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耗费得有点久，机甲出水的动静引来了岸边居民和园区的注意。


    周瑶急得直接上手掰舱门，而灰衣人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扭过头冲灰衣人大吼，手脚并用地比划着，过了会儿，灰衣人终于缓慢地挪动脚步……


    远处白的红的光束混乱地朝河边照射过来，看样子园区里的人已经出动了。


    “砰”一声，机甲的舱门轰然炸开，灰衣人竟徒手在子弹都打不穿的舱门上砸开了一个大洞！


    “什么人？


    “快停下，不然我们开枪了！”


    园区的人赶到河边，一时间枪声、叫骂声混成一团，无数激光射线交织，形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


    然而机甲还是成功启动了，摇摇摆摆地从水面上空升起，像一只笨拙的黑色大鸟。


    此时坐在驾驶舱里的周瑶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丝笑容。


    下一秒，周瑶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前方出现了一排红色的亮点，半圆形排开，将机甲围了起来。


    面前的显示器上也突然出现了雪花点，闪烁了几秒钟之后，屏幕上又出现了一个中年女人的大头像，干练的黑色短发，微微上吊的眼角，两道很深的法令纹，一眼看上去就很不好惹。


    女人嘴巴上下蠕动，传出来的声音稍有延迟——


    “周教授，你已经被包围了，放弃抵抗，我们好好谈谈。”


    “我跟你们野火帮的人没什么好谈的！”周瑶大吼，同时手在控制面板上摸来摸去，“识相的就快给我滚开，我这台可是A级机甲！”


    “哦？”女人轻蔑一笑，“那你会操作吗？你现在是不是忙着在找哪个按钮可以发射等离子炮？”


    周瑶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我猜猜，你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但还要硬装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女人继续嘲笑，“A级以上的机甲都需要精神链接才能完美发挥，你的精神阈值能达到最低标准吗？还是说，你坚持手动操作，妄图把这台偷来的机甲开出莫莎星？”


    周瑶不再跟女人废话，一心一意捣鼓起控制面板上五花八门的按钮。


    几分钟之后，她已经满头大汗。


    “周教授，你的专长是研究生物科技而不是操作机甲，我们野火帮也可以给你提供非常好的待遇条件和足够自由的科研环境，我真诚建议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闭嘴！”


    周瑶企图把显示器关掉，可她找不到开关，只能被迫接受女人的言语骚扰，简直快崩溃了！


    “所有中高级操作都需要授权，你不进行精神链接，就无法对这台机甲授权。”


    周瑶被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回过头，看到一个穿运动服戴黄色鸭舌帽的少女。


    “你是谁？”周瑶瞳孔骤缩，尖叫着跌倒在座椅上，“你怎么进来的？”


    亚绫温柔地回答：“不要害怕，我不是野火帮的人，我叫胡亚绫，是周然的朋友。”


    “周然？他也来了？”


    “他在金九客。”


    “什么？他怎么会……”


    “事情有点复杂，我等会儿再跟你慢慢解释。”亚绫打断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摆脱野火帮的这些家伙。”


    周瑶看起来还是很紧张，但至少不像刚才那样如临大敌了。


    亚绫噼里啪啦敲击着键盘，手指翻飞如同蹁跹的蝴蝶。


    “你在做什么？”周瑶问。


    “我要把智能操作台调出来，让你赶紧完成精神链接。”


    “我不行！”周瑶一脸惊恐。


    “你可以的。”亚绫平静地安抚，“机甲实操是莫特尔军校的必修课，我相信你当时一定顺利拿到了学分。”


    “可是，可是我毕业后就再也没碰过机甲了！我的精神力比较弱，我连家里的C级机甲都控制不好，怎么能控制这台A级的？”


    程序输入完毕，原本的操作台像机器人一样自动变幻了形状和位置，所有的显示屏、键盘和操纵杆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只有一个缠绕着细密电线的合金钢单人座椅。


    亚绫拍了拍椅背，对周瑶说：“坐吧。”


    周瑶瞪着眼摇头：“你疯了？要是我操作失误，我们都会丧命！”


    “不会的。”亚绫轻轻一笑，“这台机甲是防御型的运输机甲，并非战斗机甲，对操作者的要求不高，书本上的那些知识足够你用了。”


    “砰”一声，一道脉冲直接射在了窗户上，虽然机甲仍安然无恙，但仔细看，会发现被脉冲袭击的部位已经出现了一丝细纹。


    “速度！”亚绫催促着，“再不走，我们都要命丧于此！”


    周瑶一咬牙，坐了上去。


    一坐稳，机器就全自动地为她戴上了头盔，将各种带着按钮和接头的线缆缠在了她四肢上。


    一切准备就绪后，周瑶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下。


    亚绫立刻按住她的手背，沉声说：“不要紧张，深呼吸，想象着自己只是睡在床上。”


