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失恋俱乐部(一)
作品:《【原神】布拉格殉情指南》 *厄歌莉娅→芙卡洛斯←芙宁娜,快跑。厄歌莉娅→芙卡洛斯←芙宁娜,快跑。厄歌莉娅→芙卡洛斯←芙宁娜,快跑。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欢迎来到——失恋俱乐部!大衣和帽子可以存放在此处,晨报与裁纸刀为您奉上。今天的甜点是烤米布丁和苹果派,祝您度过一个忧郁的星期三。
哦?您是首次造访?那么,请随我来:等待您的是一场小小的考核。不,不,请您不要紧张:这只是为了确认您是否具有入会资格。您知道,故事总是从失恋开始。因为一段故事的开始,也是另一段故事的结束。失恋俱乐部欢迎所有失恋人士的加入,只要您曾经真的弄丢过一颗心脏。
一 芜杂年代
这个位置只能看到一小段机翼。
廉航的咖啡入喉,没滋没味,就像离开那个女人之后的日子。她换一只手撑下颌,把视线从那块板正的小窗收回。窗外的蓝饱和度很高,一下一下扎着沉重的头颅。
落地之后她安静地等行李。时间还早,踌躇着是否再买一杯咖啡。但自出国以后,她便罹患一种奇异的病症,以对食物的冷漠为发端,渐渐对整个世界都无感。咖啡是苦的。这是常识,不是味觉反馈给她的信息。
她猜娜维娅会带马卡龙来。
登机前她已在搜索各类马卡龙评价,把那些甜蜜的字眼一股脑儿地塞进手机备忘录,好像这样就能同步至大脑云端。但在飞机上满目亚麻灰与水洗蓝布的洗礼下,精致的语句都被遗忘在万米高空之上。她抬起头,越过透明的穹顶看看天空,仿佛在等待失物被重力牵引回来。
什么也没有发生,她并不失望。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失望,很多年。
靠近出入口,凛风张牙舞爪扑面而来,她一手拖着行李,一手艰难地打字。
【老地方等你。】这是娜维娅发来的消息,时间是四十分钟前。
她松口气,回复【就来】。
其实她还没有准备好见娜维娅。她没有准备好见任何一个故人。但会面避无可避,这是成年人的社交法则,而她没有能力反抗。
她们舒舒服服地窝在刺玫会会客室的亚麻色软沙发里交谈已是三个小时以后的事。她毫不客气地取笑娜维娅一定没有好好经营刺玫会,竟然已经沦落至如此偏远之地。娜维娅则满不在乎地承认,的确遇到难得一见的敌手,暂时战略性转移是必要举措。
“什么样的对手,竟然让我们刺玫会大小姐感到棘手?”她没骨头似地陷进沙发里,在法兰绒上翻来转去,用指尖于一色柔软中划出一线浅淡的逆绒。
“失恋俱乐部。听说过吗?据说,俱乐部的老板是一个……非常非常神秘的女人。”娜维娅坐得端正,用小勺一下一下敲着方糖。
“嗯哼,神秘!但自称神秘的往往并不神秘。”口中喃喃着,她伸长胳膊,把天花板上那盏暗黄的菱形吊灯虚虚地握在手心,想象它的热度灼伤指尖。她的中指上已经空空如也。
娜维娅谨慎斟酌道:“对我们来说,的确并不神秘。”看到对面投来的惊异目光,她放下勺子,叹口气说,“厄歌莉娅,她的名字是厄歌莉娅。”
回应她的是沉默。
“芙宁娜,或许我们明天再谈这件事比较好,看看你的黑眼圈——快去休息吧,刺玫会已经给你预备了房间。”
芙宁娜答应了一声,摇摇晃晃地从沙发里把自己疲惫的身体拔出来。她拼命地把那四个字从脑子里驱赶出去,直到娜维娅贴心地为她带上房门,门闩轻轻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她松了口气,滑下来,靠着门坐了半小时,什么也没有想。她只是坐着,耳机里放着歌,她跟着歌手一遍遍哼唱,I am you,I am you。
歌手唱,All because of love。
