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倾云难覆(一)

作品:《那阴官似与传闻不同

    宵明只觉脑袋沉沉的。


    白鹿拽着她袖子的手仿佛渐渐松开,又仿佛没有……


    眼前的景象开始天旋地转——她察觉自己正慢慢消散于咸泉的一片奇异光芒里。


    尖锐的啸声席卷而来,在她耳畔高鸣不止。


    她依稀看见海浪自天际蓦地袭来,与不断喷涌而出的咸泉泉水联结在一起,似要赶来吞噬掉这里所有在场的人。


    青鱼怪一个接一个恢复了原身,于海水里兴奋穿梭。


    仙栾像是看见谁,喜出望外地直奔那人而去……


    有道身影在穿梭的栾族间找到她,又温柔地将她护在怀里,向上方而去。


    水波霎时泛起摄人心魂的光芒。


    宵明只觉她正被一股怪异的大力猛吸进咸泉,怎般挣扎也无法。


    难不成她今日功德无法到手,还要赔条命在宝山?


    *


    宵明最后一道意识,是余光瞥见她袖中两枚玉佩——正闪着异样的光辉。


    难道是有新宿主了?


    她挣扎着去摸索玉佩,却察觉自己离其愈来愈远。


    早知今日,她便早些去熟悉水性了。


    她迷迷糊糊之中,似乎听见一声幽微的叹息:“何时你才能记起,将军。”


    是谁在说话?


    谁……又是将军?


    *


    过了许久,宵明听见一个急切的声音。


    这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响着,有点远,但又有点近。烦不胜烦,聒噪至极。


    “你们让开!倾云,倾云,快醒过来!哎,你这样我怎么同师爷交代啊!真是急死个人了!”


    这人在叫她么?


    她分明是天官宵明仙君,掌管天地光耀,谁如此无理乱唤她名字。


    “走,走,走……别烦老娘。”


    那声音仍在继续。


    宵明猛地惊醒。


    什么时候她竟也学得这些粗俗的话了?


    她缓缓坐起来,顿感头痛欲裂。她努力撑开沉重的眼帘,发现自己竟躺在一张素雅的床上,四角缠着红纱紫缎,房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床下还零零散散堆了几个空空的酒壶。


    这里显然不是宝山坊间。


    白鹿,从渊,仙栾,讨水的汉子,甚至那些青鱼怪——竟都不见踪影。


    宵明环顾四周,发现房内西侧挂着一面青铜鱼文长镜。


    她急步走到镜前,没看到熟悉的自己,却看见一名容颜俊秀、眉目含情的年轻男子。


    长长的发丝好端端束成冠,尽管此刻有些凌乱,但也难掩镜中人清冷肃杀的气质。


    宵明默了一默。


    她顷刻摸索自己面上的不整处,又摸摸胸前,不免皱起眉头。


    她并没有被易容。


    因为这根本不是她的身体,是另一个人的身体。


    一个扮了男装的女子身体。


    房外传来一阵拍门声:“倾云!快出来!来不及了!得走了!”


    细细听来,似乎还有姑娘的嬉笑打闹声和悠扬的琴声。


    宵明警觉地皱起眉。外面那人在叫她?可她不是什么倾云。


    她小心翼翼靠近窗柩,戳了一处空白,看看外面是什么光景。


    好些个姑娘在隔栏外嬉笑,时不时在走廊上拦个上楼的人,纤纤玉手轻轻覆上人家胸前,就这么将人笑着带进厢房了。


    ……


    这里不像是宝山的哪个酒馆,倒有些像,青楼。


    ……


    她稳住思绪,快步走到走廊上,沉着脸推开向她挤过来的姑娘们。


    “公子,这么俊的公子哟!”“跟我上楼去坐坐呀,公子!”


    “不用了,不用了。借过。”


    费了好一番功夫,她才走出青楼。


    身后传来一道急躁的声音:“喂!倾云!等等我啊!”


    宵明懒得管身后这陌生的声响,只顾着向前走。


    你在唤倾云,又不是唤我,干我何事。


    她没走几步,便停下了。


    一个高挑的棕衣黑靴小哥匆匆拦住她的去路。


    “等我回去就禀告师爷!”这人样貌倒是年轻,恐方达弱冠,此刻气急攻心直喘气,又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俩听得见的声音道:“别忘了你的身份!那人一看就不是普通平民,怕是叶国非富即贵的世家子弟。你别遭了人家的道!”


    “放你的爹屁!我都认不得你!去去去!别挡老娘的道!”


    话一出口,她身形一震。


    难道是受这具身体的影响?她何时这般粗俗过?


    那小哥像是没想到她如此无情,气得别过头去,道:“好哇!之前抛下我,如今索性还当不认识我这人了!早知你还是这个脾性,我就不该答应师爷随你来叶国,真是自讨苦吃!”


