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军战败后，何谦他们处理身后事完毕，见到林父杨氏焦急而来，又听得宋武征一拍大腿：“害，战事吃紧，忘了说，也不知哪个王八蛋掳走了牙子，唔……”他忽然觉得不对，暴跳如雷，“天杀的死人让狗吃到都没良心，骗老子去救牙子，又巧得赤军攻关，这不得是敌国奸细！贺阿尤和乔清，给老子查，查不出来你们去领军棍！”


    宋武征一顿话，场面顿时混乱不堪，身外人沉默惊诧，杨氏几欲昏厥，林父担忧质疑，林风林颂焦急憎恶，贺阿尤和乔清急忙匆匆，何谦拦下二人：“慢着，莫去扰民查城，能将林雅困住也非等闲之辈，你们带兵封锁各要路通口。”


    他看向身边的侍卫：“云峥，去衙门府里查找这些日子都有哪几位大人进了县，莫要惊动旁人，速去速回！”


    他安慰林雅父母：“二老请放宽心，有我们在，三牙不会有事的，且先回家待我们好消息。”


    他又对着二林：“你们若是心急，也可尾随云峥而去，敌暗我明，莫要喧哗，自乱阵脚。”


    宋星辰也跟在二林屁股后面，被宋武征拉回来：“竖子莫要去添乱。”


    宋星辰肘击他：“莽汉无知，我是去助攻。”


    ……


    春日忽凉忽热，几日下来林雅的伤已然大好。


    徐来有要事要禀报，匆忙跑来，差点撞倒拦路的清风。清风眼睛意有所指，徐来看到世子在和林雅下棋，默然不动。


    林雅一身黄色衣裙，安静地坐在石凳上，指尖拈着白玉棋，看到自己被黑棋围困。举棋不定，迟迟不下。仿佛这一步棋至关重要，关乎她的生死，关乎祁国存亡。


    林雅蹙眉，表现出在极力冥思苦想。耳朵穿过树枝的沙沙声，徐来的脚步声，清风拦路挡住徐来的声音。


    不应该啊……


    张越的手指轻轻地，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石桌。他数了数，总共十二下。嘴角又不自觉轻轻上扬，像是一个识破别人心思得意的偷笑，又像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讽刺。最后无人察觉，倏地敛回笑容：“怎么，是不知道往哪里下，还是在等什么人?”


    林雅回神，烦躁敷衍地将棋子放入盒子中：“世子，我认输。”


    张越闻言，目光一聚，林雅撞上他的视线，不自觉又低下头。


    她在害怕他！


    张越又笑了。


    男子起身绕到她身后，扑面而来的香气，林雅呼吸一滞，瞳孔闪烁。张越俯下身，将整个林雅都包裹在怀里，他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惊颤的身子和冰凉的手。


    “拿棋。”


    他说话轻吐气息，林雅不敢不从，拿好棋。张越又在偷偷地笑，他帮她下好这步棋。白棋落下，衣摆搅动周身棋子。


    “这样，就赢了。”


    他的语气，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林雅却趁此近身的机会，转身扑倒张越，扼住他的咽喉，迅速俯身。


    “世子！”清风徐来惊呼跑过来，暗处涌现数名暗卫。


    林雅的手不小，因为从小干活习武，骨骼比寻常女子大了一点，堪堪握住张越细长的脖子。她看到张越好整以暇，用力一按。男人疼得蹙眉，却也不曾挣扎，更不想用手扒拉开她。林雅心里万般憎恶此人，没想到他还有这些奇怪的受虐癖好。


    她咬牙切齿地道：“放我走。”


    张越窒息得翻白眼，清风徐来和一众暗卫拔剑等候命令。


    林雅只能松松手，张越轻咳几声，大口大口呼吸。


    林雅无奈，朝他大吼：“放我走！”


    张越故意重咳几声：“咳咳，放放放。”


    林雅朝着四周那黑压压一片的人道：“听见没有，你们主子都说了放我走，快让路！”


    他们不为所动。


    林雅左手拔下张越头上的发簪，右手松开，簪头尖尖对准张越细长的脖颈。


    “起来！”


    她轻轻刺下去，肉馅出一个坑，划出一道血丝流淌下来。


    张越配合起身，顺便对着围起来的人群道：“让开啊，没看见本世子脖子都流血了吗？”


    清风徐来和众人只得退让出一条路。


    林雅暗自松一口气。


    这一路走得慢长，林雅握着发簪的手心冒汗，身后跟着一群黑影。


    等到出了府门，林雅一脚踢向张越后膝，张越半跪，使得膝盖没有碰到地上。林雅趁机飞速逃跑，她不敢回家，一路跑去平公巷。那里原来有个何谦住过的房子，她推门而入，久久不能平息。


    张越拦住身后的众人：“别追了，她这样张扬不知收敛的人，活不了多久。”


    暗卫隐蔽。


    张越回府，徐来跟在身侧：“世子，我有事禀报。”


    “说。”


    “爱神教出手劫杀魏老，已经盗走藏宝图。何谦魏老侥幸逃过一命，林风被打断了一条腿，不知所踪，林颂被关进千姬山。丞相交代我们的事情，算是完成了一半。我们要不要，回京?”