    她像诱哄婴儿入睡般安抚着周瑶，渐渐的，周瑶不再挣扎，微型显示屏上的数据快速加载着——20%……50%……90%……100%！


    链接成功！


    机甲的行驶速度明显变快，在枪林弹雨中笔直冲向了对面数十架小型战斗机甲！


    两架反应慢半拍的机甲来不及撤退，轰然撞在一起，在空中擦出一阵炫目的火花。


    不一会儿，亚绫他们乘坐的机甲就甩了野火帮的机甲一大截。


    亚绫呼了口气，给自己戴上了另一个可以和机甲操纵者通话的头盔。


    “周瑶，你还好吧？”


    片刻之后，耳边响起周瑶发颤的声音：“我还好。”她呼吸有些粗重，“你说得对，这台机甲比那些战斗机甲要好操作。”


    “其实，我是骗你的。”


    “什么？”


    “这台也属于战斗机甲，只不过是几百年前的旧款，已经被淘汰了。”


    周瑶愣了下，苦笑一声：“好吧，那我更应该谢谢你了。”


    “不客气。”


    “我们是不是安全了？”


    “野火帮的人没有追上来，目前看来挺安全。”亚绫说，“你打算去哪？”


    “我要回凯因星。”周瑶据实已告，她本来还心怀戒备，但现在已经基本卸下心防了。


    “你不是刚从凯因星逃跑出来吗？”亚绫吃惊。


    “逃跑？呵，也算吧，但我现在找到了要找的人，该回去了。”


    亚绫望向一直默默坐在后面的灰衣人：“他是谁？”


    周瑶犹豫了几秒钟，回答说：“我曾经的同学，一个普通的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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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官。”


    “普通？你指的是能徒手砸开机甲的舱门？”


    周瑶不说话了。


    两人彼此间沉默了会儿，周瑶试图转移话题：“你刚才讲自己是周然的朋友？”


    “对，我们在杜克酒吧认识的。”


    “什么？”周瑶毫不掩饰惊讶，甚至还有一丝嫌恶。


    “别误会，周然只是到处打听你的下落，他很担心你。”


    “我这个弟弟啊……”周瑶的语气柔软了许多。


    “你不想见他吗？”


    “现在不行，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比你弟弟还重要？”


    “你要去哪？”周瑶再次岔开话题，“我先送……”


    话没说完，机甲就突然受到了重创。


    亚绫整个人被甩出去，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一时间头晕眼花，脑袋瓜子震得嗡嗡直响。


    警报声骤然拉响，像电锯一样滋啦啦切割着神经。


    机甲开始倾斜坠落。


    “周瑶！”亚绫大喊。


    “我……我不行了……”耳麦里断断续续传来周瑶扭曲的声音，“我控制不了……好痛……好痛啊……”


    “周瑶，放轻松！把链接断开！”


    这种时候叫没什么机甲操作经验的周瑶放轻松，无疑是叫不会游泳的人在溺水时保持淡定，亚绫也知道，可是除了“放轻松”，没有任何办法能让周瑶脱离煎熬。


    外面的炮火攻击还在继续，机甲像一只被击中的雄鹰，旋转着不断下坠，亚绫就像签筒里翻滚的玻璃球，腰背上已经不同程度地受了伤……


    碰撞声、炮火声、周瑶的尖叫声，夹杂着滋啦的电流声，像海水倒灌般冲刷着亚绫的耳膜，她不得不从这些嘈杂纷乱里镇定心神，去寻找脱困的办法……


    在机甲坠地的前一秒，她终于触摸到了紧急控制面板，将指令输入进去——载着三个人的驾驶室被气囊包裹住，金蝉脱壳般从机身上弹射出去！


    笨重的机甲砰地砸向坚硬的地面，部分本就老化的零件顷刻间四分五裂，熊熊烈火一下子燃烧起来，迅速点燃了周围的草坪。


    气囊坠地后滚落了十几米才停下，亚绫吃力地打开驾驶室的舱门爬了出去。


    不远处大火越烧越旺，隐隐有烧过来的趋势。


    身后的驾驶室毫无动静，灰衣人和周瑶都还在里面，亚绫只好重新爬回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人拖出来。


    呼吸到新鲜空气没多久灰衣人就醒了，周瑶却仍处于昏迷状态。


    亚绫问灰衣人：“你能背着她走吗？”


    灰衣人背对她蹲在地上，和之前一样不发一言，但肩膀却抖得厉害。


    亚绫走过去，轻拍他的肩：“你能背着周……”


    灰衣人猛地站起来，一个大力的过肩摔，将毫无防备的亚绫甩出三米之外。


    亚绫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碎了，痛得冷汗直冒。


    泪水迷糊的视线里，灰衣人朝她走了几步又疯狂后退，最后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火光渐渐遮天蔽日，不远处周瑶还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找到了。”一个陌生的懒洋洋的声音说，“不会摔死了吧？”


    “有救生气囊，顶多断条胳膊，摔不死。”这回是显示器上出现过的那个野火帮的黑发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