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是爱神教做的，那会是谁？


    林雅毫无头绪，她不是查案的料子。不过案件理应和权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她在乱成一堆的书房里捯饬出一张还算干净的白纸，拿笔沾了口水，再蘸墨，把脑海里的所有线索写一个遍。


    谢挚，年二十八，高八尺。面容俊秀，才高八斗。户部尚书谢恒之子，科举两次落榜。曾经籍籍无名，后因《咏夜赋》一举成名。连帝王都曾夸赞其才华，特许其在国子监做一名打理书籍的小官。其后层出不穷的名诗名赋，都让人们赞不绝口。


    他曾戏说，许是因为两次落榜，心中悲怆，写出惊天地，泣鬼神的诗词歌赋。


    此人生平喜爱花街柳巷，自从出名后鲜少见到人影。


    万花楼的常客，喜爱美娇娘，却总是一副儒雅君子模样。


    林雅写下，又蹙眉瞧着这字里行间的古怪。为何落榜两次还写出的词赋会惊动陛下?又为何去青楼只是去看美娇娘?


    林雅放下纸张，准备起身去万花楼。


    “林姑娘，门外有人求见。”云峥一看地上散落一地的书籍和纸张，又瞧着披头散发地林雅胡乱地摸了一把乌黑的脸，惊吓一跳：这是他家大人的书房啊喂，他家大人亲自打理收拾干净，井井有条。如今乱成一锅粥，造孽！


    林雅摆手：“不见。”


    她在院里池塘随便清晰了把脸，又是将云峥吓得抖三抖。


    何谦是右相，整日在帝宫里和陛下一起处理各州的事务。而左相出征，他更是忙上加忙，连夜里都宿在宫中。所以这个家，便只有林雅一个人在折腾。


    云峥得令，协助保护林雅破案。


    云峥叹息：大人啊，等你回来，你的家和你的云峥，已经憔悴破烂不堪。


    林雅知道前门来找自己的是谁，干脆从后门出来。


    一打开门她吓了一跳。


    那一张好看的容颜，却是她的一个又一个噩梦。


    魏思寒脸上多了一道伤疤，并没有上药包扎，开始狰狞溃烂。他身后的清风徐来抱着一堆书籍，他笑笑：“我知你恨我……”


    “你知道就不该来烦我。”林雅一把推开他，要不是他是世子，有帝王血脉，她早一剑杀了他。不过迟早，她都会手刃仇人。


    “林雅！”魏思寒拉住林雅，指尖握住她瘦小的胳膊。


    林雅却是一巴掌呼过去，挣脱开他：“魏思寒！从你利用我开始，从你打算用我的清白来引何谦到万花楼查案时起，从你漠视翠芽的死，你就该知道，我恨你。”


    她握紧拳头，一拳落下。


    魏思寒向后仰去，清风徐来丢下书籍，扶住魏思寒。


    “林姑娘，我家世子也是有苦衷的！世子好不容易去求来典籍，你怎么能如此无情?”


    徐来朝着林雅吼，好似林雅黑白不分。


    林雅失笑：“可笑，莫不是世子又有了什么新的算计，才又来讨好我?”


    魏思寒捂着鼻血：“我不是这个意思，雅雅，你听我说，谢恒是太子的人，陛下拿这个烂摊子丢给你处理，就是想看何谦是什么态度，太子又是什么态度。”


    林雅眼中有寒意：“那我还要好好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了。”


    她哪里不知道这是陛下的圈套，太子三天两头的上门讨好何谦。倘若谢恒的事不是大事，又怎么会到如今还没有摆平！这其中的端倪，陛下可能早就有所察觉。


    林雅走远，云峥跟上。


    万花楼已经换了主人，如今的青楼变成酒楼，人烟稀少。听云峥说，因为涉嫌通敌叛国，又是火烧和杀死朝廷重臣之子，万花楼已经有一半的人被处死。剩下的是有些关系和钱帛，勉强逃过一劫。万花楼被魏思寒收到名下，楼主是苏恨水，也就是之前的花魁娇娇。


    林雅依稀记得娇娇初夜，许给户部尚书之子谢挚。


    爱看美娇娘，娇娇就是那个美娇娘。那娇娇一定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可是当林雅问起来时，苏恨水可没了往日的好脾气。她一口拒绝回答她的问题，客气地道：“我不知道，林小姐如果是来吃饭喝酒我很高兴，要问别的，我恕不奉陪。”


    苏恨水素衣裹着全身，将全黑的发丝编织成辫子，并没有发丝垂落。干净利落，简单簪根木簪。她转身回去收拾碗筷，又去台前拨算子。动作一气呵成，并没有多看林雅他们一眼。


    林雅抿唇，云峥见事态微妙，也不敢多嘴。林雅坐下来：“老板娘，上酒菜，拿你们这儿最好……”


