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作品:《金枝覆》 大梁泰昌二十二年八月,乙酉岁,顺帝病入膏肓,朝堂风雨欲来。
时太子与安王斗得你死我活,满朝文武观望不语。结果,太子先死,安王随后,顺帝诸子接连陨落,朝堂一片惶恐。
恰逢此时,手握兵权的肃王萧同斌奉诏于九月初一进京。
肃王,泰昌帝第三子,十七从军,而今弱冠之年已是战功赫赫。如今群龙无首,这时满朝文武都知道,这位肃王殿下才是最后的赢家。
九月初三,顺帝驾崩,肃王继位称帝。
十日后,便将先帝年号泰昌改为永兴,尊自己嫡母霍皇后为皇太后,追封生母林才人为孝仁皇太后。
按礼制,先皇驾崩,国号应于次年更改,以示对先帝的尊崇。可永兴帝登基不足二十日,破例改元,朝臣尽噤声,无人敢言。
真正让众臣感到寒意刺骨的,是永兴元年九月二十九的敕令——
“昭阳公主,私养面首,败坏纲常,与女官图谋不轨,意欲颠覆社稷,罪无可赦。贬为庶人,赐自尽。”
萧昭宁,昭阳公主,永兴帝的亲妹,顺宗与霍皇后所出,排行第七乃是老幺,先帝唯一的女儿,颇受喜爱。
她曾以一己之力推行女子科举,改良粮种,救济灾民,深得民心。
敕令传下,公主府彻底被禁军封锁,九月三十日,入夜后,年仅十八的昭阳公主饮鸩自尽,府中门客女官尽数诛杀。
此后,永兴帝迅速下令:
——废除女子科举,女官不得涉前朝政务,以正纲常。
自永兴帝登基以来,短短一个月,朝局已经大变。新皇掌控大局,先帝旧党接连被清洗,满朝噤若寒蝉。
永兴十一年六月,当朝尚书令谢伦被皇帝打入刑部大牢,三日后,罪状昭告天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正二品尚书令、陈国公谢伦,身居高位,不思忠诚,谋害先太子,欺君罔上,陷害忠良昭阳公主,罪行累累,人神共愤。今革其职,削其爵,赐绞刑,抄没家产,族人流放,以正国法,以儆效尤。
而就在谢家覆灭之后的第七日,又一道圣旨传下。
“昭阳公主萧昭宁,生知懿恭,幼挺明哲,品德兼备,忧国爱民,然遭奸佞构陷,致蒙不白之冤。朕深感痛惜,今平反昭雪,追封镇国懿昭长公主,凤体择吉日迁入皇陵,以慰英灵。”
十年后,萧昭宁终能不被“面首三千”“不忠不孝”等污名所扰,史书记住了她的仁德与才华,而非诋毁。
次年春,已是不惑之年的永兴帝站于皇陵之外,喃喃道:“你这是在怪朕这个兄长吗?所以这么多年在梦中都不肯相见,连怨言都不肯留下一句。”
声音散于风中,在一旁宦官庞达海低眉敛目,不敢出声打扰,见天色有变,躬身提醒:“陛下,春寒料峭,仔细您肩上的旧疾。“
半响,永兴帝将手中梅花放于陵石前。
“回宫吧。”
永兴二十年,六月,乙巳岁。
晨光透过枝叶洒落湖面,微风拂过,荡起波光粼粼,蝉鸣声响彻四周,垂柳轻拂。
“丫宝,你到了洛阳之后,若是遇到什么人,若是像你师父我这样的……呃,总之,你便对她说这个暗号。”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你说过好多遍了,师父。”
叶逢昭眨了眨眼,虽然从未弄懂这是什么意思,但自她拜游茗为师后对方就念叨个不停,她也就记住了。
霍昭站在游茗身旁,抬手轻抚她发丝,眉目间含着些许笑意:“好了,你徒儿都快被你唠叨烦了。”
“丫宝永远耐心,永远年轻,才不会觉得我烦。”游茗眉眼带笑。
霍昭无奈看了眼游茗,摇了摇头。
方正色看向叶逢昭,将一块龙凤纹玉佩递到她手中,叮嘱她道:“此番回京,你要万事小心。”
叶逢昭接过玉佩,尚未开口,便被霍昭抱住,叶逢昭感受到她微微收紧的力道。
霍昭侧头,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声音极轻。
叶逢昭心头微动,正要回应她,却被游茗故意拖长的声音打断:“你们俩在我面前说什么悄悄话呢?”
