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慈水寺

作品:《太子妃失忆后要和离

    三日之后,晌午。


    朱珩与朱珏去监工河道修缮。至于夏淑晴,才睡醒,头昏脑胀地起了床。


    “娘娘昨夜又没睡好吗?”


    阿荞端来早点,忧心忡忡地询问,又突然局促起来:“难道是殿下他……娘娘心善,可不能任殿下欺负呀!”


    “他没欺负我。”


    夏淑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困惑。


    阿荞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清楚:“就是那个呀!”


    夏淑晴思索了片刻,发现她面上浮出诡谲的绯色,眼睛还时不时地往床上瞟,她才恍然大悟——


    “……阿荞,你胡乱想什么。”


    她暗自决定回到京城,就对这小丫头进行思想教育。


    “啊?”


    阿荞歪头,表情更复杂地问:“那娘娘昨夜做什么去了?”


    夏淑晴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接过茶瓯,一饮而尽:“谁教灵感喜欢夜半三更来叩门,只得一口气将图纸画完。我的手现在还发酸呢。”


    兖州河道淤塞,她便想了一套闸坝系统,可调控运河水位,避免洪水倒灌。


    朱珩将她的图纸送去总河与水清吏司,众大臣当即赞不绝口,得知出自太子妃之手后惊讶得嘴巴合不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在经过他们更为严谨的勘测与修改,得到了更精确的图纸,朱珩便亲自去现场监工。


    她自然一觉睡至天明,原本还越睡越困,不料被阿荞一打岔,睡意瞬间全无。


    阿荞给她捏了捏手后,又开始为她更衣,不慎碰到她腰时,还轻轻笑出了声。


    一切都逃不过夏淑晴敏锐的眼睛。


    她低头看了看,满脸防备地问道:“你笑什么?”


    “之前在路上时,路途坎坷,娘娘日渐消瘦。如今腰上长回了二两幸福肉,可见这几日甜得很。”


    阿荞倒是笑得开心,独夏淑晴皱着眉,不开心地闷声问:“我怎么又胖回来了?”


    她向来不是纤瘦那一挂的,用珠圆玉润形容恰到好处。即便夏母安说是有福之兆,但她仍偶尔羡慕起别人的苗条。


    被她猝不及防的沮丧吓着了,阿荞连连找补道:“娘娘的身材可是许多人想要都得不到的,怎还不开心起来了?难道是怕殿下不喜欢——”


    “他敢!”


    夏淑晴轻哼一声,不屑一顾地说。


    而后自己也觉得奇了怪,她为何会害怕区区二两肉,到底是谁教的?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儿也得不到答案,她便懒得去想,“说的也是,好歹是幸福肉。”


    阿荞捣蒜似的点头。


    却没忍住偷偷腹诽,他人梦寐以求的身子和脸蛋,娘娘居然不满意。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甚至有些炫耀。


    听不见她心声的夏淑晴继续问:“今日有何安排?”


    “王妃交代过奴婢,若娘娘醒了,便喊她来找你。”


    “找我?”


    夏淑晴眉梢一样,诧异地睁大眼睛,“是有急事吗?”


    “应该不是。”


    “行,带我去找她吧。”


    -


    兹水寺,梵音绕梁。


    夏淑晴上了一炷香,虔心跪拜,在心里默默祷告许愿。


    立香尖尖的香灰都燃尽,落到香炉里,她才起身。


    出了殿堂后,宁铛终于忍不住,掩嘴笑说道:“太子妃许什么愿许了这般久?”


    夏淑晴羞赧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承认她许的愿望太多了,上至天下太平,下至那只名叫“嘻嘻”的小猫,都被她考虑在内了。


    更主要的是,向佛祖许愿,希望能早日找回记忆。


    “行行行,妾身便祝娘娘心想事成。”宁铛见她不说,也不好多问。


    “多谢吉言。”夏淑晴笑嘻嘻着,“差点儿忘了问,王妃许了什么愿?可否让我听听?”


    她清晰记得,她才刚刚跪到软垫上时,耳朵就无法避免地听到宁铛起身,耗时极少。


    也不知这点时间会许什么愿。


    宁铛并未打算藏着瞒着,语气突然温柔至极:“希望吾儿平安长大,万事顺遂,做个顶天立地的好儿郎。”


    “那是自然……就这么简单?”


    夏淑晴很是诧异,挂念世子那个两岁的小不点很正常,没有替他人许愿倒不打紧,可她怎不向佛祖讲讲自己?


    “所求不多,能看到他健康长大,于妾身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宁铛骄傲地挑了挑眉,之后目光打转,停到夏淑晴脸上:“妾身见太子殿下对娘娘百般宠爱,不知何时能见弄璋之庆,妾身好备下贺仪,添添喜气!”