    云峥制止她：“大人拮据，林姑娘你就多担待一下。”


    林雅只好改口道：“二两酒，清蒸鱼。”


    苏恨水记下，吩咐厨房去做。不多时便抬出菜来，林雅接下摆好：“多谢。”


    她倒真像个没事人一样吃起来，云峥多年跟着大人，也知她藏着招。索性也倒酒满杯，递给林雅，二人敬酒喝起来。


    苏恨水见二人吃喝好后送客，并未去收拾碗筷，而是交代一个女子看店，出了门。


    她走得匆忙，并未发现林雅二人躲在巷子里。


    二人不近不远地跟着苏恨水，竟然到了三酒楼。


    “果然还是魏思寒从中作梗。”林雅咬牙切齿。


    “那线索断了，我们要如何？”云峥问她。


    林雅眨眼，街道上是人来人往，商贩叫卖，有人议论，今日谁谁又如何。林雅突然想到一个歪主意，权术有一计，可助她更快破案。


    何府，何谦下了马车，辞去相送的六殿下。还没进府，便听见花瓶碎裂的声音。


    六殿下蹙眉：“莫非丞相家里进了贼?”


    何谦才虚虚行礼，便听见此声此问，嘴角一抽，他能想到林雅翻箱倒柜的样子，少时她为了找自己的小人书，有门不进，爬墙翻进州主府，把自己的书房和房间都翻了一个遍，才在火盆中发现一只小人图上的脚。


    何谦和李丰裕进门，来到后院宿屋，青竹林立，池水有墨水染了一片。


    林雅和云峥翻箱倒柜，终于在床底下，林雅发现一点何谦的私房钱。云峥在笔墨书画中也找到了一点，二人相视一笑。


    “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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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


    门口却出现两个人影。


    云峥第一次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却被自家大人逮个正着。虽然他知道他家大人脾气好，可是这般做太过分了！


    李丰裕戏道：“还是家贼难防啊。”


    说完倒是扭身离去。


    林雅的好计策便是制造舆论，想要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就此下台，光是杀了他还不够，虽然她杀不了，她还需要驱动民间舆论，那便需要手上有钱。


    何谦看似做着百官之首，却一个金库都没有。他来来回回就穿着两三件蓝衣，还有两套官袍。每月的俸禄不是捐这便是捐那，百姓都夸他何右相是慈善活菩萨。


    还真是苦了他也不能苦他的百姓。


    林雅和云峥低着头，把手上的银两交给何谦。何谦的表情凝重，一如既往地拿了戒尺就等林雅伸手，他重重一打。拍啦一声，响亮又清脆。


    林雅强忍着痛：“我知道错了。”


    何谦又打了一下：“错哪了？”


    林雅愁眉苦脸：“我不该偷你钱。”


    何谦被气笑了，将戒尺一指云峥：“还有你！”


    云峥畏畏缩缩地伸手。


    何谦一顿用力打，云峥疼得惨叫一声。


    “林雅才十六，她什么都不懂，你倒是听她的瞎话！”何谦气急败坏。


    林雅皱巴巴着一张脸：“老师，我拿钱是有原因的。”


    “我知道，你无非想用舆论压死魏思寒。其实你不必如此，魏思寒已经是进退维谷，陛下忌他，六殿弃他，他死是迟早的事。我知你恨他，想杀他。我早说过，曾有人试图暗杀魏思寒，最后的结果便是被陛下的佑祁卫杀死。三牙，做事三思而后行。若你手上真有钱启动这场谣言，便是一场灾难。你不是孤身一人，你有老师，有兄长，有家人在平州。你切记你的每一步，都需走得谨慎。”


    何谦苦口婆心训她。


    林雅垂下眼帘，所以她才要争权，可一她连一个官职都弄不到手。


    何谦又道：“谢家案，你不必拘泥于万花楼。”


    林雅抬眼，她明白老师的提点。却隐隐有些忧伤，她何时才能有何谦这般睿智。


    何谦点点头，看着她眼中闪着光又熄灭，叹息：“把屋子收拾收拾。”


    看着林雅抿唇，蔫了又振作，收拾着满屋的脏乱。她才十六，有的是大好的前程和未来，可是她过于迫切。迫切到自以为是，从上马想要去老奚山，从莫关被骗去沈父，从寻二林入万花楼，更是心甘情愿待在魏思寒身边，弄得身心是伤。她已经受挫至此，还是一意孤行地请自己为她谋求官职。


    林雅，等你学会观察人心的慢与快，你就会知道，权术的真谛。或许就如同你手中的书籍，需要你一本一本的放回原地，让他们都站成一排，提取他们的智慧为自己尽力。又如同满地的碎花瓶，你需要拿扫帚扫掉，可能会扎手，可能会鱼死网破，但是你必须要扫除。又如同你走路快，碰到碎瓷片却轻手轻脚。


    你需要静下来，慢慢体会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