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哀嚎声此起彼伏，到毫无声息，追杀的神兵也已不见踪影。


    晋华拖着烧伤的身躯，一步一个血印走在这片烧焦的大地上。


    “……为什么…”


    到处都是灰黑的灰烬，神仙，领土，房屋，百姓都在短短时间内全部付之一炬。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业火，腾腾燃烧在这片炼狱，堆满灰烬的黑灰色大地铺满暗红邪火。


    晋华抬头，望向无边的邪火炼狱。


    眼中充满令人心惊胆战的情绪。


    他疯了、


    “……为什么，”他说，“天道不公……为何我西南天生贫弱……”


    “日月不光，为何厚此薄彼，使我作物不毛……”


    “风雷不尊，为何长年干旱，滴水不下……”


    “……仙神无用，为何使旱魃坏我国祚……”


    “…………”


    “……命运无常……”他越来越激动，突然他停下来，放声大骂，“……为何如此作弄于我？？！”


    晋华散发拔剑，仰面问天。


    然而，天地又怎么会回答他的痴人痴语呢？


    许久，晋华从喉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笑。


    “……悠悠苍天、何薄我……”


    他咬牙切齿。


    随后，将手中长剑狠狠一掷，转身，朝某个方向踉踉跄跄走去。


    “……”


    那种愤懑痛苦到极点的情绪似乎还残留在虞鸦脑中。


    她扶着墙壁，竭力保持清醒。


    “……真该死啊。”


    半晌，一道声音幽幽道。


    “你也这么觉得吧。”闻言，晋华似乎很兴奋，他站在虞鸦面前，一双鬼火似的眼睛紧盯虞鸦。


    看起来很不正常。


    受到影响的人，不止虞鸦一个。


    更何况，这还是晋华本身的经历。


    虞鸦伸出一只手，没有抬头。


    几缕黑发垂落在雪腮旁，晃晃悠悠，模糊了她面上神色。


    “……给我。”她声音沙哑地道。


    子虚的目光聚焦在蔓延至她指尖的天劫咒。


    “把东西给我。”


    虞鸦抬头。


    一张遍布天劫咒，眼睛通红的脸印入子虚视线。


    那双眼睛满是杀气，疯狂与怨恨的情绪成为眼瞳底色，如今的虞鸦模样大变，像地狱发出的阿修罗，状态非常不正常。


    而子虚却放下心来。


    “……终于，你终于明白了！！”他捂着肚子大笑，“不枉我亲自给你送去那么多雪莲，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而身前的虞鸦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径直拿走他怀中的残破龟甲，转身离去。


    “……”


    子虚动作停下。


    他站起身，望向虞鸦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似怜悯似不舍。


    最终通通化作如愿以偿的满足。


    至于虞鸦……


    她直奔凡间而去。


    西南地界苏楚山庄


    几月前不知因何出了祸患，平白冒出一股邪魔妖气将人间搅和的一团乱。


    幸而庄主反应及时，山庄又在深山野林中，向来封闭，外人难攻，这才避免一时祸患。


    可是这邪气来势汹汹，每日不知多少神仙妖魔也遭到毒手，前些日子便有一只失了神志的妖物袭击山庄，危急关头，刚巧冒出来一个神仙公子，三两下禽住妖魔，被庄主请下保护山庄平安。


    这日，却遇见了个有些邪性的公子，朝山庄上来敲门喊人。


    瞧着虽然狼狈，但却无邪气萦绕，似是一个人在外流浪许久，瞧着有些奇怪。


    “虞钰！开门！”


    山庄大门被这奇怪公子砸得砰砰响。


    门卫被这动作吓得一缩脑袋，暗自打量：


    这怪人居然知道仙师名姓，莫不是旧相识。


    可见这气势汹汹的模样，却又似有旧怨？


    “虞钰你个狼心狗肺的！你开门啊！你这么狠心叫这具身体一同完蛋不成！！？”


    这又是哪里的话？


    门卫听得毛骨悚然。


    忽然，肩上一沉，门卫吓得差点跳了起来，看见来人后，才松了一口气、


    “……虞仙师，这……”


    顺着他的目光，虞钰看向紧闭的大门。


    他拍了拍门卫的肩膀，安慰道：“你先去罢。”


    “是是，您请。”


    见状，门卫相当识趣，抱拳行礼后利索离开。


    虞钰：“……”


    似乎察觉到虞钰到来，门外也不喊了。


    然而——


    “你来干什么。”


    虞钰开门，提着衣领将他揪了进来。


    在“溪风”还没反应过来时，大门“碰”一声闭合。


    “溪风”打了个哆嗦。


    面对虞钰的冷脸他有些发憷，但是……


    “你个丧良心的！”


    他叉着腰，破口大骂。


    “你对我做什么了？？？为什么我什么法力都使不上来，那家伙还时不时的清醒过来？你都做了什么！”


    “还有……！”


    “溪风”指着虞钰的鼻子骂：“放我回幽冥处！天天把我关在厢房算什么本事！？我和他的事你来掺和什么？？？”


