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新月一直以来都用“我”自称，当他说出“为师”两个字时，说明是真怒了。


    他顿了顿，又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师父保护弟子天经地义，你少……”一声闷哼，眉峰微蹙起来。


    林絮舟心弦绷紧，抬头望去，又有一块巨石滚落，两块石头相撞，发出哐的一声，震彻山谷。


    “哈哈哈哈哈，早说我们还会再见的，玉澈仙君！”巨石后面传来风铃摇翠的欢笑声。


    江霓一袭艳丽的红裙，笑靥如花，哪怕是出现在这片刀山上，也不过是将她衬得更加娇俏堪怜。


    如果不是见识过魔姬的厉害，知道来者不善，作为一个大直男，林絮舟也算是怜香惜玉的人，真想好好提醒她，注意脚下刀片，不要头也不低、盲目自信地乱走，随时都可能被刀片划伤……下一刻，江霓撩了撩她茂密的长发，轻身一跃，纵身站上巨石。


    也不知她施了什么术法，虽然身量娇小，可多了她这一份重量，夏新月施诀明显吃力起来。


    林絮舟右手拄着桃拔剑，咬了咬牙，猛地将右脚用力抬起，“嘶——”伴着他刻意压低的痛呼，鲜血如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在布满刀片的地面上，溅射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线。


    夏新月看似目不斜视，专注掐诀，但掐诀的指尖微微颤抖，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江霓将两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像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趣事，捂嘴一笑：“林絮舟，想不到堂堂玉澈仙君，也吃你那一套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林絮舟跑龙套演反派的时候，在弹幕上见多了键盘侠冷嘲热讽，没有理由的臭骂，对她这种程度的暗讽自然是不予理会，何况他此刻血流如注，包扎伤口都来不及。


    夏新月却沉声道：“住口。”


    江霓见他上钩，更是笑靥如花：“他不是拿对付我哥哥的那一套对付你吗？你俩说是师徒，其实与君王宠侍又有什么区别？”


    林絮舟刚扯下一缕衣角，在脚趾缠绕了两圈，听她这话，吓得手中动作都停滞了。


    江霓明摆着就是要恶心夏新月，把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说得那么不堪。


    以夏新月的心气如何能忍？


    林絮舟喝止她道：“江霓，你又想挑拨离间！”


    “我说的不是事实么？”江霓斜睨着林絮舟道，“你能够在我哥哥身边呆这么久，凭的是你能力出众，还是容貌出众，说到底，还不是靠那见不得人的爬床手段！如今，你又假借师徒之名，爬上了玉澈仙君的床吧？不然，仙君为何这么紧张你呢？”


    “师尊……”林絮舟半蹲着，起身困难，一把拽过夏新月的衣角，想让夏新月别听她的，却见他如遭雷击，怔怔然望着江霓一开一阖的嘴。


    江霓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越发肆无忌惮地坐到夏新月面前，问的是林絮舟，却笑嘻嘻地看向夏新月：“方才我哥哥怒气冲冲地来了又走，不知你又用了什么手段哄好他高兴了，竟没治你另投云阙的罪？”


    林絮舟一瞬间全身冰冷。


    夏新月脸上血色瞬间褪去，缓缓低头，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看向林絮舟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江千柳刚刚……真的来过？方才……不是心境？”


    他周身灵力紊乱：“林絮舟，她说的可是真的？”


    林絮舟喉结上下滚动，冷汗顺着额头、脸颊不断滑落，他绞尽脑汁，试图编出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来，可越是焦急，思绪越是混乱，喉咙像被堵住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霓见状，凤眸中闪过一丝得意，只差一点了，玉澈仙君也不过如此，她寥寥数语，就不攻自破。


    “呵……”夏新月垂下眼睫的瞬间，素影剑铮然出鞘，朝两块巨石中间劈斩而下，“砰砰！”两声巨响，无数沙石和着刀片往四面炸开。


    江霓被猝不及防的碎石弹到手臂，吃痛道：“这灵力……不愧是玉澈仙君……”


    林絮舟想避是避不开了，下意识抬手护住头，就在他以为要被碎石击中时，熟悉的降真香瞬间将他笼罩，一具温热的身躯紧紧将他搂住，林絮舟微微一怔，想不到，在两人之间生出嫌隙后，夏新月竟还会毫不犹豫地为他当下碎石。


    “师尊……”林絮舟声音微微发颤，一股热流涌上鼻尖，眼眶也微微泛红。他缓缓抽出手，刚想回抱夏新月，却感觉抱着自己的身躯陡然一僵，紧接着，夏新月松开了怀抱，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林絮舟，不愿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再次问道：“她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如此郑重的表情，林絮舟犹豫着不敢说真话。


    夏新月面色越来越难看，掐住他肩头的双手犹如铁箍死死焊在身上，突然右手一松，颤抖地伸向林絮舟的领口。


    他要看自己颈侧的咬痕，林絮舟全身骤然紧绷，余光看见江霓，突然福至心灵，垂下头，声音轻得如同蚊蝇，小心翼翼道：“师尊更愿意相信她的片面之词，却不肯信我吗？”


