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莎

作品:《凤戟斩天下

    “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北牧野看着女刺客消失的地方“啧”了一声,余光扫过那个满眼惶恐男人。


    她的视线像长满荆棘的藤蔓,蠕动着从他脚底爬满全身,勒紧他的脖子,戳穿他的皮肉,将他绞杀。一个小姑娘竟然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虚脱和窒息。


    冷风扫过街道,卷走地上的废纸灯笼。


    影卫们静静地盯着这边,刀上的血滴在地上没有声音响;视线犹如猎狗,只等一声令下就将他蚕食干净。


    男人分明看见他们嗜血的眼睛里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我,我还不想死!”他颤抖着声音道。


    北牧野笑着将剑横在他的脖子上,“我有不杀你的理由吗?”


    男人像是找到了希望,虽然像悬崖上伸下来的一根脆弱的藤蔓,但是他还是拼命地去抓紧。


    “你不想知道是谁雇佣的我们吗?你不想找到幕后之人报仇吗?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你放了我,我告诉你。”他激动道,视线在北牧野的神情和横在自己脖子上的剑来回徘徊。


    北牧野轻嘲笑道,“喔!刺客这么好心,告诉你他们是谁了吗?”


    “丞相府,是丞相府!苏夜郎,苏丞相!是他要你的命!”男人脸上扯出一丝难看的笑,怯懦讨好地问道,“你,你现在能放了我吧!”


    她是个姑娘,她还只是个小孩,她会放过他的。


    怎料空气安静了一瞬,北牧野左手捂住脸,居然咯咯笑了起来。她的视线透过指缝看向地上的男人,语气陡然冷下来,“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什、什么?”他不懂北牧野的意思。


    “很可惜,你答错了!”北牧野面无表情地扬起剑。


    “不是不是,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们亲口说的,他们亲口说的!放过我,放过我!”


    剑就要落下,剑就要落下……


    “我还有孩子,他和你一样大,他不能失去父亲!我做这些都是有理由的!”


    剑悬在半空中。


    男人感到惊喜和庆幸,随即更加卖力道,“我还有母亲要赡养,她又老又病,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我这么拼命赚钱,都是为了他们!他们像吸血虫一样趴在我身上,可是我却无怨无悔……”


    假的,都是骗人的。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孩子;要是有,也被那个贱女人做掉了吧。他的母亲早就死了;都不能活的久一点,害得他要想办法自己搞钱。


    鬼市那种地方,才不会有正经人!女人不是开窑子的,就是挖人心肝的;男人不是地痞流氓,就是躲避官府抓捕的罪犯。


    北牧野垂眸看着他哭嚎的样子,“想笑,就笑吧!”


    男人愣住。


    “我的意思是,哭也太费劲了!你一定在心里笑,觉得自己好聪明,逃过一劫了吧!是不是还笑我是个蠢猪,被你随随便便几句话就框骗过去了?”


    “不……”男人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望进北牧野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人气。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分明是个疯子。


    “女人啊,实在是太过温良。不过良善从来不是女人用来刺死自己的刀。而利用女人良善的你,才最该死。”


    一道寒光闪过,在北牧野冷漠的目光中,一颗人头应声落地。


    直到死后,那个男人的头滚到街角,依旧保持着震惊恐惧的神情。


    “少主,刺客们的刀上都有丞相府的标记。”


    “做得倒是周全。将这些刀统统带走销毁,不要留下。”


    “何不利用起来,对付丞相。”


    “两股势力斗起来,得到好处的却不是我们。没必要引起骚动,打破现有的平衡。”


    如果将现在的形势比作跷跷板,上面坐了两个旗鼓相当的人。小打小闹的斗争只会让跷跷板轻轻被撬动,坐在上边的两个人时高时低。可一旦有人从上边掉下来,一头空了,留在上边的那个人成为最重的存在,也会摔下来。


    恰在此时,街角传来夜巡官兵的跑步声。


    北牧野抬手,影卫刹那间如流星逆行般轻松跃上屋顶,四散开来,与阴影融为一体;只留一人守在她身侧。


    她要是走了,今晚这事便没了交代;几十个黑衣刺客横尸在京城的街头,只怕事情明天就会被闹大。


    “此时宵禁,何人大胆在此喧哗!”夜巡官向这边来,看见满地的尸体,拔出佩刀,“来人,将其抓下!”


    士兵形成两股,左右而行,立即将二人团团围住,纷纷拔出刀来。待他们看清其中一人面目,拿刀的手都不稳了,面露难色,进退维谷。


    “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将此人拿下!”