    “即刻启程，多找些替死鬼，还有，派些不熟的面孔去保护何谦，以免厉王的人再出手杀他。”


    徐来点点头，没有走开。


    张越转身，盯住他，蹙眉：“还有什么事吗？”


    徐来抱拳，躬身，觉得冒犯，不敢多嘴。


    张越见他想说又不敢说，不敢说又不想走开：“说吧，我不怪你。”


    “世子想找替死鬼来将叛国罪名牵扯到丞相身上，但是又故意放走林雅，我不懂。”


    “就这么说吧，我说过我要杀何谦，却又在暗中保护他，你明白了吗？”


    “您哪里是要杀他啊，您都在朝中推波助澜，将他抬上了右相的位置，我真是越发不理解您了。”


    “我们要走的路，很远，很黑。却是一条向生，亦是向死的路，复杂难以理解。”


    “徐来唯世子马首是瞻。”


    “又臭屁了。”


    “我没放屁啊！”


    二人一路说话，回到房间里收拾东西。


    安静的房屋中一切陈设如旧，干干净净。平公巷的百姓大抵特别爱戴他们那位州府大人，常年来人打扫旧屋。


    林雅背靠着门，一寸一寸的缩下来，颓废地坐在地上。


    她忐忑不安，等不了老师和两位兄长的相救，莫非他们出了事?


    她赶紧起身走到桌子前，想倒一杯凉水来喝，却没有一滴水出来。


    她忘记了，这屋子何谦已经多年不住。


    林雅左思右想，她不确定张越会不会追杀自己，她定然不能直接回家。要得找到老师他们，告诉他们张越叛国通敌！但是，按理来说，能在那种情况下掳走她骗来宋武征，老师他们应该知道这是奸细。按照何谦的性子，大概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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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动声色的查清近些日子来到莫关县的一些大人物，然后锁定目标，带兵围剿。所以又扯回来她一开始最担心害怕的那件事，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林雅理好思绪，去了莫关。


    莫关守关的人叫贺阿尤，冷冷哼一声。


    要是没有她，哪里会有这么多乱子！


    他不想去见林雅，赶回小兵带话。


    “贺副将说，何大人他们都回京了。”


    林雅多疑，如果一早回京，为什么她刚到这儿的时候，这个士兵并没有告诉她，还是说军中有规定，主将不发话，小兵不乱说。军人无情似帝王吗？她不见得宋武征是这样的人。


    “这位小兄弟，我就是想见见……”


    那人不耐烦地走开。


    “林……林雅！？”


    身后有人震惊。


    林雅转身，见到是宋星辰。


    “宋星星你告诉我，老师和我哥他们呢？”


    她眼里闪着光，平日里数宋星辰最刻薄多嘴，此刻竟然哑然无声。


    “他们……”他眼神躲闪。


    “他们……”林雅的眼里光渐渐暗淡，笑容消失。


    宋星辰叹了一口气：“本来大家都准备好了要去沈府救你，但是不知从何处来了一帮人劫杀魏老，魏老和何谦都身受重伤，藏宝图下落不明，林风林颂也不知所踪。我父亲，便只好先带着何谦和魏老回京。”


    林雅如遭雷击，脑子被抽空窒息片刻，手脚冰冷，她摇摇头，开始拉住宋星辰的手，固执央求他：“我不信！你带我去见他们，带我们去见他们，好不好?”


    她轻轻地，声音哽咽。


    “林雅，你要相信他们也同你一般，都能化险为夷。既然回来了……”


    “东祁暗军呢？什么人可以劫杀魏老?既然都身受重伤，又为何奔波回京?好端端的两个大活人，怎么就不知所踪?方圆几里活要见人，各路通道的守官呢？都怪我……”


    她情绪激动，眼泪不断流淌，像一条静谧幽怨的河流，顿时山崩地裂，猛烈直下，最后又归于平静，继续幽怨生恨。


    宋星辰束手无策，轻轻地拍拍她的后背。


    林雅去见了一眼林父杨氏。


    山坡之上，远远地看着他们在稻田里插秧。一痕痕弯曲，水流缓缓，人影点点。东光之下，他们擦了擦弯腰动身留下的汗。


    “为何不去见他们一面?”


    “你不是说，三林领了圣旨，赴京当官去了吗？”


    “也是。”


    何谦曾说，美好善意的谎言虽然不道德，但是至少，要找到实证之后才说真话。不然柔弱平凡如他们，只有一身蛮力和简单的生存欲望，怎会接受得了如此大的变故和磨难?既然帝王下了圣旨，勒令人回京。既然在莫非王土之下，活活失踪两个人。宋星辰找过了，怀疑是京都城里那人做的手脚。既然平州寻不到二林，既然何谦魏器重伤回京，那她也要去京都城！


    京都城，以前就听何谦说过这个地方。说起以前，仿佛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很多年。


    “不算，等你们去了淮宁，望阳，京都，这三座城池才是整个大祁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


    “那会是什么样的景象?也如同这般吗？”


    “是也不是，这平州城你还能一眼望到底。在京都，你看不见头和尾。高楼林立，人头挤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