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汤泉

作品:《驯宦

    申正时,小梅盘算着这个时间的月慈约莫是练武累了,便端着一叠新鲜的葡萄,穿过长廊准备给月慈送去。


    长廊尽头却坐着个人,穿着一件薄薄的碧绿色夹袄,百无聊赖地坐在廊下,面朝着深绿的湖水,手里攥着几颗石子。丢出去一颗,“咕咚”一声,她便叹上一口气。


    小梅愣了一愣。


    月慈这段时日练武都很勤快,没想到今日却会在这里偷闲,看上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走近,将葡萄放在月慈旁边,低唤了一声:“月姑娘。”


    月慈轻轻“嗯”了一声,头也没回,却是又丢出了一颗石子。


    小梅刚想问她坐在这里是有什么心事。


    月慈却先一步开口道:“你原本的名字叫什么?”她晃着腿,面容看上去很是平静,“梅雀?”


    小梅顿时眸光一紧,但月慈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模样。


    她扮成侍女呆在月慈院中,一面是为护身的武婢,一面是为监视其动向。只怕是说多错多,干脆将自己装得腼腆内向,少言多做,却没想到早就被发现了。


    她迟疑道:“姑娘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月慈叹了声气,停下了晃脚,扭头冲她莞尔一笑道:“之前是怀疑,昨晚是确信。不过你别紧张,你又没伤害过我,”


    她掰着手指头数,“除了替闻鉴监视我,传达我的行动外,就只有偷偷把我写的信拿走。”


    小梅:“……”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张口回答:“明雀。”


    月慈点头,哦了一声。


    几个来她院子里的姑娘,她最喜欢的就是小梅,因为她话不算多,做事也十分麻利。


    月慈想起正事,又问她:“你知道如何才能让闻鉴带我去定文侯的生辰宴吗?”


    其实月慈也可以自己偷偷溜出飞鸟阁,但浑水摸鱼藏进侯府容易行动受阻。毕竟这里是京都,她此番去的地方是侯府,又不是许宅,守卫必定森严许多。


    如果能借闻鉴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混进去,不仅行动上方便许多,关键时刻还能将黑锅扣在那家伙的头上。只是据青雀所说,他们以往出行,无论去何处,闻鉴都不会带上侍女,如果她贸然伪装跟去,倒容易叫人看出破绽。


    若是能说服闻鉴此次带上侍女,她就有了顺理成章的藏身地。


    总之计划通,可行。唯一的变数是,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闻鉴却在这件事上将她拒绝了。


    明雀不解月慈为什么会突然产生去定文侯府的念头,却没追问,只认真回答道:“掌印不是最听姑娘的话么,只要姑娘开口,掌印必会答应的。”


    月慈前两日就试过了,没用,闻鉴似乎在不让她去侯府这件事上态度十分坚决,任凭她是刀劈斧砍,他都不为所动。


    明雀听后沉默了一阵,才道:“那姑娘试过另一种方法么?”


    月慈问:“什么?”


    明雀转了转眸子,嘴角几不可闻牵起一点,道:“许是掌印吃软不吃硬,姑娘不妨试着让掌印开心一些。”


    月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却不大知道怎么哄人开心。


    嗯……再带他去买件新衣裳?可人家现在是掌印,也不缺她那三瓜俩枣买的破衣裳吧。


    明雀见她犹豫,有意提醒道:“姑娘想让掌印开心的话,还是很简单的,比如送点小礼物,又或是……撒个娇。”


    月慈听到最后三个字猛地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将手里的石子一次性全丢了出去,看见旁边正好有一叠葡萄,便端了起来,道:“还是选前者吧。”


    说完,起身顺着长廊跑走了。


    明雀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后只好望着那道浅色的背影叹了声气。


    送礼当送令人心情愉悦的小玩意,可掌印他……最讨厌的就是水果了。


    ——


    闻鉴不在飞鸟阁,也不知道是跑到了哪去,月慈兜转两圈后,才让初一给自己领路。初一大概早就习惯了被她指使,替她指了路,朝飞鸟阁后方的山飞去。


    临近初冬,青山已是一片枯黄,像半轮落日挂在飞鸟阁的后头。月慈走在落叶飘落的林间,一时只能听到枯叶枝在脚下碎裂的声音。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见远处出现了一座院子,门口有数十名黑鸟卫排开把守。


    见到月慈,这些人却一反常态,拦着月慈不让进:“月姑娘暂且先回去吧,掌印现在有重要的事要做。”


    月慈手里还端着那叠果子,闻言皱眉扫了眼紧闭的院门。


    难不成闻鉴是在躲她?