“师父吃醋啦?”叶逢昭眨眼,笑着轻拔游川发间的步摇,半带玩笑道。
“哼,没大没小的。”游茗佯装不悦,拨开叶逢昭的手,旋即收敛笑意,朝远处唤道,“我们给你带了个人。”
一名鹅黄色衣衫的女子走出,容颜清秀,步伐稳健,身形挺拔,一看便是练家子。
“她叫阿棠,惊隼已先行一步,这一路上你孤身回洛阳我终究是不放心。”霍昭神色柔和,目光在叶逢昭与阿棠之间流转。
“珍重。”霍昭颇为不舍得看着叶逢昭,这些年自己教导她,长成如今亭亭玉立,亲手替她行及笄之礼,简直像自己亲女儿一样。
游茗站在一旁,挽着霍昭的手臂,靠在她肩上,语气不舍:“孩子还会回来的,又不是去了就回不来。”
她话音一顿,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不吉利,立刻抬手拍了拍嘴角,“呸!我这张嘴。”
叶逢昭看着两人这般亲昵的模样,心头一暖,离别的沉重似乎也被冲淡几分。她眉眼微弯,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朝二人郑重一拜,声音清朗:“再会,师父,师娘。”
说罢,她转身登上马车。
车轮辘辘碾过官道,卷起些许尘埃。晨光映照下,那辆马车缓缓驶远,消失在通往洛阳的长路。
夕阳西斜,金光洒落官道两旁的树影。
马车辘辘前行,车厢内安静得有些过分,唯有偶尔衣料摩擦的轻微声响。
已经是第三日了。自从阿棠上了马车,她们二人除了用膳时的寒暄,几乎没有多余的交谈,气氛沉默得让叶逢昭忍不住想叹气。
她倚在车厢内,指尖轻拨着发间的步摇,珠翠轻响,她决定主动打破沉默。
“阿棠,师娘她可曾与你说过我父亲那边的情况?”叶逢昭倚漫不经心地问道。
阿棠微微侧首,似是没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
叶逢昭眨了眨眼,解释道:“呃,阁主就是我师娘,也是我实际的师父。反正,她们之间的小乐趣。”
她说话间,眉眼间仍透出一丝无奈。
阿棠微顿,随即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回道:“阁主未曾提及。”
叶逢昭眼神微亮,这下总算有话题可聊了。
她换了个姿势,随意问道:“你真名是什么?”
阿棠神色不变,淡淡答道:“我就叫阿棠。”
“……好吧。”叶逢昭挑眉,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旋即换了个方式,“那你我私下以姐妹相称,你叫我什么都行。我永兴四年十月生,你呢?”
“永兴五年一月。”
叶逢昭眼中浮现一丝讶色:“你居然比我小?”
阿棠未作回应,只是微微颔首,神情依旧淡淡的。
叶逢昭见状,也不再深究,抬手拨弄自己步摇:“我父亲叶杭水,现任尚书令。四岁失怙恃,后得我母亲柳家资助考取功名,及第登科后便娶了我母亲,那是永兴三年。三年后,他再娶荣安郡主方含英,官拜中书侍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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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棠点点头,以示了解。
“永兴十年我搬去江南外祖家,你就说你是外祖家送给我的侍女。如若有人问起我在江南做什么,你便答我经常和舅舅的孩子们玩,不爱出门,以防万一。”
阿棠目光微动,认真地记下了这些话,随后看向叶逢昭:“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叶逢昭一愣,旋即笑了笑:“没有了。”
话音落下,马车内又是一阵沉默。
叶逢昭忍不住扶额,自己辛辛苦苦找话题,结果还是冷场了。
她轻叹一声,随意问道:“待此间事了,你以后想做什么?”
阿棠沉默片刻,目光落在叶逢昭身上。少女肌肤莹白,眉目纤长,她盯着自己,鼻尖萦绕淡淡的花香,她突然觉得自己面上一热。
“我没什么想做的。”阿棠顿了顿,反问道:“那娘子你呢?”
叶逢昭望着车窗外渐暗的天色,眼神微微闪动,语气悠然:“我想看遍这大好河山,像风一样,天高海阔,任我行。”
阿棠轻轻抬眸,似是在思索,正欲开口,却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刀剑交击的声音,自后方传来。
护卫们神色骤变,纷纷拔刀戒备。
阿棠神色一紧,声音压低却急促:“娘子,情况不对!”
叶逢昭掀开车帘一角,暗窥动静。
不远处,一名蓝衣男子策马疾驰而来,断刀染血,衣袍暗红一片,不知道是他自己还是别人。
身后数名黑衣人对他穷追不舍。一时间铁蹄飞扬,刀光森寒,杀气逼人。
“来者不善,但不是冲我们来。”她语气转冷,袖中的手指微微一紧,轻触着藏好的袖箭。
“娘子,不能让他靠近!”阿棠按住腰间的短刀,目光微动,语气急切:“这人身份不明,恐牵连到我们,后果难料!”
叶逢昭目光未动,心底却已翻起层层波澜,她明白阿棠的意思。
她当然知道她不能插手,她如何插手?
她名义上是尚书府的嫡女,母亲虽为平妻,却因出身商贾,地位一向尴尬。
何况府中还有一位身份高贵的平妻——为大梁履立奇功的异姓王定远王嫡亲女儿方含英,封号荣安郡主。
这位“郡主”仗着母家显赫,自入尚书府以来,便牢牢掌控府中中馈。
尚书府上下也尽皆以她为尊。虽名义上与母亲同列,实则家宅内外皆压她一头。
母亲这些年想来如履薄冰,艰难度日。
若她在这一路上惹出什么麻烦,尚书府的人不会为她兜底,反而可能将所有责任尽数推到她和母亲头上。
况且,这些护卫虽说是外祖的心腹,忠心不二,不会将她的事情外传,可她也不愿轻易在他们面前展露武艺。
心中思绪如电过,叶逢昭的手指微微收紧。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蓝衣男子猛然调转缰绳,直直朝车队冲来!
“来者何人,速速退下!”一护卫厉声喝道,长刀出鞘,护卫们瞬间围拢,将车队护在中心。
蓝衣男子未作回应,断刀翻转,动作迅猛,将身后刺客逼退数步,策马贴近车队,将自己置于护卫防线之内。
阿棠目光一冷,压低声音:“这人分明是想借力脱身!我们不能让他拖下水!”
叶逢昭垂下车帘,咬牙暗道:“好一个会算计的人。”
她本来心中有些微薄的侧隐之心,见这人落难,心中自是有些动摇。
可没料到他竟如此厚颜,祸水东引,如此一来,她心中的那点怜悯,顿时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