    “就算你不让我出现！等时间慢慢过去，这具身体也不可能是他的了！这是我们当初的交换！！！懂不懂等价交换啊！！你们这群流氓，还仙人！我呸呸呸！”


    虞钰不为所动。


    他垂眸望着那根手指，表情冷淡，平静道：“说完了？”


    “……”


    “溪风”顿了一下，默默放下手指。


    心中暗骂，


    这该死的仙君怎么是这么个软硬不吃，手段狠辣的主。


    怎么跟记忆中不太一样？


    果然人类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各个都虚伪！


    “溪风”受不了了，他非常想反抗，但是眼前这人刚一见面就给自己下了个什么咒，也不知是出自哪，竟然能联系上被自己藏起来的溪风魂魄，然后又把自己的法力都给压制了，想跑都跑不了。


    再加上外面不知为何邪气肆虐，虽然这具身体不怕，但是它怕啊！


    若是接触深了，这身体没事，它恐怕会受到腐蚀，脑子变成一团浆糊。


    可恨这道貌岸然的玉面仙君，发现这一点后居然直接把这具肉身带出幽冥处，随身看管。


    “溪风”眼珠子一转，忽然生出一计。


    “哎呦！钰哥哥，我错了！你就饶了我！放我回幽冥处吧。”


    说着，他眼泛泪花，抬眼望向虞钰，虽有些矫揉造作，那副表情看起来竟真似受了委屈。


    虞钰：“……”


    盯着这张熟悉的脸做出这种表情，虞钰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在“溪风”饱含期待的目光下，虞钰从袖中取出一只火折子。


    然后默默打开，“啪”一声，一抹金红火光亮起。


    “啊啊啊——！”


    对面的“溪风”似受了什么惊吓般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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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射起飞。


    他满脸惊恐：“你这么也有幽冥火？？？”


    虞钰面无表情逼近，语气悠悠：“朝幽冥处借的。”


    他在距离“溪风”半步距离站定，垂眸望着他因震恐而颤抖的瞳孔，忽的露出一丝笑意：“……你不会以为他们什么都没给我交代吧？”


    幽冥火逼近鼻尖，“溪风”简直要冒出一身冷汗来。


    虽说之前虞鸦二人也曾胁迫过，但……


    “溪风”颤巍巍抬眼看了虞钰一眼，欲哭无泪。


    这个不一样……这个真能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把火烧了自己。


    它心头梗塞，只道人类世界真不好混，又不想面对逼至眼前的幽冥火和虞钰，当下愤愤闭眼。


    “……诶？”


    眼前人再次睁开眼，颇有些茫然地打量四周与虞钰。


    “……我怎么在这？它做的？现在还是白天？”溪风望了望天色，不解：“它去哪了？”


    虞钰默默将东西收回袖中，道：“也许是困了，睡觉去了吧。”


    “走吧，楚庄主很担心你。”


    溪风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是听到这话立马转移了注意力：“……哦好，来了。”


    然后跟着虞钰的背后啪嗒啪嗒走了。


    在溪风身体中，还能感知外界的“溪风”：“？？？”


    幽冥处


    而此时，已经来到幽冥处的虞鸦望着干涸大半，空无一人的血池，心中一阵抽痛。


    来时虞鸦曾见大地上无数人手持烛火，拜颂神佛。手持金乌的鬼王神像遍地而起，如星星之火开在这片大地上。


    点点烛火颤颤巍巍，点在神龛前，点在众人手持灯盏处。


    神龛前的蜡烛往下滴泪，铜灯中的灯油不断下耗。


    就像是这血池的水，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消耗精血。


    “……”


    高台上的黑鸦一动不动，对虞鸦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它紧闭双眼，在千年后，再一次照亮整个世界。


    虞鸦提起一根灰不溜秋的拐棍，走进血池，朝中央走去。


    而后，身影慢慢消失。


    上方，黑鸦忽然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眼中蕴含着穿越千万年的沧桑与空茫，而后重新闭上眼。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


    虞鸦闭上眼睛，沉入地底。


    血池中水的触感与水并不相似，虞鸦之前伸手触摸时就发现了。


    像一团极其柔软的云，泛着微微暖意，很舒适的触感。但是当手离开血池时，却什么都没有留下。


    手上尚未消失的温度仿佛是错觉。


    如今整个沉入血池底的虞鸦感受周身包裹住自己的温度，像沐浴在阳光下，像沉入黑甜梦乡。


    周围越来越亮，隐约有橘红色透过眼皮被虞鸦感受到。


    不知过了多久，虞鸦感到脚底一沉。


    她下到血池的最底部。


    虞鸦睁开眼。


    周围全是如岩浆般的血水，脚下黑沉土地如墨染，仿佛能吸入所有物质。


    血池底，是一片沉淀灰烬，埋葬死亡的焦黑土地。


    这片土地遍布伤口，卷边的裂口像烧裂的痕迹，这些裂口处呈现不正常的鼓起，温度极高。


    让人疑心底下是否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辄待破土而出。


    “……”


    掌心温度高到刺痛的程度。


    虞鸦收回贴在裂口上的手，站起身来。


    忽然，她扬起白骨权杖，对着裂口狠狠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