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霞如同被打翻的胭脂，将祁筝侧脸镀上一层暖光，曲方邈可以看清她圆润挺立的鼻尖，和下方一张一合饱满的唇。


    “说来奇怪，幻境之中这许多事，你为何从未知会过曲掌门？”


    她倏地抬头，曲方邈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默了默，道：“不是你说……要保密？”


    “他是你爹啊，曲首席这胳膊肘也太往外拐了……”祁筝忽然凑近，他不动声色后退半步，女子透亮瞳孔映出一抹暖色，眉眼间灵动的狡黠让他控制不住沉沦。


    祁筝说完又重新垂下头，曲方邈只能看见她毛绒绒的头顶，二人并肩而立穿过梅林，忽有微风穿林而过，卷起白粉飘香的稀碎花瓣。


    他悄悄用灵力将她发间花叶震开。


    “好香啊……”


    祁筝伸手接住一片淡粉落花，放在鼻端嗅了嗅，眼中漾起笑意，“不愧是绮云阁，梅花都比别处清幽……”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半月后便是人间除夕，到时要不要一同下山玩？我对嵇川并不熟悉，你当导游带着我们……啊！”


    她身形一歪，整个人向旁边倒去，大概只顾看花，没留意脚下石子，曲方邈倾身一揽，将她拉回，稳稳扶住她肩膀。


    “看路！”


    他手指虚扶在女子细瘦的肩上，面色倏地有些古怪。


    腕上燃起一股汹涌而强烈的灼意。


    自从祁筝学会寻宠术以来，这般痛感他已经受多次。他本属冰灵根，相比其他修士更拒高温。


    曲方邈强忍刺痛，不着痕迹松开祁筝，“可以，你们……”


    祁筝从他怀中抽身，详装无事站直身子，拍拍裙上花瓣，尽力维持住表情，疑惑问道：“怎么了？”


    头顶，曲方邈声音莫名有些发虚：“无事……只是想说，你们几人同行？”


    祁筝忽略掉手腕上的皮都快被烫掉的灼热，笑笑：“我和我师弟师妹，可以吗？”


    曲方邈：“嗯，好……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他说完不顾祁筝反应，匆匆唤出霜霜御剑离开。


    梅树之下，祁筝感受着腕间渐渐消散的热意，郁闷地呼出一口气。


    前一日出幻境后，她便故意不让咪咪进储灵囊，因此，寻宠术绝无可能是由于灵宠在腰间储灵囊中而滚烫至此。


    她在心中倒数。


    三、二、一……


    “嗷。”


    一只雪白灵猫从她身后踱步而出，脑袋微歪，金瞳盛满无辜，给人以一种“找我干什么”之感。


    祁筝微笑着蹲下身，“握手。”


    咪咪迟疑片刻，抬起一只前爪。


    那爪子足有她大半个手掌大，肉垫粉嫩，看起来人畜无害。


    祁筝一把攥住，同时腰间佩剑“小心”出鞘。


    “乖乖别动，一下就好。”她声音轻柔和煦如春风拂面，眼神却冰冷激动若腊月霜雪。


    她倒要看看，咪咪的血是何颜色，是红的呢……还是金色呢？


    被祁筝捏紧的爪子猛然用力往外抽，爆发出前所未有反抗，咪咪喉间冒出低沉呜咽，力道大得惊人，完全不像平日那副懒散样。


    它越是不愿意，祁筝越是生气，“别动！我让你别动！”


    她咬牙切齿，整个人几乎扑在咪咪前腿上。一人一兽在梅树下展开拉锯战，你进我退地抢夺起一只爪子，枝头梅花簌簌飘落，盖了咪咪一脑袋。


    “你再动！你再给我动待会把你的小臭爪子切掉可别赖我！”


    咪咪闻言挣扎得更凶了，一个猛甩竟将祁筝掀翻在地。她狼狈跌坐在落梅堆里，气得把剑掷到一旁，“方才原谅你真是我脑子进水了，不识好歹的臭猫！我数三下，你过来乖乖让我划一剑，我就原谅你，先前之事一笔勾销，听懂没有？”


    白猫站在一丈开外，抖落满身花瓣，闻言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怂包！”她大骂一声，远处咪咪脚下一个趔趄，又头也不回继续跑走了。


    “这么大火气，骂谁呢？”


    身后一道慢悠悠的嗓音。


    “掌门！”祁筝一回头，就看到那张笑眯眯的脸，掌门刚从执法堂出来，白衣飘飘，仙风道骨，眉梢都挂着看热闹的兴味。


    “掌门见笑了，在下灵宠太过顽劣，不是有意破坏梅林……”


    曲玄烨失笑，摆摆手道：“无妨。灵宠各有脾性，你家这只倒是格外活泼。”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咪咪消失的方向，“多数灵宠对主人唯命是从，这般有主见的倒是少见。”