    “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北牧野侧身。


    夜巡官双膝一颤,被冷风这么一吹,尿都快漏出来了。立即收刀,单膝跪下。


    “卑职参见郡主大人!”


    其余士兵见状没有犹豫,通通跪下,“参见朝阳郡主!”


    一时间街道上躺得躺着,跪得跪着,只余二人纹丝不动地站立在中心。


    北牧野将配剑递给身侧影卫,朝着夜巡官缓步走去。


    穿过两名士兵时,跪着的他们不敢抬起头;见到染血的衣袍从他们身侧飘过,提着的那口气才终于放下。


    为首的夜巡官大气不敢喘。他今天怎么就这么倒霉……


    “刺客们在此处行凶多时,却迟迟不见夜巡官前来。刀啊剑啊的,叮呤哐啷,热闹得我以为宵禁被解除了呢!”


    “是卑职该死,卑职失职!”


    北牧野沾了血迹的手拍在他一侧肩膀上,一连拍了几下,像亲近的朋友一样,却叫为首的夜巡官汗毛直竖。


    “大人辛苦了,还是好好想想,明日接受训问时,如何狡辩自己这一身酒气,才不会掉了饭碗吧!”北牧野末尾的语调带着清浅的笑意。


    她要离去,无人敢阻拦。


    夜巡官保持跪姿,直到北牧野离开;随后直接瘫软坐在地上,“完了,这回子是真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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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过后,上面对这件事的处理也如北牧野所料一般简单。


    刺杀朝阳郡主的歹人都已浮诛,至于有没有幕后之人指使,便又回到了朝堂权贵之间互相争斗的问题上。谁都知道查不出结果,便没有再深究下去的必要;只是台面上还是要应付一下,加强了对宵禁的管制。


    昏暗的室内,蝴谍悠悠转醒,因伤势太重暂时无法动弹。


    她在被救出来时就因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此刻醒来,却感觉到自己的武功被废了大半。


    惊慌过后,愤怒与委屈涌上心头,却只能将手撺成拳捶在床上泄愤。


    “你需要静养,暂且不要生气得好!”来人声音粗砾沙哑。


    “幽,居然是你救了我。”


    “呵呵呵,怎么?难道还指望秦子陵会来救你?他晓得你的这次行动吗?”


    男人一连串的反问犹如针扎进她的心里。


    “别那么不待见我,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男人伸出食指刮擦她白细的脸,眼里是赤裸裸的贪欲,“要不是因为你这张脸好看,死了实在可惜,我也不会大费周折去救你。你知道我拖着昏迷你,甩掉那群紧咬不放的狗时有多辛苦吗?我还帮你排出了身体里的毒!”


    蝴谍厌恶地侧开头,“你怎么会知道我在那里?”


    幽哼笑一声,“靠你和蛇谍能成事?”


    “你……”蝴谍恼怒地瞪他一眼,指甲深陷手心。


    “你在鬼市里的动作那么大,想不让人发觉都难!”幽谍的嗓音像干涸的沙漠,“我和你们一样,都认为应该将那个碍事的郡主拔除,否则谍网日后想在北麓行动,只会难上加难。”


    “既然如此,为何不早点出现救我?”


    “你武功失了大半又不是我的错,冲我发脾气做什么?”他坐到床前的椅子上,眼神戏谑,“谁让你那么不小心,受了那么重的伤,还中了毒针那?”


    “你我二人联手,必定能将她除掉。何至于现在这个地步?贪生怕死之徒!”


    “骂得好,骂得好,我就爱听你骂我!”


    幽谍靠进椅子里,左右扭了扭脖子,“你说秦子陵都不同意你这样做,你还跟着他干什么?我们才是一路人!干脆你跟着我,我有办法对付朝阳郡主,除掉她手底下的影卫。”


    蝴谍瞳孔微张,对他所提出的杀掉朝阳郡主的办法的确心动,但她也知道他背地里打了什么主意;于是眯着眼道,“你不必挑拨离间,妄图通过卑鄙的手段取代他的位置。我是不会和你同流合污的。”


    “同流合污?呵呵!你不是也违抗了秦子陵吗?私自买通人,去杀他心爱的朝阳郡主!”


    “胡说,子陵不可能会……”她激动地撑起上半身,牵动身上的伤口,疼得冷汗直冒。


    “子陵,叫得这么亲密!”


    蝴谍好看的眉眼因疼痛皱在一起,双眸中似有火焰般瞪着幽。


    这时一个少年从阴影中走出,竟然是曾经背叛王府,被北牧野下令抹除的影卫思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