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之后，不管是叶菁还是李云锦都若无其事地将这件事略了过去，装作没有发生过。


    只有李云芳还略有些气性，但在叶菁的劝哄之下，第二天也就消失无踪了。


    只有老张一门心思地想着给李云锦一个生日惊喜，在挖沼气池的时候将事情告诉了众人，得了众人一致的赞同。


    忙忙碌碌之间，池子被搭好，然后密封了起来，仅留下了投料的口子。


    老张还是不太相信这东西能够当柴烧，可办事也不折不扣。


    小姐是个有想法又大方的，她没有亏待谁，大家伙也乐于帮她完成设想。


    池子完成的第二天就是小姐的生日，老张觉得这日子也挺巧妙。


    李云锦生日那天一大早，老张便醒了。


    他早早起来，发现庄户们已经各自在准备了，见了他都殷切地问：“庄头，什么时候可以送过去？”


    老张都是用“再等等”打发掉。


    他准备在中午的时候，再将东西送过去。


    那时候，他心里想的还是今日定要办得风光些，毕竟是小姐生辰，马虎不得。


    不曾想，还不等他将东西准备好，热热闹闹地为小姐庆生，陆陆续续地，就有人来了。


    先来的是将军府上的人，叶凌云和吴伴雪坐马车，叶流空骑着匹马跟在后面。老张一时间愣在原地，连礼都忘了行。


    他还道自家小姐是被将军府排挤了才到这里来，如今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哪有当长辈的主动过来给小辈庆生的！


    回过神，他连忙上去迎接，对着旧主颇为殷勤。


    叶凌云含笑看了他两眼，问了问李云锦平日里在这边可好。见老张只是嘿嘿嘿不答话，他也就明白过来，笑着虚虚点了一下，带着人进去了。


    老张这才摸了摸额头，松一口气。


    将军府上来的人仿佛拉开了序幕，陆陆续续的，就有人送礼物过来。当然，都是下人来，可其中也有人要老张转告，说是自家主子很是遗憾，没能得一封请帖，请老张务必在李云锦面前隐晦地提一下。


    老张脸上笑呵呵，心里……心里已经震麻了。前


    来送礼的当中居然有明华郡主这般的存在，自家小姐，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方昀良过来的时候，见着满地礼盒也是难以相信。


    他倒是知道李云锦做过什么的，可也没想过，居然有这么多人都巴巴地送礼物过来。


    据他所知，这位小姐可是一心要做孤臣的模样，和谁都没有交往过。


    自己这来的时间，反倒有些姗姗来迟了。


    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方昀良脸上顿时就带起了笑，和颜悦色地和老张打招呼，也不急着过去送礼了。


    老张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也不说什么，只是一切如初地和他说了几句。


    两人刚说了几句，又有一份礼物送来。


    方昀良见了送礼人的名字，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那分明是如今京城里炙手可热的金吾大将军安思言安大人的名帖！


    他并不是不知道两人是认识的，可只是认识，值得安大人这样送礼物过来？


    更不用说，礼单上写着的礼物是一匣子的南洋珍珠，价值不菲。


    老张发觉他的震惊，斜乜他一眼，心中暗自得意：现在才知我家小姐的体面？


    脸上笑容越发灿烂了三分。


    好在送礼的人虽多，最后到场的，也还是只有将军府那一家子。


    方昀良如此方才松了一口气。


    午宴设在花厅。


    李云锦一进门，众人便齐声道贺。她今日穿了件有些旧旧的衣裳，簪一支玉兰，清简得不像寿星。


    “小姐，”老张与方昀良总算找到机会送上礼物，立刻上前献上，“咱们两个庄子的一点心意。”


    老张的礼物没什么稀奇的，倒是方昀良的让李云锦多看了两眼。一包西域来的种子，状如芝麻却是朱红色，附笺上写着“波斯金菊”三字。


    李云锦捏起一粒看了看，眼里漾出笑意：“方管事有心了。”


    方昀良退下之后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颇为得意地对老张示意了一下。


    叶凌云见状正要说点什么，忽然外头有个丫鬟急急走来，颤声道：“有天使来了。”