    身后的阿荞也偷摸着笑。


    话头兜兜转转又绕回了自己身上,夏淑晴顿感无力。


    不禁想到祭祀大典那日,齐王妃怀有身孕,马不停蹄地去找她显摆,明里暗里地嘲讽她因为不受宠才怀不上的。


    当时,她误以为朱珩每日灌避子汤予她,忙着愤恨,压根儿考量过孕育子嗣。


    秋声渐远入寒冬。


    此刻被宁铛突然一问,她才第一次认真对待这个重大问题。


    生孩子可是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她光想想就感到毛骨悚然。


    但又有些好奇,不知道孩子会像她多一点,还是更像朱珩……


    发觉被宁铛笑盈盈地盯着,她蓦地摇了摇头,将思绪拉回。


    反正此事尚早,再怎么也得等她找回记忆再商议。


    宁铛:“娘娘想了这般久,肯定是好事将近了!”


    夏淑晴连忙摆手,但插不上一句完整的话,又被她打断道:“不然妾身带娘娘去拜拜送子观音?离这儿不远的。”


    “不、当真不必……我们还是尽早回府吧。”


    去了也是白去,朱珩每次都事无巨细地备好羊肠,绝无漏网之鱼。


    而且,她不好意思让他知晓她去拜了送子观音。不但面上过不去,更打紧的是怕他夜里更不安分了。


    就在反复推辞中,夏淑晴慌乱一瞥,竟发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她们面前直直略过。


    她既是好奇,也是想利用这根救命稻草,忙不迭唤道:“纪画师!”


    拉扯她胳膊的宁铛停了下来。


    不远处的挺拔人影也停在原地,回头相望。然后他转身,朝她们走来,行礼道:“见过太子妃、鲁王妃。”


    宁铛将他全身打量了一遍,目光吞吞吐吐的,慢慢转至夏淑晴身上,眼里满是难以名状的笑意。


    她用团扇掩住下半张脸,悄声对夏淑晴嘀咕道:“娘娘放心,妾身绝不会告诉殿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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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多了。”


    夏淑晴差点儿想扶额望天长啸,绝望啊!诽谤啊!


    宁铛却继续一脸坏笑:“若要殿下得知娘娘和这么俊俏的儿郎相见,他定会嫉妒的,所以妾身绝口不提。”


    一脸“你放心,有我在”的表情。


    夏淑晴突然后悔了。


    她就不该去喊纪杉。倒还不如从了宁铛,去拜拜观音又何妨?


    总好过眼下的混乱……


    罢了,纪杉都被她喊来了,总得装模作样讲几句话。


    夏淑晴几近咬牙切齿道:“纪画师……借一步说话。”


    纪杉闻声,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垂首敛目,躬身退避五步,语气依旧温润:“请娘娘示下。”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回廊处,侍从们在一旁等候。宁铛正与阿荞聊天,夏淑晴听不清声音内容,只知她们频频朝她看去。


    纪杉站住:“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其实也没事。”


    她脑子突然卡壳,一时间找不出好的借口。


    “没事?”纪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困惑不解。


    “意思是,本宫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纪画师……可是在采风?”


    气氛尴尬,风都犹豫了。


    她深感无力,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问什么鬼问题!


    不料纪杉神色异常,以探究的眼神看着她,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转眼间,他又恢复成了先前的文雅模样。


    在御花园相见那次,他虽然也一直盯着她看,但不及现在的他让她感到后背发凉。


    他仍毕恭毕敬道:“臣来慈水寺勘察,碰巧遇见了娘娘。不知娘娘来此为何故?”


    怎么变成他盘问她了?


    这种询问与关心不沾半点关系,充满了警惕与界限。


    仿佛她不能出现在慈水寺似的。


    不经意间,夏淑晴也不由自主地换了副姿态,同样谨慎起来。


    但她语气照旧平和:“纪画师从前见过鲁王妃?”


    只是避而不答,另起一问。


    纪杉:“未曾。但臣观其衣着打扮,以及鲁王府设在兖州,方确定娘娘身旁的是鲁王妃。”


    “不愧是画师,观察细心得很。”夏淑晴一顿,“想必你画的慈水寺也是精彩纷呈,本宫甚是想一睹为快。”


    “谢娘娘垂爱,奈何拙作粗陋,乞请宽限时日,再请娘娘品鉴。”


    话说的可真是滴水不漏,夏淑晴如是想。


    “有劳纪画师了,为本宫一解寺中玄机。”


    这句话是她赌的,凭直觉,觉得慈云寺并非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寻常。


    如果赌错了,倒也无伤大雅,顶多让人觉得她说话没头没尾。


    但若赌对了……


    可纪杉脸上没有她想象中的瞳孔骤缩,嘴唇猛烈颤抖,指节发白,道不出一句话来。


    她眼睛都不眨地盯着,生怕错漏任何一个细节,却无事发生。


    反而是他的柔声细语,惊了她一激灵——


    “臣斗胆猜测,娘娘的弦外之音非指寺中,而是脖子后的疤痕。”


    真正瞳孔微缩,僵在原地的是夏淑晴。


    她按捺住要抬起的手,努力不去摸后颈,声音却止不住轻颤:“你都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