    祁筝干笑两声，在他戏谑目光中迅速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草屑。


    又听他说：“方才在执法堂中处罚你们，可莫要在心中埋怨我，绮云阁规矩不能废。”


    祁筝：“我知道的。掌门。”


    曲玄烨点点头，声音温润笑道：“下次可莫要再做这种事，违反门规事小，如遇危险事大，就像你们在秘境中发现魔物……邈儿也是的，不提醒你们一下。”


    祁筝忙道：“不怪首席，是我一意孤行。”她口中客客气气，心里却希望掌门赶紧离开，一直在唠些有的没的，让人想走也不好意思。


    曲玄烨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目光忽然被地上那柄剑吸引。他弯腰拾起小心，指尖轻抚过剑身上斑驳伤痕。


    “这便是试炼魁首挑选的剑？”曲玄烨语气微妙，像是觉得她眼光不好，选了这样一柄破剑。


    祁筝心头一跳，对上他含笑的眼，默默道：“此剑甚合弟子眼缘，故而选了它。”


    曲玄烨似乎也说够了，只道：“是柄好剑，莫要妄自菲薄。”他将剑递给祁筝，不待她回答，就御剑而起，兀自飞走了。


    暮色四沉，掌门身影彻底消失在天际，祁筝依然静立原地。天光微暗，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角余光斜斜扫向身后那株梅树，语气不善：“看够了没有？”


    梅树下传来细微窸窣声。


    落花堆积的淡粉绒毯上，突然陷出几个圆圆大大的梅花印。一只雪白爪子慢慢探出树后，紧接着是那双金光灼灼的兽瞳。


    咪咪藏在暗处，不吭声，尾巴来回扫着满地花瓣。


    祁筝毫不犹豫转身离去，身后虽十分寂静，仿佛这附近只有她一人。然而，她微微低头，就能看见地上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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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的影子。咪咪始终与她保持着一丈距离，不远不近。


    祁筝也不看它，自顾自回了寝舍，一路上，她说了三遍“滚，不让你跟着我”，咪咪依旧锲而不舍。


    直到走到寝舍门前，她打开门，咪咪才不跟了，自觉站在门前。


    皎皎月华倾落，在它身上洒下一层银边，通体暗嵌鳞片，流转间若有碎星寒芒。它昂首，祁筝越来越看不懂它的意思。


    咪咪在不知不觉中，身量已然越过祁筝膝畔，也许不是身形骤长，只是敛去化形之术，懒得再继续伪装。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护法侍卫吗？”


    祁筝青葱指节死死扣在门框上，“天天不打一声招呼就消失？我是主人还是你是主人？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不想告诉我。”


    “你觉得我是第一日知晓你和其他灵兽不同吗？你是我的灵宠，我想了解你，但你既然拒绝告诉我，那就别出现在我眼前，我！不！需！要！”


    木门重重合上的刹那，她透过缝隙看见咪咪的尾巴耷拉下来。


    祁筝到桌前倒了杯水，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才拿出星牌，将前一日在幻境中录的视频导出来，发给了宋见山。


    宋见山回复很快，并且立刻弹了个通讯过来。


    “你在哪儿？”他语气比往常严肃许多，还有一丝祁筝隔着星牌都能听出的担忧。


    “绮云阁。”她刚答完，通讯就□□脆利落地切断。


    又过了一会儿，宋见山才发来一句话，字里行间透出的凝重，让祁筝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她一看便知，掌门定然如同孟千衣所说那样，是了解此事的。


    【宋见山】：你录视频这事，还有谁知道？


    【祁筝】：我，孟千衣，曲方邈，毛允，毛允是玉虚门的。


    【宋见山】：好，别让其他人知道。


    【宋见山】：不然你别试炼了，直接回来吧。这事怪我，都怨我让你参加这秘境试炼。


    祁筝抿抿唇，斟酌词句，删删改改半天才发：掌门，今日我们四人刚因擅闯秘境被处罚去思过崖面壁三日，倘若这时退出试炼，明眼人都知道不对劲，更不必说葫芦峰还是初试魁首，此时退出，像什么道理？


    【宋见山】“正在输入”状态持续半晌，发：你说的有道理，不要打草惊蛇，我这边暂时脱不开身，你自己注意安全。


    离开宗门许久，祁筝也有些想他，她十几岁就来到葫芦峰，跟着掌门长大，说掌门是她父亲也不为过。她清清嗓子，又喝了一口水。


    【宋见山】：你师弟师妹不知道吗？


    【祁筝】：我没告诉她们。


    【宋见山】：好，不错。不过你怎么与孟千衣认识的？


    祁筝听出他话中的试探，直接回道：巧合，秘境中认识的，视频还是她提醒我发给你的，还说试炼结束了要跟我们一起去葫芦峰看你。


    【宋见山】：真的吗？！千衣真是有心了，你帮我谢过她吧，你们几个在绮云阁一定要注意安全，这事不简单。你手里有视频的事，不到万不得已，莫要让其他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