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来的时候，亚绫还等在外面。


    “你们要去金九客？”她直截了当地问。


    唐恭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嘴皮都懒得动一下，还是周然回她说：“对，唐哥帮我查到我姐姐在那里，我们现在就去。”


    唐哥？叫得真亲切……


    “我也去。”亚绫说。


    “你去干什么？”周然的反应和朵朵一样，“野火帮的人也在，如果火拼起来，会很危险。”


    “我当然要去了。”亚绫说，“你会有地方需要我帮忙的。”


    周然还想拒绝，唐恭已经不耐烦了：“那就一起去。”


    “可是……”


    “别废话了，多浪费一秒钟，你姐姐的危险就多加一分。”


    周然立马捂住嘴，点了点头。


    *


    工厂外面已经有几人在等着他们了。


    其中有一对靠在一起的青年男女，亚绫一眼就认出来他们——自己曾经的学生，和唐恭同一届的双胞胎兄妹，哥哥叫赵晋，妹妹叫赵佳儿。


    赵晋：“原哥，其他人都已经先出发了。”


    唐恭点了下头，一群人就各自骑上了身边的摩托，最后还剩下两辆空车。


    唐恭长腿一跨，率先骑上其中一辆。


    周然呆站在原地，半天不动。


    “那个，我不会骑这玩意。”


    唐恭：“……”他又把头转向亚绫。


    “我会，但是我车技很一般……”亚绫说。


    “我带你。”唐恭示意周然上车。


    周然把头摇成拨浪鼓，然后走到亚绫旁边，用一种近乎谄媚的声音说：“我坐你的车。”


    亚绫&唐恭：“……”


    亚绫并不想带他，但更不想浪费时间，只好把头盔扔了过去。


    “戴好，坐好，不要乱动。”


    亚绫坐稳后，周然也坐了上来。


    跟其他摩托相比，这辆车体型较小，亚绫开起来还算顺手，但因为带了一个人，空间就显得有些拥挤。


    “我不会被甩出去吧？”周然担忧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保不准。”亚绫回答，“你现在下车还来得及。”


    “我不下。”


    “那就闭嘴。”


    “哦。”


    周然刚闭上嘴，摩托就“轰”一声猛然发动，在一秒钟不到的时间里飚到了最高速，风驰电掣地驶向了大马路。


    *


    金九客在西城十一区，和罗婕的杜克酒吧相隔十万八千里。


    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抬头仰望着金碧辉煌的金九客大门，亚绫由衷感叹，不愧是莫莎星最大的娱乐会所，这种豪气冲天又古板老旧的装修风格简直和凯因星那些贵族豪宅如出一辙，就差把“我有钱”三个字贴脸上了。


    周然指着台阶上的立牌：“这里禁止未成年进去哎……”扭头问亚绫，“你成年了吗？”


    亚绫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一行“禁止未成年出入”的字。


    “凭什么？”她不满抗议，“整个莫莎星的娱乐场所都没有这种规定，他金九客凭什么？”


    “听说最近联盟巡查组的人来了，金九客总得做做样子。”说话的是赵晋，以前读书时他就很安静认真，学习也不差，亚绫实在想不通他现在怎么会和唐恭为伍？


    还有他妹妹赵佳儿，印象里也是个低调的小姑娘……


    亚绫看向半个身子都藏在赵晋身后的赵佳儿，个子高了，人也瘦了，原本一头发黄的齐耳短发变得又黑又长，但似乎依旧是那个喜欢跟在哥哥身后的乖巧小孩。


    “既然金九客不让进，你就别进了。”周然看起来还挺高兴。


    “来都来了，不让进是几个意思？”亚绫说。


    “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就在外面等我们吧。”


    亚绫瞪着他。


    “你在外面等。”唐恭冷冰冰地命令，然后示意其他人跟他进去。


    亚绫双手抱臂，面无表情地目送他们上了台阶，然后被服务生热情地接了进去。


    好吧。


    她默默地在附近找了家摊子坐下，随便点了几样吃的。


    “小姑娘，你的番茄酱洒了。”


    有人好心提醒，亚绫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因为太过专注于盯着金九客，不知何时把手边的番茄酱打翻了。红通通的酱汁流了一桌，还弄脏了她的袖口。


    “我有纸。”


    “谢谢谢谢。”亚绫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纸，连声道谢。


    “不客气。”


    等等，怎么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亚绫一边擦番茄酱一边抬头观察，跟她说话的女人穿了一件深色的风衣，戴了口罩和墨镜，还用毛线围巾将脖子裹得严严实实，看起来有点滑稽。


    虽然莫莎星奇装异服的人很多，亚绫也已经见惯不怪了，但眼前这个女人的奇怪却与众不同，比起想展现时尚或者博人眼球，更像是一种单纯的伪装，而且她的说话声——


    像极了网上采访视频里周瑶的声音！


    “你是周瑶吗”几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亚绫却敏锐地嗅到了一丝杀气——


    周瑶旁边还有一个人，佝偻着背，全副武装用灰色大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杀气就是从这个人身上传来的。