她面无表情地唱,All because of love。
不想打开行李箱,怕一年前带走的寂寞又会被她放出来,第二天人人都知道她打开了潘多拉匣子。不想摘掉耳机,怕嫉妒将从耳道里钻出来,淹没整个房间,让她整晚无处下脚。不想抬起身体,怕离开冰凉地板的警醒,她又要坠入对那个女人火焰炙烤般的眷恋中。
四年以前,芙宁娜也如此与芙卡洛斯拥抱,在凄寒的冬夜。她们像两只流浪的动物依靠彼此的体温取暖,倚在门边,对着窗台上格外清晰的星空。长发交织在一起,淌过胸前,流经膝盖,漫到地板上。芙宁娜假装挑拣,比较肥瘦,实则穿过这些柳叶般的丝绦偷看芙卡洛斯,线条流畅地从下颌勾勒至肩角。没有开灯的夜晚,只有月光溜进家门,细腻的皮肤泛着肉色的荧光。她的肩带是淡蓝的。
她们坐在地板上,从白天老师在黑板上写错的某个单词聊到突然下起的大雨和透明雨伞折射的车灯。芙宁娜把自己的胳膊亲昵地塞进芙卡洛斯的臂弯里,问她:
“芙卡洛斯,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她察觉自己的头发正被轻柔地抚摸:“每种颜色都有它的使命和意义。”
芙宁娜嘟着嘴,以一种撒娇的语气说:“你就没有偏爱的一种吗?”
“偏爱吗?我希望我能平等地爱所有的……”她的声音低下去,“该睡觉了,芙宁娜。”
她站起身。发丝从芙宁娜手里流走了。
芙宁娜仰望着她:“为什么你这么伟大呢?这真狡猾,简直是在耍赖!”
窗帘外透出路灯阴暗的光,刚够描摹芙卡洛斯颊部的轮廓。她走到床边,听到这句话,侧过头,整张脸被路过汽车的尾灯照亮一瞬:“伟大?”
芙宁娜扶着墙站起,把对折的身体重新打开。她失望地发现,那辆未经许可贸然经过的车已经识趣地离开,让对方的脸又隐入阴影。
她走到床边,直直地倒下去,嗅闻被她砸起的各类菌种溅起的空气:“你太伟大了!你的爱太丰富了!没有偏见的爱——那是神才能做到的吧?”她感到身旁的热源正在靠近,越来越近,直到肌肤相亲。
于是她接着说:“可我的爱很小很小,小得只有一滴水那么大。我的爱很少很少,少得只有一滴蓝颜料那么多。”她的手在被子上画了一个很小的水滴。
芙卡洛斯握住那只手指回答道:“那么,你的爱一定很纯粹很纯粹,只需要小小一滴,就能把整个世界染蓝。”
芙宁娜几乎以为这是告白。身边的呼吸均匀起来后,她在床单上一笔一画地写,芙卡洛斯。修剪干净的指甲擦出苦涩的震颤感,电得她浑身痉挛。她半抬起身体,借窗外的光去看芙卡洛斯。她的脸上光影斑驳,发丝在其间穿行,在这个距离,皮肤上交错的细纹一清二楚。因为光线比门边略微充足一些,刚刚笼罩着她整个人的蓝调褪去——原来她的肩带是白色的。
第二天她缴获了芙卡洛斯的情书,不是给她的。那时她们确认恋爱关系已有三个月。
情书散落在书桌上,几乎是刻意的。芙宁娜不记得什么时候桌上多了这些信封,已经拆了的,正在回复的。她坐在椅子上,挺直脊背,以一种机械的姿势。目光越过桌上的海洋生物摆件——那是她们一起去海边玩时亲手做的陶制品——芙卡洛斯仍在床上静静地睡着。薄被只披在腰间,露出莹白圆润的胳膊和双腿。她的膝盖和她的一样,总是青白交错的:她们总是撞上拐角,或者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磕碰,又或者,单纯是她们的膝盖之间有引力。
她的肩带真的是白色的。
那个女人名为厄歌莉娅。
芙宁娜含着漱口水,湿答答地抬起头,突然觉得镜子里的女孩应当把头发蓄长——这个顶着乱糟糟头发、未倒时差的憔悴之人一定不是她。呸呸,她赶忙吐掉最后一点牙齿清洗剂,把前女友的模样和不喜欢的薄荷味都驱逐出境。
芙宁娜不喜欢薄荷味,也不喜欢她的前女友。
她还爱她。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吗?
