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喻眉头皱起，墨冰似的眸子掠过祝卿好的双眸，只停留一瞬，就转了过去，“皇后懿旨已下，派人护送你回京这件事已有定数，不容拒绝。”


    祝卿好摇摇晃晃站直了身子，刚想沿着墙壁继续往前走，却左脚拌了右脚，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前张，直直撞进赫连喻怀中。


    醉意让她的脸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像是氤氲的晚霞映在她左右两侧的脸蛋上。


    “可你之前答应过我的，让我好好考虑……再回答你。”她语调含糊，带着几分委屈，“明明说过的，怎么说话不算话……”


    祝卿好怎能不委屈，从她得知身世开始，心就像荡秋千一样忽上忽下。


    她当了十多年的贫寒难民，一朝飞上枝头，会想她能不能撑得起公主的姿态之韵，想她能不能让皇后娘娘喜欢，这些问题就像蛔虫一样寄生在脑海。


    有事做的时候还能心安理得的不去想，一旦空闲下来，这段离谱又荒唐的身世就会不容拒绝的侵犯。


    在祝卿好得知祝卿安要留在泸州时，便顺应而为的回绝了赫连喻进京的问题。


    赫连喻眸色沉了沉，将祝卿好往上一提，让她身形站得笔直，垂眸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我给过你机会的，可惜你的答案并非我想要的。好在皇后娘娘懿旨来得及时，能让这件事两全其美，不然……即便你不愿，我也会在那天把你掳回京城。”


    祝卿好身体微微一僵，脸上的红晕褪去几分，她下意识甩掉赫连喻的双手，脚步不由得退了半步，撞上身后冰冷的墙壁，“你……你什么意思？”


    赫连喻神色未变，追上祝卿好的步伐，阴影覆盖住他的眉眼，肃杀之气未曾被掩盖，可祝卿好还是敏锐地抓住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悲切。


    “是我在宫里把你弄丢了，才让你追上陛下前往儋州的马车，最后落到这番田地。”


    “祝卿好，是我把你弄丢了，所以也该由我把你带回去。”


    祝卿好下意识咽了口水，面对赫连喻口中回忆不到的过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祝卿好只能看着他的眸底如同汹涌的浪涛，压抑的可怕。


    这时，祝卿好察觉到瓷楼外有身影闪过，只见裴都督用火折子点燃了烟花的引线，又迅速闪身回到瓷楼内。


    只听‘砰’的一声，烟花如梨花银雪般漫过千万烛灯屋檐炸开，绽出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庭院。


    “阿姐！”祝卿好身边传来呼唤，祝卿好循声望去，只见祝卿安在烟花余韵的光芒中朝她挥着手。


    祝卿好像是得救一样，跑到祝卿安身边。


    余光瞥到赫连喻没有追过来，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眼下近处无人，祝卿好欣赏着烟花的盛景，并未发觉祝卿安突然的凑近。


    “阿姐，你们哪天启程回京？”


    祝卿安语气轻飘飘的，就像询问今天吃些什么一样寻常。


    祝卿好指尖骤然缩紧，顿时没了欣赏美景的好心情。虽然……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看烟花的心思。


    “少将军说是月末，不过你放心好了，姐姐怎么可能丢下……”


    “阿姐——”


    未等祝卿好说完，祝卿安骤然打断了她的话。


    祝卿好将双手合在一起，互相揉搓了两下取暖，然后她把祝卿好微凉的双手拢进衣袖，触碰到她手指上的茧子。


    有些是在儋州家里干活留下的，也有些是经年制瓷留下的老茧。


    可也就是这双手，会把祝卿安牢牢抱在怀里，说上一句:“小安，姐姐在。”


    祝卿安突然看着她笑了笑，莹莹笑意下夹杂了许多不言而喻的情深。


    其实沈方寻将祝卿好身世告诉她的时候，祝卿安一点都不意外。她做过一个梦，在梦里，祝卿好在儋州过得并不开心，她永远小心翼翼，不敢反抗的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只因为阿娘的一句‘养育之恩大过天，需用一生来偿还’，她这个阿姐就像自我洗脑一样生生护了她十年。


    可现在的祝卿安不是曾经的祝卿安，她希望她的阿姐只做快乐舒心的选择，而不再是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


    “阿姐难道不想见见你的亲生父母吗？”祝卿安突然收回手，从袖口处掏出一封信笺，悠悠递到祝卿好手中，“他们在京城，等你回家呢。”


