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44章
作品:《大王,此奸臣不可留!》 洞穴内,北弥翻完了日记的最后一页,也看完了寻耐的一生。
草原的一切秘密徐徐展开,大量知识冲进大脑。
离岸流是种奇特的自然现象,复杂的地形使湖泊的水在表面和深层呈现两种不同的流向,寻耐用命探索出这里,而北弥推理出答案后,也用命验证了真理。
把日记踹进怀里,北弥走出洞穴。今晚的风不大,但衣服湿透了,吹到身上格外冷,手脚冻的打哆嗦。张律留在他身上的伤,本来只是隐隐作痛,一冻后越发明显,步伐开始踉跄。
这就是失败的代价,无尽的疼痛,自尊被践踏,还弄丢了自己的君主……
抬头遥望,夜色中孤月悬空,忙忙草原无边无际,而自己宛如一粒尘埃,都不知道身在何处。
扭转乾坤的计谋想出来了吗?
想出来了。
一个人能实现吗?
不能。
现在该往哪个方向走?
不知道。
脚被石头拌了一下,北弥倒在地上,泥土味混着青草味扑面而来。
这一摔,全身要散架了。意识开始模糊,湿润的睫毛扇动两下,像濒死的蝴蝶在振翅,最后睫毛缓缓落下,双眼闭合。
一切陷入黑暗,身上不冷了,一股怪异的温热涌起。
仅存的意识发出警报。
失温症开始了!
乱七八的幻像涌现到眼前,现代的摩天大楼轰然倒塌,高铁从耳旁急驰而过。少年的眼神阴郁,面色苍白,独自坐在高中教室的角落,同学们在欢笑。
“快看北弥,又去做题了。”
“脑子聪明又有什么用?性格好孤僻哦,都没有朋友。”
“他这种人,没人关心,死了好几天,都不会有人发现吧。”
“哈哈哈,对!”
骤然间,现代景象崩塌,他来到了古代,箭矢满天飞,马蹄激起尘埃,刀光剑影间,有人掉了脑袋,血流了一地,自己被刘赤拖拽着往前走。
太可怕了……他要带我去哪里……
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
放开我啊!
羊毛毯子上,北弥辗转反侧,难受的无法入睡。一只宽厚的大手落在了他的额头上,很轻柔。半梦半醒间,北弥看见了刘赤,恐惧的源头,正担忧的望着他。
世界开始扭曲。
下坠,不断下坠,他在黑漆漆的湖水里,一直往下,仿佛没有尽头,名为“未知”的恐惧紧紧攥住了心脏,他无法呼吸。
好痛,真的好痛啊,肺里全是水,一抽一抽的痛。
彻底输了,他跌倒在草地上动不了,如今这残破的身躯还能做什么?
远方,悠扬的狼嚎响起,如歌如泣,绿莹莹的眼睛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像无数萤火虫飞舞着靠近。
它们要吃了我……
世界又变了,成了一片空白,所有的噪杂远去,一位年轻的男子出现在面前。
北弥抬头望去,是寻耐,曾经对方也这样绝望过。
北弥问:“远方是什么?”
寻耐笑了笑,转身往前走,双脚踏遍了草原的每一个角落,三十年间,从黑发变白发,岁月的蹉跎把他雕刻成了全新的模样。
他弯下腰,捧起黄金般晶莹的沙子,苍老的双眼望向远方。那里是世界的尽头,天空和大地融为了一体,纯粹的蔚蓝无边无际,波涛卷起白色的泡沫,一层接着一层拍过来。
“是大海。”
微咸的海风吹散了手中的沙子,也吹散了寻耐的身影。
剧烈的疼痛把意识拽了回来,幻觉结束了,北弥猛的睁开双眼,大口喘着气。
他打了个哆嗦,身体残破不堪,意识却无比清晰。手指扣进泥里,不断挣扎。
不能死在这里!
还有人在等我回去!
麻木的腿有了点知觉,北弥折腾了半天,站了起来。风变大了,宽阔的衣袖激烈摆动,整个人摇摇欲坠,他连迈开脚步的力气都没有了。
借着清冷的月光,北弥看见两团黑乎乎的东西在靠近。
“快看,那边有个人!”有人在喊,用的是大夏语,带着代国的口音。
北弥心中燃起希望,又怕这奇迹是自己死前的幻觉。他用意志力强撑着站立的姿势,草原太辽阔了,这次倒下对方可就找不到他了。
“是北大人!”
两团黑影终于到了北弥的面前,他也最后一丝力气用尽,倒了下去,这次身子没有砸向草地,而是落到了柔软的弯臂里……
再次恢复意识时,周围很温暖,也很吵,男人们在嘶吼。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我们听见狄族城内响起了钟声就去查看,结果看见北大人一个人站在那边一动不动。我们一到他跟前,他就昏过去了。”
“哎!肯定出事了!我就知道他这混斯要害了大王啊!一开始就不该把他带回代国!”
“行了!都不要吵了!快去弄点热水!他身上凉冰冰的,要是死了,我们更没法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只手伸过来轻拍北弥的面颊:“醒醒!快醒醒啊!”