有的。
更糟糕的事情:芙卡洛斯是芙宁娜的双生姐姐。这简直是个可怕的故事。不得不怀疑她们是否出了什么问题,如果不是脑子的话,那一定是DNA。但当时她们不在乎:她们什么也不在乎。热恋中的情侣不会在乎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天哪,这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吗?”娜维娅说,她抬起手腕来看了看表,“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哦,比起她收到的一沓情书来说这当然无关紧要。”芙宁娜习惯性地扶住胸口,揉一揉心脏,尽管它没有在痛。“没有安排。如果你想要知道去年发生了什么——我知道你憋了很久了——乐意奉陪!”
“那太好了!说到情书——只是一沓情书!老实说,你也没少收。”娜维娅耸了耸肩,将装着马卡龙的瓷盘推到芙宁娜面前。对其他人来说,作为一顿早餐而言,这实在有些过于甜腻,但对芙宁娜来说刚刚好。
芙宁娜从善如流地拈起一块马卡龙:“我只是收下而已!她可是真的在和女友通信——那个女友不是我。”
娜维娅顾不上淑女的风度,身体前倾,半是兴奋半是不解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困惑的单音,又很快补上全部问句:“什么?”
“芙卡洛斯总是这样。她欺骗了我。”芙宁娜把那块马卡龙塞进嘴里。饰有金边的浮雕餐盘被嫌弃地推回对面,向前滑行了一段距离,委屈地停在娜维娅面前。
“嗯?不再来一块吗?难道我的手艺有退步?”娜维娅尝了一口自己的得意之作,“还是很美味啊,你今天怎么了……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我真的怀疑是你欺骗了我。芙宁娜,芙卡洛斯是你的双生姐姐。”
“没错。你不必用这样求证的口吻向我确认。单从长相上来说,这一点也十分明确。”芙宁娜翘起左腿,半是悠闲半是惫懒地靠到沙发上。
“我不否认,我不否认。”娜维娅喃喃,不自觉地放下吃到一半的马卡龙。很快,她又振奋起精神,“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只是混淆了喜欢与爱?还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混淆了两种不同的爱?毕竟学校可从来不教这些。”
“啊啊——虽然解释是一件复杂的工作,但左右现在无事,我不介意花费一点宝贵的时间谈谈这个无意义的问题。”芙宁娜交叠的双手扣在腹前,思忖着说,“但我对你是否能够完全理解持保留意见。你知道的,娜维娅,这并不是某种轻视或贬低。”
娜维娅撑着脑袋,饶有兴致地回应道:“当然。诚然你将自己的头颅看得无比高贵,但那只是因为对你来说,每个人的头颅都一样弥足珍贵。所以我们都不讨厌你的某些傲慢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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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宁娜无所谓地摊手:“那真是太感谢了——”当然,她的脸上几无感谢之意,“先谈你的第一种假设。我的答复十分肯定:绝无可能。娜维娅,你并不是双胞胎中的一员。很多传言声称双胞胎有心灵感应,我必须说,绝无此事。但双胞胎之间的关系更加密切。我和芙卡洛斯之间就是这样密不透风的关系。”
“难以想象。你们无法容忍分离吗?”娜维娅说,开始回忆她与芙卡洛斯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
“不,分离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我们必须生活,生活意味着和他人建立联系……”芙宁娜停顿了一下。
“我同意这一点。”娜薇娅鼓励地说。
“你知道那个很著名的比喻,对吧?叔本华的刺猬。它没有巴甫洛夫的狗出名的唯一原因大概是,人真的是这样一种刺猬。”
“听说过,”娜薇娅答道,“刺猬在互相取暖的时候必须保持距离,以免刺伤对方。不过这和我们谈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呢?”
