝无晏先落下去，在地上接她。


    苏青梧不敢跳。


    祝无晏笑着伸手：“方才不是还说，觉得我可靠么？”


    苏青梧羞赧，薄恼嗔他：“那你刚刚还假装没听见。”


    “听见了。”祝无晏晃晃手，笑意在渐落的日色下也碎金似的晃眼，“下来，我接着你。阿梧的少将军，绝对可靠。”


    身后似有守卫巡视靠近，苏青梧再不多想，眼一闭从墙头跳下去。


    稳稳被祝无晏接进怀里。


    苏青梧小心翼翼睁开眼，睁眼便是少年燧石般盛着明锐笑意的眸子。


    那眉眼一动，好像要随时迸出火星来，又亮又烫，灼人得很。


    “好了，花看完了，我们回家。”


    *


    马车回到城里已经是酉时近末。


    这时辰街上该没有白日闹腾了，然而令人意外的却是，街上竟然乱糟糟的。


    原本繁华平和的街道，不知为何有宫中禁军穿街而过，直奔而去。


    不知是去做什么。


    不少百姓与禁军冲撞。


    街上一时乱得慌，苏家的马车只好停到路边，免得和禁军发生冲突。


    等了半晌，禁军过去，才重新回府。


    苏青梧很少见到禁军，刚才禁军那阵仗，真是吓人。


    她拍拍胸口：“街上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乱子吗？”


    有什么乱子也用不上宫中禁军。


    祝无晏暗暗思忖，当下只安抚小青梅。


    两人回到苏府和将军府，祝无晏把小青梅送回去，而后回到将军府中，立马命廉成去查街上发生了什么事。


    半个时辰后，廉成回来。


    “公子，禁军直奔工部左侍郎王锋程王大人府上，把王家给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