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鱼谷(十二)

作品:《平城诡话

    “神也会流血吗?”崔冉不自觉问出来。


    在她心里神是冷漠的,居广袤漆黑的深空之中,俯首地上汲汲营营、忙碌一生的凡人。


    “谁能伤害到神?”她只打败过一条恶龙,在斗争的过程中也不曾对它造成多大的伤害,唯有找到核心才得以击溃它。


    “鱼谷中说神是柔软的、好心眼的,所以神会为了鱼谷中的一草一木,为了它庇佑的凡人流血,落到地面就成了雨……”白鱼人眼中也满是迷茫,“鱼谷已经很久没有下雨了,难道神又回来了吗?”


    崔冉心中复杂,鱼谷好像与传闻中记载的不一样。按照白鱼人的说法,鱼谷的神已经消失了很久了,所以鱼谷不下雨,人们的生存岌岌可危,渐渐地分为了三六九等,黑鱼人挤占了白鱼人的位置,成为了他们的主人。


    现在神又回来了吗?


    还是说,是神子在流血?


    崔冉的心一下子被攥紧了,她感受到难得的抽痛,从她已经强壮的身体中传来,传遍四肢百骸。她揪着衣领,大口地呼吸着,试图消减那种感觉。


    温升竹出事了?


    从进入鱼谷开始,他们就分隔两处,之后更是没有了他的消息。虽然她认为逍遥子在仪式之前不会对他痛下杀手,但此时她又禁不住担忧他会遭遇什么非人的折磨与对待。这种担忧完全无法停止,甚至愈演愈烈,叫她刚刚勉强平静下来的心又重新疯狂地跳动。


    沈天野扶住了她踉跄的身形,他以为是她还没有缓过劲儿来,眼含忧虑。


    “没事儿吧,要不你先回去,我来制香,我做这个可是熟手。”沈天野呲起一口白牙笑起来,安慰她,挺起胸膛来示意他完全没问题,可以承担两个人的任务。


    崔冉欲言又止,还是没说出口她的担忧,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始吝啬于分享这种心情。于是她把情绪压在心底,咽了口唾沫道:“没事儿,我们继续吧。”


    她还有太多事情要做,确定魂香的原料、制作过程,弄清仪式的流程,以及弄清神殿的位置……


    制香的工序很复杂,首先要采摘原料、分开清晰、晒干烘干,然后统一送入白房子进行捣碎,处理之后压榨出精油,用水蒸煮过之后再收集等等。殷殷很爱制香,年少时崔冉也跟着凑过几回热闹,但都因为笨手笨脚总是打碎她那些瓶瓶罐罐被下令再也不能靠近她的小桌子。


    崔冉顿感头疼,她真该耐着性子多求殷殷几回,让她多学点,至少学会了做魂香,也比现在只有个模糊的印象来的好。


    不仅记不清,香室的工序还是不互通的。白鱼人被分成很多小队,每个小队只会负责一个步骤,从房子进去离开都会被下相关的禁言咒,因此也不能互相交流沟通。


    房子外的检查也十分严格,每个人都不允许携带任何有关的东西。魂香真是逍遥子的命根子,崔冉跟沈天野说了自己记住的东西,他直不屑撇嘴。


    目前能做的就是等待香大人不再供应他本体的粉末。


    沈天野十分怀疑香大人只是随口说说,因为以他的个性也不会相信崔冉这样一个陌生人,更何况要等她成功杀了逍遥子才能兑现,这简直是玩笑。


    但是崔冉却环抱双臂说你且等着吧,他没有别的办法。


    要说也是崔冉运道好,正赶上香大人开花的关键期,他就算有心要等别的法子出现,自己也等不起了。而仪式就在三天后,这个机会近在咫尺,就算是孤注一掷他也一定会等。


    果然正如崔冉所料想的那样,香大人正躺在他金贵的床榻上辗转反侧,他用来铺床的布料是鲛绡,七七四十九个白鱼人一起织上了精美的金色花纹,本是无上的享受,现在他看起来只剩心烦意乱。


    他紧紧抓着那柔美顺滑的布,又松开,褶皱瞬间消失,让他有一种无力感。他狠狠地揪了两把自己的头发,想要大吼大叫,却又悻悻放弃。


    他该不该相信那个言之凿凿的小骗子?该不该赌一把。


    最后他还是妥协了,他又颤巍巍地展开了两片花瓣,花苞进一步变大,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失去,就如同沙漏里的沙子,缓慢无声地掉下。他对生的渴望终于压倒了对于逍遥子的恐惧。


    他不想开花,他也不期待重新被带去什么地方,失去过往的一切记忆又重新活一次!他不要做什么普普通通的香木,他要做一个骄矜高贵的香大人!