“很简单,”芙宁娜耸耸肩,“人必须学会生活,生活意味着建立联系,建立联系同时也是保持距离。刺猬也必须学会建立这种联系,因为刺只能获取果实,而不能带来爱人。”
“的确如此。”娜薇娅说,“所谓分寸感,对吗?”
“嗯哼。但是我和芙卡洛斯不同。”
“唔,”娜薇娅困惑地挤出一个单音,“无论如何,你们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呀?”
“的确,我不否认,我们的刺也会伤到彼此。但这种伤害是不同的。
“想象一下生命如何诞生:细胞不断分裂分化,塑造一个独立的个体。以为自己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孤岛之时,蓦然发现还有一人与你分享同一套基因。
“二十一天可以养成一个新的习惯,每七年身体里的细胞全部更新一次。可有这样一个存在,从出生起就和你缠绕在一起:你们一模一样,共享基因、容貌和父母,你们的刺也一模一样,在伤害对方的同时也伤害自己。但你们太清楚这种伤害的前因后果,因而这不过是一种事先张扬的伤害。”
芙宁娜说着,又开始将自己团成一团,嵌进沙发里。刺玫会会客室的沙发真是她的精神故乡。
“唔,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这说明你们即使会互相伤害,但总能互相理解。”
“或许吧。总之,因为这种了解,从感情变质的那一刻起,我们双方都发现了这一点,心照不宣。所以我们在一起了,顺理成章。
“但也许从一开始,基因就变异了。我是与她谈恋爱以后才发现,她与我有根本的不同。”
芙宁娜咽下最后一块甜点,抬起头来,注视着娜维娅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
“她不是人。”
芙宁娜冷眼瞧着娜维娅笑倒在沙发上。
“喔,不是人,”娜维娅断断续续地说,“那是什么呢?难道你要像戏剧里的女主角一样,用一串比礼裙还长的比喻咒骂负心汉?”
“如果可以的话。”芙宁娜跟着玩笑,以显示自己如今的满不在乎。她的双手高高地举起,又有气无力地落在身旁。“我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我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又狂妄又懦弱,又高傲又自卑。最重要的是,我的爱也只是普通人的当量。”
“但是,你知道,一直以来,爱都是很伟大、很浩瀚的东西。那和你是不是一个普通人无关。”娜维娅提醒她。
“我知道。但是,这正是你第一种假设的错漏之处。爱情——它当然与喜欢不同,它不可以被分享。喜欢是复数,爱是单数,而且不只是单数。它是不可通约的质数。区分单复数很容易——这就是我对你第一种假设的回答——但这是就人而言的。芙卡洛斯是神。对神来说,她的喜欢是复数,爱也是复数,这是很自然的事。因为她可以自然地爱整个世界而无须理由。
“——她爱我,同时也爱厄歌莉娅。”
娜维娅坐直身体:“实在难以想象……”
“接下来谈谈你的第二种假设。我说过,人的爱是质数。爱是质数的意思就是说:第一,质数一定是单数。人们误以为有很多种爱,不是的,所有的爱最终都是爱情。友情啦,亲情啦,它们都只是感情,感情是有很多种的,但爱不是。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爱啦!爱就是爱。第二,质数只有1和自己两个因数,就是说,爱中只有她和我。爱的分量只有这么多,无法分给更多因数。”
芙宁娜将双手背到脑后,仰望天花板上的吊灯。昨晚她曾经把它收拢在手心。如今是白日,阳光很烈,它沉默着,没有光,也没有热。
娜维娅沉默了一会儿。“所以去年你急着出国,是因为不能接受芙卡洛斯的爱分给了两个人?天哪,我们一直以为你是不能,不能……”她卡壳了。
“不能接受女人爱上女人的事情?”芙宁娜想说什么,但忍住了,遥遥地瞥了一眼娜维娅办公桌上的手机,它的屏幕亮起,震动通过桌子传导一股沉闷的气息,“事务繁忙的刺玫会会长还是赶快处理公务吧。顺便一提,她们在一起是四年前的事情。”
娜维娅想说什么表达自己的震惊,也想继续追问,但电话已经接起,她只好用口型告诉对面那个懒洋洋的人,让她别想逃跑,老实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