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牙这时才回想了一下，那时自己正在天人交战的气头上，也不知怎么的，就拿出打神鞭把哪吒的脑袋给打烂了。


    他不后悔吗？


    他后悔死了。


    可他也知道，有些事情，后悔是没有用的。


    他想到了自己太乙金仙中境的修为，想到了自己脑海中那些刚刚领悟的玄奥法则，那双眼睛刚刚升起一点希望，再看向哪吒的时候立刻就暗淡了下去。


    深渊。


    面前的哪吒看起来比往日更加恐怖，细看去，就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渊，站在前面就让人双腿发软，抬头望去，又如同一堵高不可攀的墙壁，让人充满了无力感。


    他喉咙发干，竟真的双腿一软跪了下去，抱着哪吒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


    这个时候，姜子牙发现自己刚刚得到的，视若珍宝的一切，那些仿佛昭示天地至理令他欣喜若狂的天道法则，竟然真的没有自己最擅长的撒泼打滚耍无赖好用。


    “师侄啊，好师侄，师叔错了，你也知道师叔是个贪心的，师叔不是有心害你的，师叔被猪油蒙了心，这才答应了大老爷，要把你带到八景宫去啊……”


    “唉。”


    哪吒瞧他这样子，叹了口气，心中百感交集，态度却一丝都没有软化。


    姜子牙。


    封神世界中的这一位传奇人物。


    他的师叔。


    他的朋友。


    哪吒太了解他了，甚至来之前，脑海中就已经想到了眼前这一幕。


    他相信姜子牙是真心悔过的，但也知道，如果重来一次，姜子牙一定会做的更加坚决。


    这并不矛盾。


    “师叔啊师叔，你确实有才华，不过是在带兵打仗上，其他的事情，就如同当年在朝歌做生意时一样，是个废物啊。”


    废物。


    姜子牙第一次从哪吒嘴里听到这两个字，猛地一怔，抬头去看哪吒，只见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只剩下了浓浓的失望。


    他不哭了。


    他跳了起来，指着哪吒的鼻子骂道：“好好好，我是废物，你是天才！就他妈你和申公豹，你们这种人是天才！狗日的！”


    姜子牙气的在原地转了几圈，红了眼睛，就又哭出了声：“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可我就是想修行啊，我真的好喜欢修行，不让我长生都可以，我真的好想再回到昆仑山学道，跟在老师面前做些杂事也是满足开心的，你他妈的，你他妈的，你他妈的以为我愿意来这沟槽的凡间？兵荒马乱的一点好日子都不让人过！”


    “好了师叔，若是连你这个西岐丞相都没过过好日子，那些饿死的百姓就真的连人都算不上了。”


    哪吒深吸了一口气，见姜子牙还要再争辩，就一拳捣在了他的脸上。


    成为准圣，肉身并不会和太乙金仙有过多不同。


    可哪吒不一样。


    他的肉身又经李耳的金丹温养，更上数层楼，如今真的算是肉身比肩神铁，自己就是一件无坚不摧的法宝。


    若不是手下留情，这一拳姜子牙就已经死了。


    可即便如此，这一拳依旧结结实实的，把一位货真价实的太乙金仙中境强者打成了重伤。


    姜子牙七窍喷血，倒在地上，再也骂不出来一句。


    他睁开眼，血色中只模模糊糊见一片黑色布料从空中飘飘摇摇落下，早已不见了哪吒的影子。


    ……


    “紫宸，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吒并未着急回家，他出来的时间并不久，手里抚摸着黑色巨剑，事到如今，他依旧不理解这黑色巨剑是如何铸造而成的。


    就是他号称神铁的肉身，在这巨剑面前也脆弱的如同纸糊。


    如果真如通天教主所说，这是佛陀的手段，那这位西方教的教主，圣人之力是何等恐怖，实在难以想象。


    “很简单，你被道教的这几家人算计了。”紫宸在他身边坐好。


    圆润的屁股被一层柔软的紫色纱裙包裹着，在木桩上压出细微的折痕。


    哪吒说道：“因为我是什么天外邪魔？”


    “并非如此。”


    紫宸接着说道：“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我得罪了人，被一辆车撞了，然后——”


    紫宸打断了他，说道：“在你原来的那个世界，被车撞死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吗？”


    “不是。”


    “那就不要把你的来历想的那么简单。”紫宸又问道：“你以为封神大战的目的是什么？”


    封神榜本质是一份“灵魂奴役契约”，上榜者虽得长生，却丧失自由意志，成为天道规则的执行傀儡。真正的赢家是签订榜约的圣人。


    这是哪吒本来的想法。


    可现在。


    紫宸说道：“你这种看法何其幼稚，就跟你原来所说过的，村妇以为妲己在皇宫里用金锄头锄地一样。你要记住一件事，圣人之下皆蝼蚁，他们根本不在乎什么教派，准圣，弟子之类的，在那些人眼中，他人的修为，准圣和纳神的区别并没有太大。”


    对于圣人的了解，紫宸明显知道的比他要多得多。


    哪吒虚心请教：“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圣人所求，皆为自己，至于更具体的，那我也不知道了。你先前不是问过李耳，此事和那位有关？”


    那位。


    真是奇怪。


    哪吒想：若是对于圣人来说，修为高低，并没有什么用处，那么自己又有什么特别的呢？何况是在号称道祖的鸿钧面前。


    还是来历。


    可我除了哪吒，李吒，这两个身份外，真的没有其他的身份了。


    他逆冲而起，忽然直上三十三层天。


    既然通天教主和李耳都不愿意说，元始天尊跟他们穿一条裤子，自然也不愿意，而他又不那么愿意上灵山，那么眼下能找的人可就不多了。


    他一直往上飞，头顶的月亮却并没有变得更大，按理说，以他的速度，早该飞出大气层了才对。


    哪吒以前也因为好奇往天上飞过，却和上次不同，越往上飞，气温越低，氧气也稀薄，天地元气甚至道则都会被稀释，乃至于即便是实力高深的修行者也无法穿越所谓的大气。


    “这大气层的高度比地球要高得多啊。”


    可这次不同。


    像是有一扇门为他打开了。


    哪吒知道，这和他到了准圣境并没有太大关系，越过一定高度，原本变得几不可闻的道则再次清晰起来，虽然有些许变化，但是本质上依旧是一样的。


    他来到了一片乳白色的云层之上停住。


    放眼望去，九霄之上，云海翻涌如银涛，霞光自天际倾泻，将万千琼楼玉宇染作斑斓。


    巍峨天门矗立，金柱蟠龙绕凤，明珠嵌顶熠熠生辉，瑞气垂落如流苏。


    穿云而过，玉阶蜿蜒入霄汉，阶旁瑶草吐芳，仙葩含露，灵蝶翩跹处，清气沁人心魄。


    他往前飞去，直到脚下变成一片可以踩踏的仙土，眼前土上有一块石碑，碑上写着：碧落无尘神仙府，一念逍遥即长生。


    此时哪吒终于确定，他确实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那些追杀杨戬的天兵天将来源的地方。


    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