    亚绫不敢贸然行动，所以只是笑了笑，继续吃她的薯条蘸酱。


    周瑶和灰衣人点好餐在旁边坐下，一直默默地各自吃各自的，不说话，也不交流。


    按照唐恭的情报，等会儿周瑶就会进金九客，等待她的，将会是天罗地网。


    不管唐恭帮周然是真心还是假意，周瑶落到他手里，总归要比落到野火帮手里强。要是之后他不肯放人，那就再另想办法……


    不知不觉旁边两个人已经解决掉了盘中美食。


    “走吧。”周瑶拉低帽檐，转身离开座位。


    但她并没有往金九客走，而是走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亚绫一时有点摸不清头脑，她来不及去金九客通知唐恭他们，只能迅速跟在周瑶后面，以免彻底丢失了她的踪迹。


    周瑶的目的地是位于城西的车站，这里每天往来有大量的高速轨道车。她和灰衣人上了Z2号线，这趟车共有8节车厢，几乎每节车厢里都已经坐满了人，很快就要发车了。


    看来周瑶他们是掐着点来的。


    亚绫上了他们隔壁一节车厢，越过人头，正好能看见周瑶的侧脸。她眉头紧皱，神色凝重，一直盯着头顶的蓝色屏幕，上面悬浮着详细的行车路线。


    为什么周瑶到了金九客门口却没有进去？


    她是突然知道了有埋伏还是原本就没打算去？


    亚绫心中有一万个问号，但最让她在意的，还是周瑶身边的那个古怪灰衣人。


    这一路上，周瑶都把灰衣人盯很紧，生怕他走丢似的，但两人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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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让亚绫不禁困惑，这个灰衣人对周瑶来说是敌是友？


    ……


    列车平稳地行驶着，窗外是霓虹闪烁的街景。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但对莫莎星的居民来说正是尽享夜生活的美好时刻。


    经过了一个晚上的奔波，亚绫已经疲惫不堪，但精神却高度紧绷，堪比以前在军校时睡到半夜被叫起来练操的痛苦。


    车窗上闪过的不只高楼大厦的灯光，还有亚绫纤瘦的上肢和下颌线分明的脸。


    以前这个年龄的时候，她真的就长这样吗？


    记忆早就模糊了，她其实很少怀念青春，回想起那段时光，脑海里浮现的，永远都是枪声、火光、尖叫和惊慌的奔跑。


    要不是老元帅把她捡回家，她可能现在还在路边捡垃圾或者被人当成垃圾丢进河里。


    她一直喊老元帅“爷爷”，尽管她跟舒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老元帅在的时候，舒家的人对她还算客气，老元帅战亡后，一夜之间，她就变成了丧家之犬。名义上她还是舒家的养女，实际上，每个姓舒的都巴不得她赶紧滚蛋。


    她曾经好奇地问舒子谦：“为什么你不像其他人那样讨厌我？”


    舒子谦微笑着回答她：“因为爷爷说你是我们的家人，他要我好好照顾你。”


    一句话把亚绫感动得稀里哗啦，抱住舒子谦的脖子一顿哇哇乱哭。


    她当时坚定地认为，舒子谦和爷爷一样，是顶好的人。


    后来长大了，见识了更多形形色色的人，她才明白好人和坏人并不是绝对的，但唯一不变的是，舒子谦依旧对她很好。


    ……


    “叮——”


    列车到站。


    这一站是灵澜公园。


    周瑶和灰衣人顺着人流下了车，亚绫也忙不迭跟过去。


    车站里人很多，但周瑶走的西北2口却几乎没有人。


    门口的指示屏幕上显示此处可通往高嘉物流产业园区，也就是唐恭所管辖的那个园区。


    绕了一大圈，竟然又回来了！


    亚绫心底疑云重重，开始怀疑周瑶是故意放出假消息支走了唐恭他们，因为今晚唐恭调走了他手下的所有干将，留在园区里的只有一些普通保安和工作人员……


    然而周瑶和灰衣人并没有进园区。


    他们沿着园区外围朝不远处的灵澜河走，这里全都是芦苇和杂草，亚绫根本不敢离得太近，但好在视野开阔，即使相隔数十米，也还是能捕捉到两人的身影。


    他们一直走到河边，灰衣人像个木桩子似地杵在原地，周瑶则在河边来来回回地走，像是在确定什么东西。


    过了会儿，原本平静的河面渐渐起了波澜，河中心的水越升越高，一团巨大的黑影从水里钻了出来——


    借着天边皎洁的月光，亚绫逐渐看清楚了从河底升上来的那个庞然大物，竟然是一台重型机甲！


    像个长方体的盒子，头部和尾部都被削去了两个角。


    这种体积和吨位的机甲，即使在军队里也很少见，甚至比休眠状态下的3S级机甲霓虹还要大！


    灵澜河底怎么会藏着机甲？如果是私藏，光这一条罪证，就足以让始作俑者牢底坐穿。


    机甲停稳后，周瑶又开始在附近东摸西找，亚绫猜测她是想打开舱门降下悬梯，但她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开关。


    看样子这台机甲并不是她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