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降至，元珩回宗，传闻中的二师姐程丹宁也回了宗。


    妙衣正在无秀峰练剑。经过半年的训练，她已至筑基五重。修炼前期速度会很快，境界越高，越难升级，她这个速度算得上很慢，但一步一步稳打稳升，妙衣还是很满足的。每升一个境界，她离目标越近。


    只是随她境界升级，每月十五发作之时，痛感也越来越强了。


    妙衣试图去藏书阁寻找关于不死咒印的图书，她希冀解咒，好求得一具健康的身体，一段平常的人生，只是藏书阁里剑法刀法心法千千万，唯独这禁术无书可寻。


    “好剑法，不愧是清蘅君相中的徒弟。”


    她刚练完一套剑法，一旁传来啪啪啪的掌声，还有一句称赞。


    妙衣转身，瞧见眼前之人，心中一惊。


    程丹宁——


    “丹宁师姐。”


    “你认得我？”


    按理来说，妙衣的确不认识程丹宁，可全托元珩的福，衡阳宗里的人，她几乎认了个遍。


    程丹宁出现在元珩制造的幻境之中。在那场幻境里，她假当了所有人都疼爱的小师妹，可这都是假的。如今在真实的师姐里，她真的成为了她们的小师妹。唯独不同的是，幻境里，元珩是她的夫，现实中，元珩是她的师。


    她解释：“宗门里的人人人称颂丹宁师姐，说你是位剑修，束剑为腰带，性格爽朗，是为侠义之辈。”


    “原来在他们心中，我竟是这样的人。”


    丹宁上前，从袖带里掏出一盒小瓷瓶，强硬递给妙衣。妙衣没法，不得不接过，只听丹宁说道：“这是止痛药。”


    “为何给我？”


    “是有人托我给你的。”


    听到这话，妙衣心下一紧，谁会认识我？


    “不便告知吗？”


    “既是我送，就是不能了。”


    “那我不收。”


    妙衣把瓷瓶递还回去，丹宁却只笑了笑：“收下吧，别因为置气而不顾自个的身体。随你修炼得越来越强，诅咒发作时会疼得越发厉害，此药为稀世灵药所炼，能免去你的痛楚。”


    诅咒？


    妙衣蹙眉，“师姐的话，我听不懂。”


    她没有见过程丹宁，发病时更是藏起来，况且不死咒印与普通的封印差不多，无人窥探，自无人觉察。程丹宁怎么会知道的？有人告诉她，那人是谁，又是如何得知的？我见过这个人吗？


    妙衣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和不解。


    丹宁面露严肃之色：“这种咒印，我曾见过一个人。”


    那个人，除了她自己，妙衣想不起来还会有谁。关键在于，程丹宁竟会诉之与她！


    无论是幻境还是真实，程丹宁的性子的确一如既往，仗义执言，总是如实告知，从不言假话。


    “你见过身中咒印者，那你可知解咒的方法？”


    丹宁摇摇头，妙衣追问：“那个人——”


    “她死了。”


    妙衣大怔。


    “不死咒印，以命为换。她本就是死人，不死咒印一解，命也就还了。”


    所以，如果解咒，她也会死吗？


    “师姐，”非常不甘心就此止住，关妙衣继续问，声线是连她也无法自控的抖，“那人……是谁？”


    “这是私事，抱歉不便告知。”


    妙衣垂眸，不说是正常的。程丹宁告诉的这些事只算很平常的信息，见过一个身中不死咒印的人，这个人死了，的确无稀奇之处。


    “多谢师姐。”


    “你叫我师姐还怪别扭的，怎么说我与元珩曾是师兄师妹的关系，如今我又与他的徒弟成了师姐师妹，这关系还真乱啊。”


    妙衣勉强笑笑，不作附和。她此刻的情绪很混乱。她很明确，那是一场幻境，里头的一切都是假的，程丹宁，冯俊才，邱长老，程掌门……这一切的一切皆是假象，全是元珩捏造出来的，唯有元珩是真的，谎言也是真的。