    夏新月黯黑的眼眸中映出挣扎与困惑，扒拉在他领口的手滞住了。


    很好，有效果！林絮舟暗暗咬牙，眼睫快速颤动，试图挤出一滴泪来，倏地，夏新月的手垂了下去。


    成了？！


    林絮舟悬着的心瞬间落地，暗自松了口气。


    还没等他彻底放松，就见夏新月身躯猛地一僵，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佝偻起来，原本系在夏新月腰间的青鸾腰扣，不知何时竟变成了一条幽绿发亮的锁链，正紧紧缠绕着夏新月的腰，不断吞噬着他的灵力。


    夏新月难以置信地盯着锁链，双手下意识地拉扯，不过是徒劳。


    他抬头看向林絮舟，眼底闪过一丝震惊，随后，震惊变为了然，唇角掀起自嘲地一笑。


    这下说什么都没用了！


    林絮舟张了张唇想要解释，这个腰扣他早就想让夏新月摘掉的，只是话到嘴边，总是难以起头，只能等下一次下一次，结果等到了现在！


    但这是江千柳给的腰扣，怎么江霓也能催动？


    算了，现在再讨论这个为时已晚。


    “哈哈哈，玉澈仙君，你终于还是落入我手！”江霓袖手一挥，“啊”了一声，这才想起这只手臂已然被碎石击伤，然而夏新月身影一晃，已不知被她弄到哪里去了。


    “师尊！”林絮舟顾不上脚上伤口再度崩裂，扑向江霓，“你掳走我师尊究竟要做什么？”


    “我们孤男寡男，还能做什么？”江霓笑得暧昧，还不等他扑倒跟前，身形陡然一转，化作一团浓稠的黑雾。


    林絮舟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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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个空，踉跄着摔倒在地。


    死寂的刀山一片荒芜，不管看向哪里，脑子里总是浮现夏新月身影消失前，冷若寒霜的眼神，似乎后悔曾经相信了他。


    ……


    不行，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


    夏新月落入谁手上，他都不会这么着急，但就是不能落入魔姬江霓手上，好不容易才让夏新月的修行之路回归正轨，绝不能一朝回到解放前！


    林絮舟甩了甩头，抛去失落的情绪，不想脸上划过两行湿冷的泪痕，他竟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哭了？


    “吱吱……”


    黑瘦的金福不知从哪飞来，噗的落在他肩上，用圆圆的脑袋轻轻蹭他。


    连金福都来安慰他不要难过。


    林絮舟抚摸着他的脑袋，叹道：“傻鸟，我可不是原角，不配你对我好。”


    等一下——


    金福在这里，说明江千柳就在附近！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闪过，金福吱吱叫着，用翅膀划开劈开虚空，两道刺目的光芒乍现，映出两个让林絮舟都不忍多看一眼的画面。


    画面的一侧，是一座喷发的火山，炽热的火光中，一根巨大的铜柱耸然而立，叶拂衣被手臂粗的的铁链紧紧捆绑在铜柱之上，双眼紧闭，发丝凌乱，嘴唇早已干燥发白，周身散发着虚弱的气息，不知已经被绑在铜柱上多久了。


    另一边则是一处女子闺房，夏新月端坐在床榻上，江霓只着一袭妖娆薄纱，缓缓贴近夏新月耳畔，声音妩媚透露着蛊惑：“帝魔城有一种双修之法，是条修炼的捷径，以往我对这类手段嗤之以鼻，身边从不缺双修对象，自然不屑一试。可是对象若是玉澈仙君你这样不染纤尘的剑修，我倒是挺想破例尝试一番。仙君，你可愿呢？”


    夏新月低垂眉眼，绝美的面容宛如寒潭，木然没有一丝波澜，看不出一丝喜怒，不知道在想什么。


    “啊！”面对着可怕的一幕，林絮舟揉了揉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师尊……夏新月怎么会任由江霓这样对他？一定不是真的！”


    夏新月没有说话，江霓直接将沉默视作默许，发出一阵银铃般的轻笑，伸手缓缓剥下夏新月的外衣。


    “啊啊啊啊，不可以！夏新月，你怎么不说话，快拒绝她啊！”林絮舟内心疯狂咆哮，眼眶泛红，恨不得冲进去阻止江霓。


    就在这时，江千柳那充满戏谑的话外音骤然响起：“林絮舟，你得尽快做出选择。是去找你师尊，还是先去救你姨娘？”


    林絮舟毫不犹豫：“我两个都要救！”


    “呵呵，”江千柳轻笑一声道，“林絮舟，看来你还没认清形势。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说这些孩子气的话，可救不了任何人。”


    的确，他一个人分身乏术，到底先救哪个？


    林絮舟目光在两幅画面间来回游移，心中怒火中烧：江千柳这哥魔头，根本没安好心！


    故意抛出这个两难的选择！


    其实就是想满足他那好奇心，想知道在他心里，究竟叶拂衣和夏新月哪一个更重要！


    脑海中，叶拂衣对自己无条件维护的画面一一浮现，同时又不能忽略夏新月带他御剑飞行、为他烤鱼等细致入微的关怀，林絮舟在两难间备受煎熬，难以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