    一群人连忙起身去迎接。


    只见一名绯衣太监笑眯眯地过来了，身后跟着抬箱的力士。众人摆了香案接旨，只听那太监读了一遍，原来居然是陛下赐了东西过来给李云锦当做生日礼。


    宾客里只有叶凌云面上还能保持平静，就连吴伴雪脸上都略有些动容。


    两个庄头中，方昀良瞪圆了眼，老张则挺直了腰板，脸上是不约而同的激动。


    这排场，满京城找不出第二份！


    老张忍不住在心里头感叹，自己可算是跟对了主子了！


    等天使一走，叶凌云站在院子里望着陛下赐下的金银器物，叹道：“陛下待锦姐儿，当真是盛宠。”


    吴伴雪轻轻点头，语调中带着几分惊奇：“这样的恩典，确实少有。”


    反而是叶菁站在一旁，神色恍惚。她望着李云锦的模样，心中感慨万千。与自己并不亲密的女儿如今有这般地位，实在是……


    一时间，情绪复杂得说不出来。


    李云锦盯着那些东西看了好一会儿，等嬷嬷们将东西搬走去登记造册了，唇角一扬，感叹道：“陛下可真是个好人。”


    叶凌云闻言一怔，随即失笑：“这话也就你敢说。”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陛下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岂是‘好人’二字能论的？”


    李云锦笑嘻嘻地应了。


    此间发生的事情很快就随风传遍了京城。


    实在是此事令人太过震惊，就算是宗室里的小辈过生日，陛下也少有送上贺礼的，如今却给了这位新封的县君。


    一时间京城里议论纷纷。


    御史台的老大人捋着胡子，暗自琢磨陛下此举是否别有深意，自己是否要参一本；有人在酒肆里交头接耳，猜测这位县君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有神通；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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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的几位太医则想起她送入宫中的那些奇效药酒，心中既羡且妒。


    有些人得了消息，也曾酸溜溜地说什么不过是个乡下丫头，也值得陛下这般抬举的话语，可更多的人却悄悄记下她的名字，想着来日或许能攀些交情。


    就连市井当中也有了“进献药酒然后得到陛下赏识”的传说，引得人心欲动，也想有这样一份荣光。


    夜里进入农场，里面的时间已经是夏天。天气燥热得很，一进去就感受到一阵扑面而来的热意。智能系统在检测到人之后才更改了温度控制，房间内迅速凉了下来。


    最近每次这种时空上的变化，都会让李云锦产生强烈的感觉——农场和外面确确实实是两个世界，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舒尔茨进门的时候，发现李云锦站在窗前，顶着窗外灿烂的阳光，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声：“怎么了？”


    李云锦恍恍惚惚地抬头，摇了摇头，回答道：“按照那边的时间算，今天是我的生日。”


    一直检测着房间内部的智能系统，立刻贴心地切换了房间里的全息投影。


    整个房间瞬间变成热闹的生日聚会。彩带从天空坠落，蜡烛在餐桌上闪烁，空中响起生日快乐的音乐。


    舒尔茨也吃了一惊，此时也露出笑脸来，轻声对他说：“生日快乐。”


    只是李云锦似乎依旧恍恍惚惚，视线落在窗外，似乎跟着鸟在飞，并不见多少喜色的样子，他不由得又问：“怎么了？”


    李云锦摇了摇头，让自己的思绪从抽屉中回来，轻声说：“其实我不太记得自己真正的生日是哪一天。”


    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落在舒尔茨耳中，却仿佛一道惊雷突然炸响。精神力测试时那个异常的数据似乎突然有了解释，令他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你是怎么变成李云锦的？”


    李云锦下意识答道：“我也不知道。”


    一句话出口，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李云锦才笑起来，歪着头看着舒尔茨说：“现在你知道我的秘密了，快来贿赂我一下，这样我就不考虑灭口保守秘密了。”


    舒尔茨听出她在开玩笑，心底莫名地一松，也笑了起来：“我身无长物，看上什么只管拿去就是了。”


    “如果看上的是你这个人呢？”


    “都是你的。”


    几句问答下来，屋子里的气氛又凝滞了。


    智能系统适时地将生日音乐调至最低，只剩下窗外的海浪声轻轻拍打着沉默。


    李云锦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她没想到自己会脱口而出这样的话，更没想到舒尔茨会这样回答。


    她的耳尖慢慢红了，心跳有些加速。


    看着站在原地的舒尔茨依旧和往常没什么两样的样子，令她一时间摸不清，他到底是在跟着自己的话开玩笑，或者是真的真情流露。


    暧昧的气息伴随着沉默在屋子里蔓延，谁都没有再说话，却又仿佛有千言万语在这沉默中无声的叙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