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是无神论者，但更贴切的来说，是敬畏中持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


    在这个南方大省中，属于“迷信”的某些现象，在很多地方依然处处可见。


    如：白家父母对于上香拜神的日常坚持。


    在白灵很小的时候，就铭记的一条家中铁律，“吃饭前先上香”，“出门前记得上香”，“初一十五，家里就要拜拜”。


    他们拜的是死去的亲人，按照一日三餐规律，白家上香拜的，便是白灵去世的爷奶。


    其他神明，多是厨房灶台的灶王爷，门口处的土地公....就没了。


    梦到家里死去老人的入梦，隔日想起来，还要特意要去问问村里的神婆，选个日子来祭拜。


    所以过去一年里，白家父母对于没梦到过女儿，被阮黎问起时，白父的深感愧疚，道出那番后悔的言论。


    但当站在眼前的女儿，变成了非鬼，而是妖的生物时，白家父母脸上虽仍是镇定样，内心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的风暴。


    “白骨精”，西游记中的妖怪，可以说家喻户晓了。


    白父盯着活生生的女儿，怎么都联想不到，这是一架行走的白骨架子？


    倒是白母摸着女儿的手，下意识的直觉反应中，上下探索了几下，又用力捏了几下，手掌底下传来的肉感，挺真实的啊！


    “都是假的。”


    随着白灵的话落间，一双前一秒还是手指纤长，指节分明的美手，透露出一种优雅与协调的美感，被阮黎称赞过，她现在可以去做手模了。


    下一秒就变成白骨嶙峋，被握在白母的手中，美感全无，不仅膈手还很骇人。


    赤裸裸的白骨模样，吓得白母“啊”的一声叫出来，听得出音量是被克制住了，但里面的惊吓情绪，全是真的。


    这还只是一双手呢！


    要是整个人现原形呢？


    怕真要给老人，吓出心脏病来了吧！


    这也是阮黎第一次见到的白骨真身，没有外表的任何修饰，让她想起读书时，在学校实验室里看到的白骨模型。


    她还是生物课代表，每次独自去实验室都要屏住呼吸，拿了东西就跑，跟后面有鬼东西追着她一样。


    然后.....她又想到昨夜，跟白灵互相睡在隔壁床。


    “谢谢你昨晚的不现行之恩了。”，语气幽幽的开口说道。


    不然，她真能睡不着的。


    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白灵又变回去了，依然是那双柔若无骨的玉手，细腻白皙，宛如最精致的白玉。


    比起对于美感的关注，白母愧疚于刚才自己的下意识表现，也带着担忧的问道：“那不是…会很脆弱吗？”


    一碰就能散架的骨架子？


    在父母的担忧目光下，本人无需多言，用行动来证实。


    她四处张望了下，拿起刚才的饭碗掂量了下，放在她手中，大小跟她的手掌差不大，一个发力，现场上演了一出“徒手碎碗”。


    破碎的瓷片扎进手里，却没有任何血丝的渗出。


    “这.....”


    肉身是假的，但力气大是真的！


    甩掉扎进手里的瓦片，下个瞬间，一双完好无缺的芊芊细手，又重现众人眼前。


    白灵不过是用了最少的“成本”，来证明自己的话语真伪。


    “确实不是人。”


    阮黎依然是那个做总结的人，比起被白灵搞得一惊一乍的双亲，她可以说是波澜不惊了。


    加上阮黎对于美的触觉，已经变得很是敏感，她借着灯光下的照映，难得静下心来，细细打量起眼前白灵的不同之处。


    以她纵横圈子的这些年经验，就她那双手，用在女明星身上，光是保养费就得上万一个月，白灵是随手就变幻出来。


    灯光下的脸部皮肤，宛如初雪般无瑕，其实以前的白灵也很白，但是最后一次见面时，她记得是惨白惨白的那种啊！


    还透着点蜡黄的不健康感。


    而眼前的细腻，那是上了底妆才有的效果吧，想到就做，她还真上手擦了一下。


    确定是素颜没错了。


    眉眼细长而柔和，流露出淡淡的哀愁，鼻梁小巧而挺直，与下方的樱桃小嘴相得益彰，整体给人一种温婉可人的感觉。


    也许是受西游世界的审美观影响，她什么都不做，光是坐在那里，整个人流露出的氛围感，都偏向古典的气质范畴。


    脸是原来的脸，但细看下，又感觉哪哪都不对感，就跟素颜和上妆后的两种区别感吧！


    但阮黎知道，眼前白灵的那张脸，确实素净得不行，出发前，她还看到对方拿着酒店的白毛巾，在脸上无章法般的，划拉乱擦上一通，那手法可叫一个粗暴。


    她撸完一个妆后，再转头看到一边玩着手机，来等她的人，气突然不打一处来。


    她花上一个小时的上妆行为，都是白费的，不如对方这变幻术，直接能给自己来个法术版的美图秀秀呢！


    她想到，白灵适合做什么工作了。


    “你以后做搬砖，浪费了。”


    “灵灵啊，家里是不能留了。”


    两边的声音同时响起，白灵才听得好友那头，像是调侃她，计划以后去搬砖的职业道路时，又听到那边的父母，知道真相后，一出口就是要赶她走？


    这一晚上，还没过完呢！


    几个小时前，还是亲人两行泪的抱头痛哭一场，这么快就要赶她走了？


    “翻脸”得这么快吗？


    .