    祝卿好攥紧信笺，火漆印烙得她掌心生疼。


    “可是，我……”她声音混着烟花余烬，轻的像瓷胚脱模时一样。


    可是，她自卑又敏感，害怕万人之上的父母会不喜欢现在的她。与其相见后的失望，倒不如留些美好在彼此心中。


    祝卿安突然又贴上来，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的牡丹发簪，抬手轻穿过祝卿好发间。


    “京城贵女都带这些，虽然阿姐回京有大把供你挑选，可这是我亲自为你择的。”


    头顶突然炸开的烟花光亮映得祝卿好头上的牡丹发簪快要滴出血来，她要感谢光亮一瞬即逝，让她湿润的双眸得意藏匿。


    祝卿安欣赏片刻，似是非常满意，“阿姐这么好，又温柔又体贴，谁见了会不喜欢呢？”


    “我还怕阿姐回京，忘记我这个妹妹呢。”


    祝卿好沿着余光瞧见祝卿安红彤彤的眸子，她猛地一下扯掉玉簪，抱住祝卿安，眼泪噼里啪啦往下落。


    祝卿安手足无措的抱住祝卿好，如同当年她们相依为命躲在泸州巷口取暖那样，抱的紧紧的。


    “阿姐，等瓷楼的生意做到京城，我就去寻你。我们是彼此选择的亲人，你可别忘了。”


    祝卿好哭着哭着，就有些上头，祝卿安怕她冷风吹久了染上风寒，就好说歹说的把人哄回了屋子。


    再出来时，大批陶匠早就回西厢阁休息了，只有裴都督和沈方寻两人站在瓷楼门口闲谈着。


    裴都督远远瞧见祝卿安，招着手叫她过去。


    祝卿安这才得知，月末沈方寻祝卿好等人一路同行，而明日裴都督要先行回京城去。


    裴都督看样子稍长她十岁，却没摆过什么长辈架子，几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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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去，就开始讲他经历的大小奇案。


    好不容易从北原讲到天衡，再讲到泸州，祝卿安连个插话的机会都没有，强忍着上下眼皮打架的困意，看到摇摇晃晃的裴都督指着她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你有实力，我话今天搁在这，你早晚有一天能成为天衡第一的女皇商。到时候我在你这买陶瓷，能不能……”


    裴都督嘻嘻一笑:“能不能……给我便宜些。”


    祝卿安紧忙点了点头，希望今夜非常开心的裴都督能点到为止。


    裴都督依旧说道:“你别不信，落榜三次的那个书生，叫什么来着，我一看他就有首辅之相，劝他来年再接再厉，果不其然，今年中了进士。”


    裴都督拍着沈方寻肩膀还要说些什么，沈方寻很快抓紧他的袖子，将人连推再拽地拥进马车。


    本着在同一桌喝过酒的缘分，祝卿安道:“多谢裴都督的称赞，也祝裴都督屡破奇案，早日升官。”


    一听这话，刚钻进马车的裴都督又探出头来，义正言辞指着祝卿安道:“你这丫头，指定能行。”


    沈方寻叹了口气，停下脚步，转身对祝卿安道:“就送到这吧，天色晚了，你也抓紧回去休息。”


    瓷楼两旁的灯笼刚好能照到他眉目疏浅，带着莹莹笑意。


    祝卿安道:“路上小心，回去喝些暖茶，别着了风寒。”


    “你这是在关心我？”


    祝卿安一愣，下意识对上他皎洁的眸子，并未作答。


    沈方寻转身准备登上马车，抬脚的瞬间，他忽的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等等……”


    沈方寻刚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从袖中取出一根珊瑚发簪，递到祝卿安面前。


    祝卿安顿时愣住，不是因为这跟簪子做工有多么鬼斧神工，而是这珊瑚发簪原是跟给阿姐的那牡丹发簪摆在一起的。


    祝卿安当时询问了两根发簪的价格，因为太过昂贵她买不起，这才只选了要送给阿姐的那根。


    不想，沈方寻竟买了回来。


    “今日去绸缎庄，只舍得给你阿姐挑东西，怎么不舍得给自己买呢。”


    沈方寻不容她拒绝的将发簪置于祝卿安手上，瞧着她微微发愣的神色，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别人有的，你也要有啊……”


    祝卿安触碰到玉质的温润，下意识指尖紧了紧，连带说话的声音几乎都听不见:“谢谢……”


    然后，沈方寻再次重复了那句意味不明的话，“你也是。”


    祝卿安目送沈方寻上了马车，看着马车压过石子路，碾碎石子发出的轻微声响，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迎着晚风吹，祝卿安晃了晃脑袋，自言自语道:“怎么喝了酒，一个两个的说话都不过脑。”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三：接手陶厂成新主，获得奖励，金币五枚，已发放至任务背包。】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三：月下阿莹，获得奖励，金币三枚，已发放至任务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