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锦将她带到了暖棚。


    琉璃做顶的暖棚吴伴雪并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每一次见，都要感叹一下。若不是李云锦得到了那个方子，这个暖棚就已经是造价不菲，只有极其有钱的富贵人家才能用得上的东西。


    不过，这里面她倒是第一次来。


    弯腰钻进暖棚，湿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眨了眨眼，虽然早有预料，但对眼前的景象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竹子做的架子上，黄瓜开着黄花，豆角垂落一大排；小青菜青翠欲滴，辣椒已经发红，茄子亮得发紫。


    吴伴雪赞叹地摸了摸身旁的菜蔬：“如今还不到三月，就已经有这样的东西了。可真是……”


    “暖棚里可不分四季。”


    “只怕你这里的东西也别有玄机。”吴伴雪道，想起的却是不久前还风靡京城的黄洋葱。那些达官贵人们为了一口新鲜的菜蔬，争先抢购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这些稀罕物若是拿去卖，不知能赚多少银子，你倒是好，若不是我过来，都被你瞒在鼓里。”


    李云锦莞尔：“太少了，我自己吃吃就差不多了，连府里我都没敢轻易送。”


    吴伴雪会心一笑，不纠结这个话题。


    她看着四周，感慨万千：“你倒是舍得在这种地方花钱。”


    “人生在世，吃吃喝喝而已。若是吃都吃不好，那也挺没意思的。”李云锦一边说，一边随手摘了几颗草莓。青穗连忙捧了水上前，帮她清洗。


    然后，吴伴雪就被塞了草莓到手里。


    那草莓红得透亮，闻起来格外香甜。


    迟疑地咬一口，甜蜜的汁水立刻在舌尖迸开，带着阳光的温度和奇妙的香气，比夏日里吃的还要甜美三分。


    一刹那间，她居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难怪清远那孩子一直对这孩子的寒瓜念念不忘。


    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李云锦笑眯眯道：“舅妈喜欢吗？喜欢往后常来。这里的东西，随时都可以来摘。”


    吴伴雪失笑，拍了拍手：“我可没有那般清闲自在的日子。”


    李云锦叹息：“我还想着用这些东西收买一下舅妈，让舅妈和我做生意的时候网开一面呢。”


    吴伴雪讶然：“你想做什么生意？”


    “舅妈觉得我这里的东西可好吃？”得到吴伴雪的点头后，她笑微微道，“那舅妈有没有意向，让自己的庄子里也种上一些这样的东西？”


    吴伴雪回去的时候，一路上心事重重。


    等到了家中，叶凌云一下子就发现了她的不对，连忙关切问道：“怎么了？从庄上回来就魂不守舍的。”


    “锦姐儿……”她顿了顿，发现叶凌云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不由得莞尔，“想跟我一起做件事。”


    叶凌云松一口气：“什么事？”


    “她暖棚里种了些好吃的东西，她想在我的庄子上种。”


    叶凌云诧异：“她怎么会提出这样的建议来。”想一想，他问：“她缺银子？”


    吴伴雪嗔道：“她冬日里才靠着那黄洋葱赚了一大笔。更不用说还有那牵线搭桥的琉璃方子，如今都卖成什么样了。”


    “但是她支出也不少。那沼气池子，我去看过了，全部都是黄铜精铁，花费定然不菲。府里给她的那点月钱，杯水车薪。做生意的钱，能到她手上多少，只怕还不好说。”


    这话倒是真的，吴伴雪也点头，只是她又道：“只是那孩子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缺钱，好像是要拉着我一起做什么。”说着说着，她笑起来：“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倒好像是让我沾光一样。”


    叶凌云若有所思道：“说不得，她当真是这样想的。”


    “那你觉得如何？”


    “你意下如何？”叶凌云笑起来，“左右她邀请的是你，想要的也是你名下的庄子，你自个儿怎么想？”


    吴伴雪却转而道：“我尝了尝她种的草莓，那滋味……若是其他人吃到了，只怕茶饭不思。”


    “当真那么好吃？”


    见妻子点头，叶凌云顿了顿，不由得笑了起来：“看起来，这孩子果真是想着要拉我们一把。”


    他叹道：“本来想说，叶家是她的依靠，可这孩子……倒是我们受益良多。”


    吴伴雪也点点头，末了一笑：“外甥女一片好意，我也不能就这样拒了。往后，我可能要往她那边多跑几趟了。”


    叶凌云哀怨看她：“你就是想说最后这句而已。”


    吴伴雪哈哈笑起来。


    沼气池的热闹持续了大半月，明华郡主也就持续不断地给李云锦写信。终于在三月底接到了李云锦的来信，邀请她去庄子上赏花。


    收到信的那日，明华郡主拿着信得意良久，只觉得浑身舒坦。


    这个最难接近的县君，总算是被自己拿下了！


    她当即写了回信表明自己很愿意赴约，又开始考虑，自己要穿什么样的衣裳，带哪几个丫鬟去。


    时间到了四月，明华郡主终于站在了这片自己已经期盼已久的地方。


    这地方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充满了野趣，也并不像城里的高门大宅那样有着精心规划的美感。