    白家父母当然不是要赶女儿走，但不走，又是万万不行的。


    同样来自于乡下人，最朴素简单的思考思维。


    “村里的人，都知道你死了。”


    白灵的面孔，跟那网上的通缉犯没差别了，只要给人认出，家里怕是第一时间就招来警察。


    “户籍没去注销，你拿着身份证去外地后，悄悄生活，不会被发现的。”


    而在村里，熟人们光是打着照面，互相打听一下，你是谁家的孩子，立刻就能被知道。


    像他们女儿这种情况，怕要被捉去，别人是扒皮和切片研究。


    “白骨精没有肉身....”.


    “被剁成一块块，磨成粉？”


    阮黎本是玩笑般的打岔话，真给老两口听进去了，吓得脸色苍白，仿佛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一只妖混在人类社会中生活，一个真真正正的异类，该是白灵夹着尾巴做人，才对。


    ........


    从回来后开始的折腾，不过才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家里的局面却是天翻地覆了一样。


    拿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身份证件，还能与父母相认和坦白一切，本该是心里大石落下后的轻松时刻，但从房间里被赶出来的白灵，轮到她心里跟堵着一口气似的，怎么都开心不起。


    她“去世”后的一年时间里，妈妈依然定时给她清扫房间，一如以前，总是打着电话，盼着她节假日回家，便随时都有干净的房间过夜。


    就算她不在了，妈妈依然重复着这个清洁房间的行为。


    不过是，代替她入住的人，变成了上一年里，有回来过几次，看望他们的阮黎。


    甚至是她的手机，电量保持充足，打开许久没上过的微信号，一些朋友和同事发来的震惊问候信息，她的父母都一一，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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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貌的给她回复了过去，像是给不在的女儿，依旧经营着她的人脉关系网。


    看最近的信息时间，都是去年的这个时间点了。


    也是，一个死亡的人，谁会给她的微信再发信息来呢！


    就算是阮黎，也是加了白父的微信联系，她怕通过白灵的微信号发信息，自己会忍不住。


    也让对方再次陷入失独的悲痛情绪中。


    .


    “真决定了？明天就走？”


    阮黎虽然是请假了，但她依然忙得很，手机上的信息提醒，在静音的情况下，还是听得出震动个不停。


    难怪以前给她发信息，大半天都不回复，那是找她的人太多了，信息被淹没过去。


    “嗯，都在给我收拾行李箱了。”


    白母在房间里，收拾好了一个箱子的夏天衣服，又开始装起冬装来，要不是行李箱塞不进去，怕是连屋里的那床被子都要她带上。


    “哈？这是要你以后，不要轻易回来？”，阮黎笑着说道。


    明明失而复得的独生女儿就在眼前，这对夫妻还能决定得如此快，坚决要把白灵送走。


    白灵听得阮黎的话，才想起几年前，自己短暂回来工作的那段时间，小公司里的工作不顺心，发展前途又看不到，自己连夜收拾了一个行李箱，一刻都不想多待家里。


    想不到将来有一日，会变成是爸妈想连夜送走她，让她一刻都不要多呆在家里，而她的父母，明明舍不得送走她。


    “他们怕我被捉去研究吧！”


    什么剁成一段段，磨成粉！


    她又不是唐僧肉，吃了她，能长生不老....


    冷不丁的想法突闪过脑海，白灵有感作为异类的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唐僧肉”？


    妖能吃人，那么反过来，人不能吃妖吗？


    天赋异禀的妖物，拿去研究神通的奥秘。


    或许也能拿去修补人类的不足。


    小说里不都爱写，妖怪有妖丹，她应该....没有吧？


    这个问题，倒是从未设想过。


    ........


    “都让你吓的。”


    也让她留乡发展的心思，彻底破碎。


    “哈哈哈哈哈~”


    笑得放肆的人，要是被隔壁邻居听到，估计都不知道该怎么八卦，这奇怪的白家里头。


    收起快要笑得断气的鹅叫声，目光再次落在眼前这张脸上，也许是作为妖这种生物，本身就与黑夜的环境无比匹配，昨夜重逢时给到她的特殊感，再次感应到。


    是在白日里，被隐藏起来的东西？


    阮黎就这么盯着白灵的脸，本想再端详一番，跟原来的神态到底有何不同，她也翻找出手机相册里，以前两人的自拍合照，还有她给白灵拍的单人照。


    本是要两厢对比。


    却变成她看得入神了，在白灵抬眼后的四目相视间，对方的那双黑眸，仿佛真有什么神秘的黑洞魅力，吸引得人跌入。


    瞳孔深邃而明亮，仿佛蕴含了无尽的魔力，能够洞察人心，她似乎真看到文学里，作者文字描写中的那般，“眼波流转间，闪烁着勾魂摄魄的光芒”。


    某种关于妖的狡黠与神秘，又透露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能摄人心魄，让人心甘情愿地为之倾倒。


    这就是传说中，妖的魅力吗？


    这次，她真的看确切了。


    哪里是白灵用变幻术给自己“美颜”了一番！


    分明是两张脸的融合…


    此刻，她的脑子和嘴巴，像是分开思考的两个器官，嘴里鬼使神差般的，说出那句：“阿灵，有没考虑过进圈发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