    宵明冷冷看着他,不予置评。


    她脑海里正疯狂搜刮着原主的记忆。


    责骂,鞭打,痛哭,黄沙战场,金虎缨枪,呐喊厮杀,血……篝火……


    原来这具身体是秦国声名显赫的女将军——司马倾云。


    秦国七年带军收割荆州,秦国八年打下宁州,去岁被封为秦国镇国大将军司马氏。


    今年国都遭南方敌兵突袭,边疆战士防不胜防死伤惨重。司马倾云带军前去攻打,却见敌军已然撤营。但当她一撤回,对方便又打来。


    前线探子传来密告,从军营将士方言和作战习惯推测,兴许这是叶国的军队。不过他们却从未见过叶国的旗帜。


    而南方除了叶国还有蓟州、徐国,无论是哪一国都不是好惹的路数,他们目前还难以分辨。


    司马倾云便请缨来叶国打探情况。若密告属实,便回都起兵南下,攻打叶国。


    到那时,就不能再顾忌叶国的国力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更莫说要欺压她国之人。


    眼前此人便是她父亲司马刑放心不下他,派来随她一道打探消息的司马门徒,名叫巽城。


    若是换成从前的司马倾云,应是会和他一同回去,择日便攻打叶国吧。


    毕竟叶国犯境在先,秦国容不得他再犯。


    不过,现在么……


    巽城见她冷静下来,以为她回心转意,声音温柔些道:“你若还把朝中规矩放在眼里,明日就随我一同回秦国。如今战事在即,容不得丝毫闪失。”


    宵明嗤笑一声:“你就和秦国的人说,司马倾云早死了。叫老头也别演了,反正他也没把他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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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上过。”


    她笑眯眯道:“这镇国大将军谁爱当谁当,总之老娘不当。”


    言毕,她便顷刻逃离,迅速消失在他视线里。


    在这具身体里,她竟使不出法力。


    幸而司马倾云乃将门子弟,体力还不错。


    旋即她便将巽城甩开。


    *


    走了有些时辰了,宵明也有些疲倦,便随处找了个墩子歇息。


    最初醒来时,她原本还以为是从渊趁她晕水后捉弄她,给她换了身行头,看看她会是何反应呢。


    她还暗骂了他七八遍,心想等逮着他定狠狠收拾一番。


    未曾想,她是真真切切进到人家身体里了。


    这还不是最坏最坏的情况。


    依她方才所见,这里的小贩们脚底都是虚影,路边草叶不见光而泽丽,秋日大雁不南飞却西行,那这最坏的情况恐怕是——她很可能莫名其妙入了观旬之境。


    但不再像先前那般,是以天官之身,而是失去灵力,成了一个凡人!


    这不仅意味着她无法结阵出境,也意味着她在境中若是受到伤害,也无法用灵力医治。


    她本源为灯芯,向来只修金系法术,何时学过刀枪阵法?


    天可怜见,她本就只是天界一个兢兢业业攒功德,一心想攒够十万功德好赎出阿姊的可怜人,即便是这一次观旬一万功德的好事都要费半月的心血,哪里有三头六臂来此境中为秦国苦练刀枪功夫,带兵打仗?


    宵明深叹一口气,心中极为苦闷,难不成我又要重新修行?阿姊还能等到我重回仙班吗?老娘昨儿出门定是没看黄历,怎能呆在咸泉这般久?


    她本就不善水性,这下倒好,顺着海浪不知被刮到哪里来了。


    竟还莫名成了秦国的将军!


    她又忽地想起什么。


    司命星君曾对她语重心长说过,若是有一日,她并未开境,却进境中,兴许是自己成了观旬的宿主。


    若想出境也不困难,就得完成境中人的使命。


    她仰天哀嚎——难不成,这里是观旬之境?


    那从渊呢?


    从目前的形势来观,那厮定是见海浪太大,抛下我走也。


    难不成,只有她进入境中,从渊却没有?


    宵明心中给他狠狠记下一笔:等老娘找到出境的法子,再同你秋后算账。


    正想着,身后有人撞了她一下。


    这一道不是很重,但由于她现下心情不大可观,扭过头就开骂:“哪个不长眼的不看路啊!”


    “大哥,对不住,对不住!借过一下啊!”


    四个身形粗壮的小吏拉着个姑娘,急冲冲向前走。那姑娘一步一个回头,满脸泪痕,虽是跟着他走,却看起来不大情愿的模样。


    铺子边上有两个老嬷嬷在缝衣裳,此刻也放下针线小声议论。


    宵明离得不算远,也将二人的议论听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万香阁的紫槐姑娘吗?她要被带去哪里?”


    “诶!你还不知道么!她昨儿被那住南边的大殿下相中了,估摸着今日就要给人家送府里了吧!”


    “老天!被那个老头子看中了?哎,这么好看的姑娘……糟蹋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