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章

作品:《朝天阙·九州

    第十三章


    青山脚下一排竹屋依山而建,错落有致,屋顶炊烟袅袅升腾,阡陌交通稚子嬉戏。


    “这里是何处?”薛氿问道。


    崔恂还未说话,远方便传来大喊的一声:“薛女郎!”


    众人朝远方瞧去,是一行老弱的队伍,趿着敝履抱着破锅背着破洞包袱,脸上皆是仓皇无措和被生活压到的死气,领头的正是伍埑。


    “您没事可真是太好了。”伍埑冲上前,若不是被林铎衔住领口,指不定来个大大的熊抱。


    章华瞥向林铎:“这家伙没点眼力见。”


    林铎点头。


    “可把我吓死了,您没受伤吧?”伍埑拉着薛氿瞧了半天,当听说她劫持了主簿他吓得差点腿软。心道不愧是薛女郎,有事是真敢干呀!


    “半路遇到什长,他得知此事便去请示上官想法子救你,就是不知道少主会不会应承,毕竟他老人家最是怕麻烦了。”


    老人家?怕麻烦?薛氿踮起脚看了看站在不远处头顶暴风骤雨的家伙,实在不忍伍埑就此断送前途,赶紧扯了扯他衣袖,忙摇头示意。


    “您是嗑药磕抽搐了吗?”伍埑是看到薛氿服下一颗药才冲出去,担心不已抓住薛氿臂膀忙问道:“这可怎么办?要不我带您去看大夫?”


    崔恂上前:“你还有这癖好?五石散?”


    他摸了摸薛氿额头,确实滚烫得像散药后的症状。但那双眼眸一丝浑浊之气也无,清澈见底,那有一丝服药后的迷离之态。


    崔恂眉头紧蹙:“你到底服用了何物?”


    “少——少主?”伍埑张着嘴,眼睛打得像铜铃,还没来得及消化眼前这人物关系,就被高大的林铎一指头提溜走。


    章华努着嘴嫌弃道:“果然是个没眼力见,你哪个小旗的呀?刚才说的什长又是谁?”


    “章亲卫?林亲卫?还真是少主啊!”伍埑只觉天塌地陷,刚才他都说了什么!


    从刚才那小兵的言语中,崔恂不难猜出这家伙定是干了些“违法乱纪”的事,否则如何用得着找他出手。


    他确实怕麻烦,不愿意与朝廷的人接触。


    而眼前此人——


    崔恂垂眸,女子脸上的酡红愈发明显,虎口的指甲印深了深。


    她到底是谁派来的?


    瘸腿嗑药,还浑身血污,就这?


    勾引他?


    “就是些短时间激发潜能的药物,无甚大碍,只是事后有些疼罢了。服下这个可以缓——”薛氿刚掏出药瓶,整个人便撅了过去。


    章华与林铎一对眼,好戏来了,他们家少主该把人抱住吧?


    只听得“砰”的一声,那姓薛的姑娘直愣愣地倒下,脑袋还磕到地上。


    再看看他家不动如山的少主,刚才不还要“洗洗”吗?


    少主的心,六月的天啊!


    “女郎!”还是伍埑靠谱。


    薛氿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屋内,人一动身下的木板床便吱呀作响。


    “噢?”她脑袋为什么这么疼?发生了什么?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大惊!


    东西呢?掀开被褥一看,衣服俨然不是之前穿的那套,腿上亦换了药绑上竹棍。


    谁换的?她的东西呢?


    薛氿强忍着疼撑着床沿站起身,西面有一扇小窗支着木条,透过窗户朝外望去,夕阳余晖倾斜半个池塘,塘面泛着金光。池塘周遭几个妇人端着木盆,盆里放着要浆洗的衣物与捣衣杵,就踩在池塘便的石头上,拿一件衣服在池水中浸没润湿,然后铺开在石板上,借着便是一锤一杵。


    余晖洒在她们脸上,时光仿佛都慢了一步。


    床边放了副拐杖,倒是比刘老汉做的更为精细,长度刚好够她身量。


    薛氿拄着拐迈出房间,正在厨房熬药的伍埑听到动静赶紧出来,“女郎您怎么下床啦?折军医说了,就您这情况,不躺个大半月这腿日后可就恢复不过来了。”


    “没那么严重,我衣服里有个断续膏,擦上几日便可。”薛氿东瞧西看,忙问道:“伍埑你可知我换下来的衣服在何处?”


    伍埑:“隔壁王婶儿给您换的,说是拿回去洗洗。”


    薛氿拐杖也不要了,健步如飞朝着隔壁奔去,好歹是抢救回来。


    薛氿谢过王婶儿,将东西塞回怀里,来回摩挲方能安心。


    她放心不下问道:“昨日那些人都在何处?”


    伍埑:“女郎放心,都在村子里。昨个没有多余的屋子,只能在各家挤挤。今日一早全村的老少爷们都跑到山上砍树伐竹,用不了几日,西边那片空地蹭噌便能竖起十好几间屋子。女郎欢喜什么样的?他们还说要先给女郎建一间。”


    薛氿心里暖洋洋的:“等外面风头过了,我便会离开南境,倒是不必如此浪费。”


    离开南境?伍埑心里直打鼓,昨个章亲卫不是说,薛女郎与少主关系匪浅,让他这几日在此处好生照顾、保护,莫要生出什么意外。


    女郎要走,那他要不要跟少主汇报?可女郎人很好,还送了他一瓶治疗咳疾的药丸,阿娘吃了那个,晚上睡觉都踏实了许多。


    若是告诉少主,少主又不肯放女郎离开,这不就害了女郎!