    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看得出来，庄子里重新规整过，路上铺着碎石子，马车走上去沙沙作响。


    路边零零散散地有不少没见过的花，像是随手撒下的种子，任它们自己长成喜欢的模样。明华郡主叫不上那花的名字，但粉的紫的在路边开着，随着风轻轻摇曳，倒也煞是好看。


    庄子里的屋子倒是寻常，不过个个都整整齐齐，比她想象得要好上许多。


    水渠沿着路边蜿蜒，渠底铺着鹅卵石，清浅的水流汩汩地淌着。远处一架水车慢悠悠地转，把溪水提到高处的田里。


    说不上有多精致，却处处透着股活泛，叫人心情都愉快起来。


    李云锦在门口迎接她，一见她就笑着迎上来：“见过郡主，郡主安好。”


    明华从车上跳下来，提着裙子走了两步，方才笑道：“你平日里不请人过来，我这才发现，这地方和其它庄子倒是不一样，干净许多。”


    两人寒暄两句，明华就亲亲热热地挽了李云锦的手进门去。


    “今日里可有其它姐妹过来，还是单只有我一个？”


    李云锦挑眉道：“没有请旁的不相干的人，除了我的小妹妹，就只有郡主在。”


    本以为明华会觉得自己被慢待，不曾想她脸上居然立刻浮现出喜色，当下停住了脚步道：“那可正好。”


    在李云锦诧异的目光中，她笑嘻嘻地说：“若是有旁人在，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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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问。如今只有我一个，那就无妨了。你那什么沼气池，我能否看看？”


    李云锦顿时了然。


    不等她答话，对方就接二连三地问了起来，活似个好奇宝宝。


    “那沼气池……粪水当真能冒火？”


    “池子底下是不是藏了什么宝贝？”


    “这气要是漏了，会怎么样？”


    “池子底下除了气，还有什么？”


    “你说这气能点灯……那要是冬天在屋里烧，会不会熏死人？对了，你真的用这个做吃的？”


    李云锦听得笑起来，一边拉着她往外走，一边答道：“哈哈哈，当然不是。算了算了，你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明华的眼睛越发亮起来。


    明华的大丫鬟跟在身后，看着自家郡主兴致勃勃地跟着那县君去了，心里面颇有些焦躁。这县君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居然让自家郡主想往那等腌臜地方去。只是一听那池子的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明华向来事事有主意，大丫鬟从来都不敢说什么，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去，心里头却对那县君不满起来。


    等走了一段，却始终不见什么奇怪的味道。路边开满了花，桃李樱杏各自争奇斗艳，反倒有些淡淡的香气。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大丫鬟在心里头开始抱怨的时候，终于听那县君一声“到了”，顿时人就精神了。


    出乎明华的的意料，这地方并没有什么异味，四周开满了花，草木的味道浓郁。


    一个小小的棚子里竖着几根奇奇怪怪的管子，上面接着她看不懂的装置。唯有一个圆盘，上面用透明的琉璃封着，里头分了三个颜色，一块写着无，一块写着有，还有一块写着多，如今有一根指针指着有的区域。


    明华一看就懂：“这是说，这里头有那所谓的气？”


    “正是如此。”李云锦道，“只有这里面有气的时候，才能烧起来。若是多了，倒要叫旁的人一起来烧一烧，将那气多用一些。”


    明华饶有兴致地围着转了两圈，虽然看不懂，但不妨碍她的兴致。只是当她问起那沼气池子，却被李云锦摆了摆手：“那地方如今封着，倒不好让郡主过去看，等过上大半年，清理的时候方才会打开。”


    明华也不失望，笑道：“原来是我孤陋寡闻。这东西并非我想的那样。只是不知道，这气烧起来，效果如何。”


    李云锦莞尔：“本来说种了些好花好草请郡主看看，不曾想郡主对这个倒是更感兴趣。”


    “花花草草的东西哪里没有，这玩意才是独一份的。快些带我去看看。”


    李云锦拗不过她，带她去厨房看了眼。


    那蓝汪汪的火焰让明华大感惊奇，一叠声地问为何不是橙黄色，为何是这种蓝色的。李云锦解释了一番，方才让她心满意足，回了花厅里。


    李云芳正坐在那里，见姐姐陪着一个大姐姐过来了，连忙站起来行礼。


    明华见她就知道是李云锦的妹妹，连忙免了礼，笑道：“原来是云芳妹妹。”说着，送了她一个小小荷包，里头塞着几颗金豆子。


    李云芳也不纠结，当即收了，眼睛亮晶晶地问李云锦：“姐姐，你说有什么好吃的叫我过来的，是什么好吃的呀。”


    明华一听这话，顿时目光也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