北弥一把打开对方的手,定睛看去,大儒打扮,熟悉的老脸,是郦文奇。
见北弥醒来了,郦文奇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来回摇,愤怒的质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草原上!大王呢?你把大王整哪去了!”
北弥:“在张律手上。”
郦文奇:“什么!哪个张律?你说清楚点啊!”
北弥:“太子的人,九卿之一,廷尉张律。”
“啊!?”郦文奇瞪大双眼,整个人跟天塌了一样崩溃。
酷吏张律那可是个狠角色啊,他好几个朋友
被张律定罪杀死了,大王在他手上了,就跟肉被狼叼走了一样,是绝不会吐出来的。
“你怎么能闯这么大的祸啊!”郦文奇抓着北弥摇的更厉害了,人都摇出残影了,灵魂也快甩出去了。
“不要摇了!”北弥挣脱了对方的双手,头晕乎乎的,难受想吐。
“好好好!我不摇了!我这就杀了你个混斯!为大王报仇!”郦文奇抽出剑,眼看要砍北弥了,周围的士兵冲上来拦住他。
“郦大人不要冲动!”
“让他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北大人也是死里逃生,现在这个状况,肯定是有缘由的。”
郦文奇:“还能有什么缘由!肯定就是他把大王出卖了啊!他就是个祸……”
“都闭嘴!不要吵我!”北弥大喊。
这一声的气势怔住了郦文奇,这个奸臣明显和以前不一样了,郦文奇一下话梗在嗓子里,发不出声。士兵们也不敢说话了,帐篷被静悄悄的,只有炉子里的柴火噼啪烧个不停。
北弥一手揉着发痛的太阳穴,一手撑在卧榻上,缓缓起身,墨发倾斜,垂到面庞两边。
只是这么轻轻一动,伤口立刻开始疼痛,脸色仅有的血色消失了,他苍白的仿佛一张薄薄的纸,身子虚弱的不停打颤。
北弥咬紧牙关硬把疼痛忍了下去,目光冰冷锐利,扫过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都是代国人,最后目光锁定在了周袅风身上。
18岁的少年将军也慌的不行,局促的皱眉,一会儿看郦文奇,一会儿看北弥,拿不定主意。
他侍奉过两任代王,一个是刘冽的皇弟刘禄,他是个平庸怯懦的君主,狄族打过来后,他弃国而逃,害惨了代国百姓。
第二任代王就是三皇子刘赤,他手段强硬,发动变法,杀了大量的臣子,清除内贼,重整军队,三年后打败狄族,全民振奋。
周袅风再清楚不过了,自己能打胜仗,那是因为大王把国内治理的很好,给了他坚实的基础。一但没了刘赤,代国从上到下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亡国是迟早的事。
前几日发现大王和北弥一起去草原了,周袅风都吓傻了,立刻偷偷组织了一小群人马,潜伏在草原边上,深怕出事。结果现在大王被俘,他又不知道自己带这么点人,来这里能干什么。
北弥问:“你带了多少人过来?”
周袅风:“七百骑兵。”
“七百骑兵,七百骑兵……”北弥低头喃喃自语,手指动来动去,像在算什么,半响后,他抬头惊呼,“够了!你快把军中传命用的密语暗号告诉我!”
“什么?”周袅风呆住了,跟个木头一样处在原地。
北弥:“密语暗号!大王亲自编的那套!专门用来传递军情的!”
“我怎么可能把它们教给你一个外臣!”周袅风脑瓜子开始运转,愤恨不已,“你害得大王被张律抓了,现在谁还敢相信你啊!”
“周将军!你忘了你哥哥周云忠是怎么死的了吗?”北弥站了起来,捂着受伤的手臂,踉跄到周袅风的跟前,“我看见了他的头骨,被瑷胜当酒杯使,所以,我把瑷胜杀了!没用刀剑,就用计谋!”
“你、你……”周袅风一下乱了神,大哥的死是周家最大伤口,他参军就是为了给大哥报仇,那草原长胜将军竟然被北弥杀了?
北弥:“我再说一遍!你们用上万士兵都杀不死的人,已经被我杀了!这足够证明我的能力了吧!”
“明天早上,太子的军队会到这里,人数估计过万,飞羽地狄族骑兵有八千,全听张律指挥。大王被抓的情况下,他们一定趁机对代国发起灭国之战。”
“狄族爱劫掠,太子爱屠城,十五岁以上男子杀光,二十岁以上女子杀光,城破后的惨状,你们想再经历一边吗?”
周袅风怒吼:“当然不想啊!”
北弥:“那快把密语告诉我!”
“那你知道后了要做什么?”周袅风摊开双手,“用这七百人击退他们上万人吗?”
北弥斩钉截铁的答:“没错!”
周袅风吃惊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不停的摇头:“你一定是伤到脑子了!”
思考了一下,他补充道:“或者就是彻底疯了!”