    想开了,他昂首挺胸地走出房间,走到他的小院子里,那里有一节正在源源不断从自己身上削下粉末的木头,他将它抱走了。


    大门轰的一声关闭,香室所有的黑鱼人都接到了一条命令,香大人要闭关休息三天,任何人不得随意干扰他的清修。


    这个消息很快被传到逍遥子的耳朵中。


    白衣男人自莲花台上慢慢睁开眼,他唇边还挂着一点鲜血,他猩红的舌将其贪婪地舔舐入腹中,才震了震嗓子道:“那就容他休息一日。”


    逍遥子知道他是为什么,他要开花了,所以害怕损耗也理所应当,但是他的仪式迫在眉睫,决不允许有任何散失。不过看在他勤勤恳恳为自己制香这么多年的份上,他愿意宽容他一天,这一天足够他好好休息,调养自己!


    三天之后!他将飞升成神,上界珍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似这小小鱼谷般拘束,自然也用不到什么香木了。


    他还在这里打着狡兔死走狗烹的主意,香室里有一间房已经停摆。那里原本会收到洋洋洒洒的金色粉末,但今天人们再去收集只发现在管子的底部只有浅浅的一层。


    没有金色粉末,黑鱼人陷入了短暂的动荡与慌乱,但是香大人对此表现出无足轻重的态度,坚决闭门不见任何人,于是他们在慌乱之余也就冷静下来,想出些别的办法。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既然上头不担心,他们少做一道工序又能怎么样,还少了一批人做事,分去其他工序,连香都能多做出几根。于是也就随他去了。


    崔冉接到消息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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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香室已经没有人制出真正的上等香了,有些还是能变出小娃娃,但只不过是昙花一现,没有什么用处,很快就消失。


    而且不知是不是上等香没了,香室中的人也没有那么浑浑噩噩、老实忍耐,人心开始浮动起来。偶尔竟有白鱼人与黑鱼人呛声的事情发生,甚至一日之后,还有人动起手来。


    受害的是代表逍遥子前来慰问香大人的黑鱼人薛明。


    他是沈天野的老熟人了,他俩一照面,沈天野眼中就喷射出愤怒的火光,他的牙咬得咯咯作响,拳头也捏得死死的,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给他一拳。


    但是他并非莽夫,知道崔冉心有谋算,不会轻易破坏,忍住了。只是在薛明得意洋洋转身的时候,踢了颗石子正中他的膝窝。


    薛明没走几步就扑通一声单腿跪在了地上,他狼狈极了,身上刚换的一身衣装沾上灰尘,娇生惯养的手掌也搓磨破了。


    还没等他抬头,香大人不知从何处踱步而来,掩唇而笑道:“哎呀呀,薛大人何必行此大礼呢,我可受不住啊。”


    薛明脸上也火辣辣的,他从地上弹起,装作没事人一样。谁知香大人却瞟了一眼他的衣装,看那污渍一片的锦绣又说:“可要小心些,我门口铺得绸子是那位亲赏的,别给我弄脏了。”


    崔冉头一回听香大人说话这么舒心,差点没忍住笑了,嘴角上上下下地抽动。沈天野倒是狠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装作没事人一样。


    “香大人还是这么矫情,我赔你一个就是了。”薛明眼都在滴血,他大步往前走,才发现那门口慷慨铺了一地的长绸竟然跟他身上是一个料子。


    “好呀,我身体不舒服,难得薛大人愿意送我,我自然心中宽慰。”香大人来者不拒,他本就是个吝啬家伙,有好处更是连吃带拿的,根本不会轻言松手。


    薛明丢了面子又丢了里子,说话都阴毒了几分:“那位叫我来瞧瞧香大人好了没有,别是小事故意拖懒耽误了正事。”


    他拿逍遥子威胁香大人,就算他的毛病是真的,叫他少休养两天也是好的。


    “他只许你一日休息,要是好的差不多了就该继续制香了。”


    “不可能!”香大人想也没想就反驳,“他知道我的身体,怎么可能这么对我!”


    香木是逍遥子一手移栽过来的,对于他的状况自然摸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虚弱与疲惫?


    “你若是不信,自己去问问就是了,不过恐怕他不愿意见你。”薛明见他变了脸色,吃了口气,登时冷嘲热讽起来。


    香大人看他这副模样,心中便知道是确凿的了,薛明实在没理由骗他。逍遥子真的这么心狠,要压榨干他最后一丝好处。他们朝夕相伴这么久,原本他以为……他以为逍遥子就是他心软的。


    即使他恨他、怨他、怪他,也还在心里残存一丝丝期待,期待逍遥子能够仁慈地对待他。


    可他不该这样,对一个冷漠无情的人抱有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