    “滞留医馆的伤者他们怎么办?”薛氿想到其中几个人被伤口处还蹭着铁锈,不免有些担心。


    伍埑叹了口气:“受伤的人太多,原先城隍庙的流民都由什长带了回来,交给军医诊治。但下河村的村民就没那么好了。”


    薛氿停下看向伍埑。


    伍埑无奈道:“轻症倒也好说,廖大夫的医馆价格公道实惠,几幅汤药下肚,外加膏药一贴,拢共花不了几个大钱。但重症的,一听前前后后要舍出去十好几两,哪还敢治,只得抬回家去。”


    薛氿皱起眉头:“这怎么能行?若是伤口发炎,那可是要人命的。”


    伍埑哪能不知道轻重,只是穷病难治:“这病一时半会死不了人,可若是没了银子,不出几日一家老小可都得饿死。”


    薛氿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人命如草芥的悲凉,有药无钱,活活等死。可她不是生于这个时代的人,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悲剧发生。


    薛氿让伍埑靠过来,小声在他耳边道:“不如这样……”


    溧水县城西一出五进大的宅院内,崔恂进了书房,身后跟着章华、林铎二人。


    崔恂:“身份可查清?”


    章华从怀中取出一沓纸递了上去。


    崔恂略显疑惑,这么多?


    章华哪知道自家少主原本只想调查清楚薛氿背后的主子,而他却确认为自家少主铁树开花,为博美人一笑下费苦心。自是卖力十足,将所能查到的资料都收集上来,事无大小一一记录在案。


    崔恂快速扫过每一页,发现二十年前的记录只是寥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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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后面这一摞全是她下山后的记载。


    “先是在益州待了五六日,随后便对上月影楼……”


    大小交锋二三十次,每次都凶险万分,损兵折将。


    江湖厮杀?还是买凶杀人?对于这点,资料上并未有过多记载。


    指尖叩响书案,发出“咚咚”的低吟声。


    “想办法查查她为何下山。”


    章华领命,后想到什么询问道:“贺兰阁乃江湖最大的神秘组织,若是想要打听清楚薛女郎的消息,怕是得动用咱们好不容易打入的暗探……”


    崔恂取出一张令牌,上面盘虬着蚩尤恶鬼图,“去吧。”


    章华满脸震惊,心道着薛女郎果然是少主心尖尖上的人儿,为了夺得美人芳心竟连蚩尤令都拿了出来。


    他也拼了,为了少主的终身大事,即便是龙潭虎穴,他也要帮少主查到蛛丝马迹。


    “诺。”


    崔恂又处理了半响军务,听着窗外闹哼哼狼嚎,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它又在闹什么?”


    林铎从暗处现身:“雪狼原本好好的,今儿一早也不知是抽了什么疯,对着少主换下的衣袍咬个不停,现在正闹着要出府,十四十五正想法设法拦住。”


    衣服?难道是沾上了那人的气味?


    “将它关起来,这段时间不准放它出去。”这德行,咬衣服还咬出习惯了。


    “诺。”


    崔恂合上册子:“人可醒了?”


    林铎先是一愣,随机明白过来:“今儿来报说人昨个下午半晌就醒了,就是不听大夫的嘱托,刚醒就下床走动。”


    林铎觑了眼自家少主,见他眉头深蹙,不敢有任何隐瞒:“今儿女郎雇了不少人,院子里热闹非凡,您要去看看吗?”


    崔恂满是疑惑地看向林铎:“我为何要去?”


    林铎一愣,心想:瞅您那关心的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那女郎来路不明,如今正是关键时期,属下想着若是少主能在一旁看着,也不会生出什么乱子。”林铎火速递梯子。


    崔恂瞥了眼满脸小心思的林铎:“多事。”


    林铎碰了一鼻子灰,倒是闭了嘴。


    翌日下午,崔恂换了身常服来到月下村。


    林铎腹议:“这还不是来了。男人嘛都口是心非。”


    刚到村口,便听到一妇人痛心疾首地哭喊:“当家的要不还是算了,这试药哪里是什么好活。那女郎年纪轻轻,怕是下手没个轻重,这若是真出事可怎么办?”


    那老汉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不是说试死试残都会陪十两银子,你看老三如今这样子,搁在家里也是等死,若是能得些银两,他的两个孩子也能活下去不是。”


    “儿啊,不要怪爹,要怪就怪那张花鼓捣你们,爹也是没有办法了。”


    板车上的男子盖着被褥,因为高热畏寒打着寒颤,他显然是听到了爹娘的争执,挣扎着伸出手:“爹我愿意去,只求爹娘照顾好我的孩子。”


    “我的儿啊!”


    老妇人哭得不能自已,老汉也摸了摸眼泪。


    “三儿放心,那也是爹的孙儿孙女。”


    一路上,这样的场景并不少。


    有些是家人放弃,有些是自卖自身。他们的脸色无不灰败,瞧着时日无多。


    见自家少主脸色不大好,林铎心凉了大半,默默给薛女郎点了根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