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炷香之后，到达启蒙斋庭院的江佑翎，横扫着热热闹闹甚至还有其他“年级段”学生来围观的热闹盛况，冷笑一声。


    他扫眼都挤不进去的公告栏前的风水宝地，干脆脚步一转往张贴试卷的墙壁走去。


    “张贴的试卷有什么好看的？”许誉拽着江佑翎，想要去看看带着国子监大印的考核成绩单。


    按着他想法，国子监就是有些矫情，仿照科考公布成绩的规矩连带考生答卷也公布出来——此举是在表明科考的公正性，也是为了让广大考生监督绝对没有徇私舞弊之事。国子监这么搞，不是为激发考生好好监督，而是为了激他们这些荫生背后家长。


    家长为了不丢脸，都会棍棒在手，督促自家孩子好好读书。


    当然也是因此，前辈荫生们就各显神通的诞生了“泄题”之事。


    想着张贴试卷的恩恩怨怨，许誉对此是着实没什么好感。江佑翎这般辛苦却被人嘴皮子轻轻松松一张构陷为泄题，就是因为有这破事的存在就是因为国子监先前发生过种种泄题之事！


    “我想知道自己到底因为什么是第三名。”江佑翎步伐依旧，客气的开口回应道：“老大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想要我先去澄清去证明自己。”


    “但咱们证明是靠才智，也是靠日后一次次的能够名列前茅——”


    察觉到某些望过来的眼神，江佑翎口吻更加带着些自傲，甚至都算得上跋扈自负：“甚至霸占第一名的位置！”


    许誉眼睛都瞪得跟铜铃一样，不敢信的看着江佑翎：“霸……霸占第一名？！”


    “是正数第一名？”


    “那当然！”江佑翎毫不客气的：“六连元本朝都有第一位了，我既然读书自然要以人为榜样争取次次第一。”


    迎着如此笃定的回应，许誉不敢信的揉揉耳朵，难得扭头的看眼跟随的张长海，恍惚问：“你们听见江佑翎的话了吗？”


    “听……听见了。”张长海结巴着回应后，眼角余光扫见浩浩荡荡集结而来的一行人，身形靠近许誉，低声道：“贺家二公子他们过来了，看着是来者不善。”


    许誉瞬间冷静下来，瞥了眼个个写着找茬之气的众人，回眸望着江佑翎。见人依旧面色从容，身形笔直的像极了要杀伐的铮铮刀刃一样，真跟自家大伯一样有气场。


    感慨着，许誉权衡一瞬，立马身形微微一侧，站在江佑翎前方，看向带头过来的贺柏。


    江佑翎看着眨眼间做了决断，站在自己面前呈现保护者姿态的许誉，眼眸不自禁的眨了眨。


    哪怕他都看得出许誉有些利弊权衡，可……可偏偏许誉还是站在了他的面前。让他因此不自禁的又燃起一丝丝的祈盼渴求。


    即便上辈子有人，有专业的心理学家分析过他就是个缺爱的人，还有人借他的心理弱势来“攻略”他。


    可偏偏他还是那么的贱，一丝的善意便让他执着的追求。


    与此同时贺柏瞧着似乎被重重保护的江佑翎露出轻蔑的讥笑：“江家的庶子，好大的口气啊！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要知道你家因为风浪大已经翻过船了。”


    最后一句，他字字加重了音，最后还意有所长的瞥了眼许誉，又扫向几个站在一旁驻足观望的老牌武勋子弟。


    提醒着他们最后别插手多管闲事。


    老牌武勋子弟互相使着眼色，但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也没任何行动。


    许誉见状脸都黑了起来。见过孬的，没见过自己人不护自己人！江家再落魄，可眼下还没彻底泯然众人矣。


    迎着许誉的一丝善意，江佑翎有样学样的对贺柏露出蔑视的眼神，不急不缓开口回应：“在海里翻船总比在阴沟里翻船要强。毕竟应和了那一句古话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据说贺柏的祖父贺三军是军户出身，立下不少战功，因功封子爵。后又多次请命出征，先帝等朝臣权衡利弊，最后并未采纳。因此贺三军到死都是子爵。


    而后贺三军弥留之计是千叮咛万嘱咐贺柏的爹贺爵奋斗再奋斗。


    贺爵起起伏伏多年，最终靠着为当今承平帝夺嫡从龙之功，获封伯爵。


    眼下，从伯爵到侯爵也就一步之遥了。


    而大周侯爵，尤其是武勋侯爵有定数，一共才册封十八家。


    十八家中，江家这个目前只靠祖茔的侯爵最好拉下马，能让贺家上位。


    故此时常对付江家。就连先前书童都知道的江佑鑫别院之事，也跟贺家人有牵扯。


    被当众嘲讽小鬼的贺柏面色铁青，“这么牙尖嘴利的，怎么不见你入学考核的时候是甲等优秀？就算要营造才名，你也会抄一些行不行？别因为你得罪了所有的荫生，到时候我们家长一动怒，可要你全家受苦！”