原本暴怒的郦文奇这时候反而冷静下来了,他盯着北弥,明明处境如此绝望,所有人都手足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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措,北弥的双眼睛却明亮而坚定。
《易经》革卦云,大人虎变,君子豹变,小人革面。年纪大了,见过的人多了,就能看出来,北弥这次不是死里逃生,而是涅槃重生了!
子也曰过,已日乃孚,革而信之。
这般灼灼耀眼的年轻人,何不相信他一回?给他一个机会。反正他这个老人家已经束手无策,只能在原地无能暴怒了。
郦文奇问:“你有什么把握?”
北弥从怀中拿出了日记,举在空中:“这是寻耐花了三十年写的日记,里面有整片草原的地图,暗河、小路、沼泽、地标、天文气候都记载的很详细。”
郦文奇惊呼:“寻耐!是我那个同门师弟寻耐吗?”
周袅风也很吃惊,地图和天文对于战争很重要,是国家机密,平民禁止私画地图,也禁止偷学天文。他们无法消灭狄族正是因为草原太大,气候变化太多,难以追杀。北弥居然能把这弄到手,这简直就是如虎添翼,战争胜率将大幅度提高!
北弥答:“没错,就是他,燕国的郎中令寻耐。”
“现在太子的军队还在路上,又是夜晚行军,我找到了两处可以袭击的地方。周将军带人去骚扰,不用正面冲突,五百骑兵足够切断他们的粮道了,打完后就跑,不要恋战。”
“太子这次派来的将军一定是秦风,我对他很了解,他是个很谨慎的人,一但粮道断了,他就会停下来,把粮道修复了才会继续前进。”
“你们只需要争取到足够多的时间,我便能救出大王,还能把整个草原吞下。”
“救了大王,还要吞草原?”周袅风更觉得北弥现在脑子不清醒了:“这种突袭风险太多,中间有一环出现问题,就是全员死亡的局面。我是个将军,我要对手下的骑兵负责,我不能应你的一句话,就让他们去白白送死啊!”
时间紧迫,北弥根本没有耐心说服一个迷茫的年轻人,直接拔高了声音:“周袅风,我是代王封的使者!在这里,我就是最高指挥官!你要么服从我的命令,要么就从位子上下去,我换个听命令的人上来!”
“你、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啊!他们都是我带出来的骑兵,你还……”周袅风气的发抖。
“不要再吵了!”郦文奇打断了周袅风的话,“草原上使者权力最大,可先斩后奏,这是大王定下的规矩!”
“哼!”周袅风甩手背过身去。
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郦文奇道:“北大人,我就想再问一件事,我那师弟寻耐,还活着吗?”
北弥心里咯噔一下:“已经被乱刀砍死了。”
“这样啊……”这个结局是在郦文奇的意料之中的,那家伙贼的很,不到要死的时候,绝不会把身上的宝贝交给别人。
知道寻耐就在草原做奴隶时,郦文奇想把他买回来,寻耐还不愿意,对他破口大骂,当时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倔,现在郦文奇明白了,原来他偷偷的在做这么厉害的事情啊。
思索片刻后,郦文奇下定了决心:“我相信北大人的话,大家就按他说的做!”
“什么?”周袅风无法理解郦文奇的转变,“你不是最讨厌他了吗?”
郦文奇:“讨厌归讨厌,国家存亡面前,大儒不得以个人情绪判断问题!你也该做选择了,要么等着亡国,要么把一切赌在他身上!”
唰一下,郦文奇拔出了剑,对准周袅风:“不听使者命令的将军就是叛军,当斩!”
周袅风大惊,这哪里是要他做选择啊,这是直接想要他的命!
他脑海里浮现出大哥周云忠的样子:“袅风啊,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问大王,他的选择一定是对的。”
再看向北弥,这个被大王一次又一次偏爱宠信的年轻谋臣,周袅风都不明白这样相貌阴柔心思狡猾的人到底哪里好了,也许大王看的更远吧。
周袅风牙一咬,心一横,撩起战服前摆,扑通一声跪在了北弥的面前,双手合并往前一拱:“末将周袅风在此,请北大人下令!”
北弥垂眼俯视着周袅风,心中松了口气。一次性得到了一个文臣,一个武将,还有七百个骑兵,手中又有筹码了,能开始反击了。
张律说的很对,人可以输很多次,只要赢最后一次就够了!
他也是耐心的玩家,不下桌,就有翻盘的机会!
一个侍从提着热气腾腾的水走了进来,郦文奇接过:“北大人,你浑身湿透了,先用热水热热身子吧。”
北弥轻笑了一下:“不用了,太爱惜自己了,是骗不过张律的眼睛的。”
郦文奇一顿,马上想到了北弥要去做什么:“你还想回去?”
“对。”北弥眼中燃起熊熊斗志,“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们全部的计划,你们照做就行,然后把我送回原地。”
郦文奇和周袅风对视一下,都觉得北弥冷静又恐怖,这般大胆的行为,世上恐怕除了他,谁也不会做。
同时,心中又涌起一股力量,大敌当前,这样身子纤细柔弱的人都要冲到最危险的地方,他们又怎么能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