    程丹宁遇见的那个身中不死咒印的人是谁？会是唤作云怀玉的自己吗？


    冯俊才、青云、程掌门等人都是幻境里的人物，可她们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不对，冯俊才与元珩关系并不如表面和谐，青云亦算是个例外。


    她知道七窍玲珑心。


    临走前，丹宁嘱咐：“你若有修炼上的疑问，尽可来寻我，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清蘅君也受了伤，这是我为他寻的治伤灵药，你替我送他吧。我就不去见他了。”


    丹宁丢给她一个小木盒，当即走人。妙衣想要叫住人，只是她还未出声，人已没了影。


    元珩回宗之时，身上的确带了伤。他自述时斩杀妖兽时受到妖兽的伏击，不碍事，修养一段时日即可，这段时间就留在宗门里养伤。


    他闭门不出，所以即使人已回来十多天，妙衣不曾见过他。


    说来可笑，拜入元珩门下，至今她只见过元珩两面，而在试炼环境中的那一面，是唯一一次正面相视。但她也很庆幸元珩不在宗门里，否则见得愈多，她越看不惯元珩健康的样子。


    元珩受伤，妙衣可谓非常开心，最好因此身陨，才叫痛快。这样去死，他还保留好名声，算是便宜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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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妙衣敲了三下门，“师傅”二字还是很难说出口，干脆直接略过称呼，“丹宁师姐叫我给你送药。”


    “进来吧。”


    妙衣大惊。


    这可是元珩的寝室。妙衣之前闯过后山，一无所获之后，又动了闯元珩寝室的念头，但很不幸，他的寝室和后山的山洞一样全都设下了结界。不破坏结界，或未经结界主的允许，妙衣根本无法进入结界内。


    虽不知元珩的想法，妙衣还是依言，推开了门。元珩的寝室很大，中间空空，左右两边两座横木条纹屏风隔开三个空间，最右边是寝室，最左边隐在窗帘之后的，好像是牌位，桌子上还有烧尽的香烟。


    屋里无声，妙衣想了想，直接越过屏风。元珩正盘坐在窗前，除去乌发，全身几乎与白衣融为一体。


    他太白了。


    妙衣按捺住怦怦跳动的心脏，逼迫自己喊出声：“师傅。”


    元珩望过来，“把药给我吧。”


    妙衣走上前，把木盒放置在桌子上，就要走人。她不敢看元珩，怕被他尽数瞧去眼中迸溅的恨意，从而露出她的马脚，惹人怀疑。


    “明年三月，你入宗门将满一年，将随各位弟子一同下山历练。”元珩轻声说，声音非常朗润，“你体质与他们不同，进度也慢，若无法外出，你告与我，我禀明各位长老，你且留在宗门自行修炼。”


    “弟子想下山。”


    修行不是闭门造车，她若想速速升级，必须要去实战里锻炼，否则练出来一个虚的等级，全成了空架子。况且实战的积累会让实力更加雄厚，这样越阶的时候，越不容易走火入魔。


    “不要勉强。”


    妙衣点头：“师傅会一同去吗？”


    “你希望我去吗？”


    倒不是希望与不希望。她已从其他弟子口中套出所有宗门里关于元珩的信息，唯独不曾与真人接触，她自然是希望与元珩接触越多越好，这样才知根知底。毕竟她和元珩分别二十七——八年，再怎么熟络的人，分别二十八年，也该陌生了。


    妙衣点头，说出违心话：“你是我师傅，我自然希望你能带我修炼。”


    这话听来像是在指责元珩当师傅的不作为，当然意思没错，她的确是在指责元珩的不作为。


    沉默蔓延。


    半晌，元珩轻声说：“对不起。”


    他咳嗽一声，妙衣问：“师傅伤得很重吗？”


    元珩没有回答，在妙衣要抬头看他时，他把盯着妙衣头颅的目光移向窗外，那里面隐藏着谁也读不懂的隐忍，“是我的错。明年我会好好教你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