    听得贺柏落重音的“家长”一词，在人身侧怒气冲冲的荫生愈发恼怒：“本来以为你是个倒数第一，垫底的。让我们跟家里都有个交代，才好声好气对你。结果你这么玩是吧？”


    “江佑翎，先前没教你规矩，现在哥哥我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个乖巧懂事的倒数第一破落户！”


    看着撩着袖子走过来的荫生，江佑翎笑着轻蔑看向敢用全家威胁的贺柏，声音加大了两分：“打架不是更会被找家长吗？倘若你们群殴都赢不了我，你们这些家长多没面子啊。毕竟一个个的新崛起的武将子弟，结果呢都不如我这个破落户的武将曾曾孙。”


    咬牙落重了曾曾孙的辈分上，江佑翎还抬眸一一看过贺柏左右的所有人容貌，带着十足十的挑衅嘲讽。


    被如此轻蔑眼神横扫的众人全都火冒三丈，脱口而出喝骂着：


    “江佑翎你个小娘养的贱、人玩意！”


    “日了你个仙人板板的！”


    “…………”


    甚至还有人挥拳朝江佑翎来袭。


    江佑翎见状眉头一挑。


    动手就好。


    重点就在动手打架这一事上了，起码不管怎么掰扯，就启蒙斋打架事，不会牵涉到江佑鑫。


    江佑翎感慨时，还十分期待的看着虎虎生威，似乎空气中都带着破风之音的拳头。但没想到在最后的一步，挥拳者竟然被贺柏死死的扣着肩膀拦住了，还大喊着：“不要激动。咱们不是禀告监丞了吗？他会来做主的！”


    监丞负责维持国子监的规章制度，尤其是负责监察荫生。且作为启蒙斋的月考的监督者，他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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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处理也是理所应当的。就算蔡祭酒他们知道了也找不出任何茬来。


    当然最为重要一点，监丞最厌恶江佑翎这种躺在祖茔上的破落户。


    迎着贺柏自以为掩藏很好的精芒，江佑翎笑笑。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新兴家族怎么会让愚蠢之人来国子监？


    许誉闻言也笑了一声：“巧得很，白宝儿也去请监丞大人做主了！毕竟他出的卷子他盯着印刷监考的，哪怕阅卷不是他，但他也得负责。”


    贺柏听得一副要把监丞大人也卷入其中的话语，原先的精芒当即转化为熊熊燃烧起的火焰，恨不得能够将许誉燃烧个尸骨不存！


    京城那么多家开国武勋子弟，他最厌恶的便是与自己同龄的许誉。这人是次次要压他一筹。这回进国子监，好不容他压人一筹，琢磨着月考展现一番突飞猛进的好学之名（从倒数飞跃到前十名），结果没想到自己非但失策了，就连许誉名次也还行。


    “你知道怎么详细，怎么你也提前看了试卷？”贺柏压着火气，质问道。


    许佑翎看着硬是要把他们往作弊上靠的贺柏，黑着脸，直接道：“别只会耍嘴皮子了，有本事当众考！”


    “明明能够当众考校一二的事情，怎么偏偏要靠臆想。觉得大人们不可靠，你贺柏领头随便抽背我启蒙斋读本上的内容，我但凡有一句话迟疑了，我就自己大喊我是靠作弊才获得如此好成绩。可你自己证明了我江佑翎是凭借真本事的，就给我效仿廉颇负荆请罪！当着我的答卷大喊三声我错了！”江佑翎扬声开口，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你们要是有所怀疑，也可以抽背。”


    “你们自己质疑自己从读本中抽一句话考校我，总不会再叽叽歪歪说什么白大人他们偏爱我，给我泄题之类的。”


    “要是不敢考校，就收起你们恶意的揣测！”


    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响彻全场，让所有人都呆愣了一瞬。


    许誉都有些担忧：“这……这万一他们恶意抽背很难的句子？我们还没学到的句子呢？”


    “那岂不是当众朝所有人证明他们是小人？真正嚷着要公平，只要个考试真相，自然会按着课程进度来。”江佑翎闻言回答的字正腔圆，似笑非笑的看向贺柏：“贺兄，是这个理吧？料想你们也不是小人，毕竟都是正头娘子养大的。”


    贺柏脖颈都青了：“你……你……”


    见状，许誉一怔。


    说实话除却嫡长子需要权衡是丢宫里做人质还是好好培养外，武勋才不管其他嫡子还是庶子，正经人家都是丢战场靠军功立身的。因此他也是见到贺柏这吃了屎的脸色才想起来，这好像就是个庶子。


    敢情先前骂人都把自己骂进去了。


    正想着要如何夸江佑翎反应机警，伶牙俐齿，他就听得身后传来声音威严的喝骂：“江佑翎，贺柏他们也是为了考核的公正性，是念着你或许误入歧途这才好心言说。你却是仗着自己有几分言语天分，这般咄咄逼人争强好胜？”


    “此举就是你在国子监学到的品行吗？”


    许誉瞪眼。


    被点名道姓的江佑翎也楞了一瞬，看向带着魁梧护卫迈步而来的监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