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英姿

作品:《日月晦明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谢瑾已经二十有五,至今后院空无一人,连谢璧和谢瑜都已经有了通房,他却依然未娶,没有妾室,亦无通房。


    明颐猜,太子不愿成亲,大概有两种可能,其一是心悦之人已然亡故,一如陛下同已故先皇后的伉俪情深,其二是,他一门心思扑在国事上,全无心思娶妻。


    事实上,她猜的没错。


    易弦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声音轻了许多,


    “我曾向他表明过无数次心意,也劝过他无数次,说他需要一个照看他身体,管着他好好吃药的人。”


    “甚至,哪怕这个人不是我。”


    他要她学治国策、练穿杨箭,如今她箭能射穿三百步外的铜钱眼,策论也能压过翰林院那群老朽。


    她问他,我现在有没有资格站在你身侧?


    她分明在他眼中看出了欣慰的神色,他发自真心地夸她,可是却依旧温和地拒绝她。


    “阿弦这样优秀,该是为自己活,而不是为了站在谁身侧。”


    “阿弦,你有自己的路要走。”


    “而我要走的,是一条比夺嫡更凶险的路,稍有不慎行差踏错,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我不想牵连任何一个无辜的姑娘,这条路,必须一个人走。”


    他谢瑾不单要护天下苍生,也要先尽力护好身边每一个人。


    她更爱这样真实而周全的他。


    不知为何,明颐忽然想起裴谨——那个看似沉默老成,却仍怀着最赤诚的理想,选择明知不可而为之的少年。


    盛世,必然是由这样的人开创的。


    “他一日不娶,我便一日不嫁。我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总之我易弦此生,除皇祖母外,心中只有瑾哥哥一人。”


    明颐心头一颤。


    她突然问了自己一个问题——自己也会像易弦这样勇敢坚定、不计后果、不畏流言地喜欢一个人吗?


    虽然到现在她的“心上人”还没出现过,明颐依旧能诚实地回答,她做不到。


    易弦实则是最纯粹的,她的世界里有最简单的爱与恨,而自己牵挂的太多太多,譬如玉门关的舅舅和颜昭,譬如明氏百年清誉,譬如自己的名声。


    她的喜欢,需要经过和太多其他东西的权衡取舍。


    她终究是一只不敢扑火的飞蛾。


    她敬佩太子,也同样敬佩易弦。


    “郡主,我相信太子殿下虽无家室,却也不会永远孤零零一个人走这条路的。在他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一定会有人在陪着他。”


    听了这话,易弦回过头来,二人四目相对。


    “郡主,大道不孤。”


    “你第一次来文华殿时我就觉得,你是个有主意的,而且你和瑾哥哥有相同的立场。”


    说着,易弦突然轻笑出声,手上擦拭短刀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明颐,我们不一样。”


    “你信大道,而我只信他。”


    ***


    自从上一次谈话后,明颐和易弦便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偶尔聊着天。


    明颐觉得,易弦其实并不似传闻中那样不好相与。几日车程里,易弦有时会问她些玉门关的风物,让她唱些西北的歌,也会主动给她讲些有趣的宫廷秘辛。


    易弦也问过她有没有心上人,明颐只能诚实地摇摇头,说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嫁离京城。


    对此,易弦给出的回应是,“真巧,你也不喜欢毓金宫?我也不。”


    “其实我不配说这话,毕竟从小到大都在毓金宫的庇护下长大。”


    “但是明颐,我们一旦踏进来,这辈子便很难再有逃出去的机会了。”


    二人就这样靠聊天消磨了路上许多无聊的时光,车队终是在一个天朗气清的午后到了围场。


    明颐跳下马车,日光一瞬间刺得她眼睛生疼。


    禁军早就如蚁群般在苍翠山林间穿行,完成了扎寨的任务,金线绣的帐顶在日光下翻涌成浪,只待贵人们入驻。


    “陛下,臣妾晕眩得厉害。”明颐循声望去,贵妃崔妍似是被几日车马劳顿折腾得很是虚弱,堪堪由侍女扶着才没倒下。


    “臣妾自请在营帐内休息,还望陛下恕罪。臣妾不擅骑射,况且往年伴驾的都是德妃姐姐,理应由颜姐姐来陪伴陛下围猎。”


    明颐眉头微皱,似是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看向裴谨,却发现一袭雪白骑装的少年也正看向崔妍的方向,若有所思。


    她忽然意识到——


    崔贵妃这次,怕是冲着德妃娘娘来的。


    德妃嘱咐裴谨的话,也很可能与此有关。


    崔贵妃也是在宫中浸淫将近二十年屹立不倒的老人儿了,虽是简简单单一席话,却也引得明颐反复琢磨起来。


    既暗示自己身弱,本不适合坐这么久马车折腾来围场,却还是为“鸾凤双星镇煞”,担心皇上安危而来,委婉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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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更能引皇上垂怜。


    最后还把皇上推给德妃,更在陛下面前彰显自己贤良大度,来这全然不是为了争宠,只为了陛下您的安康,又顺带着卖了颜舜英一个顺水人情。


    不愧是贵妃娘娘说话的艺术。


    但明颐总觉得,崔妍选择留在营地,必然有鬼,心里总是隐隐有些担忧。


    皇上答应下来,又安抚了崔妍几句便命侍女将她扶回帐内好好休息。


    明颐和皇上一起,将目光投向了几丈外那个挽弓试弦的身影。


    颜舜英扬手抖开玄色骑装的广袖,披风猎猎如战旗,腕上的火玉镯在日光下炸开一簇寒芒,弓弦绞着西北风沙磨出的茧。


    她反手抽箭的刹那,明颐仿佛看见母亲画像活了过来。


    颜舜华弯弓搭箭时,是否也是这样的英气逼人?


    弓弦拉满时,颜舜英的脖颈绷出凌厉的弧度。


    “欢容,看好了!”


    “咻!”


    箭矢破空,明颐只觉眼前红绸一闪,那支白翎箭已劈开三枚铜钱,余势不减地钉入箭靶红心。


    镇西军“箭过钱孔穿靶心”的高技,竟在深宫妇人的腕底重现。


    林风卷着沙砾掠过银甲,德妃转身时佩剑撞上箭筒,金戈之声惊飞满树昏鸦。


    “好!”


    皇帝带头,由衷抚掌喝彩。


    “朕的舜英真是风采依旧!”


    谢欢容三两步跑到皇帝面前,亲昵地摇着他的手,“父皇,欢容也想学骑射,也想变得像母妃那样厉害!”


    “上来,朕亲自教你!”皇帝笑得宠溺,亲自将小公主抱上御马,随后自己翻身骑上,掌心覆住她握缰的小手,“射箭最讲究的便是,腕要稳,心要狠!”


    易弦在明颐身边小声说道,“皇上是真宠爱小欢容,这几个皇子里他亲自教过骑射的,都只有瑾哥哥一人。”


    一瞬间,明颐真的很羡慕谢欢容,羡慕她有一个足够宠爱她的父亲。


    谢欢容坐上马背就开始咯咯地笑,皇上驾马上前来吩咐太子,“阿瑾,你先带着几个小辈随便玩玩儿,无需太拘束,天黑前回来便可。”


    看得出来,皇上今日的心情真的不错。


    太子规矩应下,皇上和德妃逐渐策马远去,日光明媚洒下金晖,三人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却也勾勒出一幅幸福温馨的剪影。


    皇家难得的天伦之乐,倒成了这猎场中最动人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