    这样的心思刚生出来一瞬,院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面无表情的青雀立在门口,朝旁边让出一条路来,冲月慈道:“进来吧。”


    他脸上还带着几道伤,比起以往,如今他面对月慈时眼底的情绪平静许多。


    月慈径直端着水果踏进院子。


    这里面看起来十分空旷,迎面是三扇漆红的门,左右两扇较小些,中间的门看上去最大。


    青雀领着她往中间的门走去,月慈安安静静跟在身后,光明正大打量着:“这是什么地方,先前怎么没见过?”


    青雀道:“先前掌印下令搭建的,只不过最近几日才建好。”他停在中间那扇漆红的门前,“掌印就在里面,月姑娘你……自己进去吧。”


    他神情有几分古怪,月慈狐疑地望着此人远去,一时琢磨不出里面到底是个什么。


    进门前看见果盘上因为一路走来面上落了一层灰,顺带着悄悄用袖子拭干净了些。


    反正不是她吃的,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月慈推门而进,感觉到一股潮汽,迎面一团云雾飘然而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月慈:“?”


    什么地方?闻鉴盖房子盖到神仙老家了?


    屋子里灯光昏暗,还有不少白蒙蒙的雾气,月慈隐约辨认出不远处有一扇屏风,于是慢慢靠近,终于看清这屋内情形,原来是一座热气氤氲的汤泉。


    潮热的白雾在水面升腾,像是天下落下了一团团的云,而不远处的云海中,影影绰绰立着一道人影。他半个身子浸没在水中,只露出上半身精瘦的身形,细看还是隐约能看清臂膀上肌肉起伏的线条。


    一瞬间,月慈立马意识到汤泉里的人是谁,脚下却如生根般走不掉。


    对方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面上是一片潮热的湿意,一双漆黑的眸子在雾气的遮掩下更显得耐人寻味,水汽在面上凝结成珠,月慈的目光跟随着那颗水珠,眼看着它顺着鬓角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最后砸散在好看的锁骨凹陷处。


    月慈眼睫轻动,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句脏话:他大爷的。


    闻鉴这才回过神来,好看的眉头顿时皱起,迅速背过身去,斥道:“出去!”


    月慈本来就想出门,被他这么一喝,反而激出了点逆反之心,当即盘腿坐了下来,将果盘放在一边。


    坦然而又平静地望着闻鉴:“为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以前她给他上药的时候,也不见他这么抗拒啊。


    这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就像是经常穿行在风月场所的嫖客所为,可她眼底没有轻蔑之意。


    闻鉴依旧将背对着她,在雾气中留下一道朦胧的身形。


    那她已经见过了吗?见过他那处的丑陋模样。


    闻鉴肩膀似是轻颤了一下,嗓音也有了起伏的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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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迹,哑然道:“你来做什么?”


    月慈想了一会儿,直言道:“来劝你让我去侯府。”


    闻鉴沉默片刻,道:“那这次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听语气,月慈察觉到他情绪不佳。


    不对啊,她不是来哄他高兴的吗?怎么越整越生气了。


    只好拿出自己准备好的东西,扯出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耐着性子道:“这次我这次可是很有诚意的。”


    她重新端起瓜果朝闻鉴的方向送了送,“你看。”


    闻鉴像只警觉却又忍不住好奇的小兽,迟疑着偏过头来。


    隔着一段距离,看到对方捧着一个七彩琉璃盘,盘子里放着满满当当的紫色葡萄,饱满莹润,看上去很是新鲜。


    闻鉴额头一跳,恨不得自戳双目:“……这就是你的诚意?”


    谁家的诚意是一叠破水果,还是他最讨厌的那种。


    偏偏对方觉得诚意满满:“是啊,我见你那飞鸟阁里都没什么吃的,如何,你要试试吗?”


    那双手往前送了送,闻鉴皱眉道:“……拿远点。”


    月慈道:“为何?你不喜欢?”


    闻鉴视线往上抬了些,少女的面容将掩未掩地藏在雾气后,就像他曾经目不能视,只能模模糊糊窥见一点身形。


    他开口,嗓音却是疲软下来,不似方才那般尖利,低低道了一声:“喜欢。”


    月慈听到他语气松动,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叠果子真是没白带啊。


    她之前从未试过这种计策,说不定真像明雀说的那样可行。


    “那你现在高兴吗?”她问。


    闻鉴没有回答,但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原本耷拉下去的嘴角往上牵了牵,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恶劣的点子。


    “不算高兴,还差一些。”


    月慈低低啧了一声,耐着性子问:“那你还想吃什么?”


    闻鉴站在汤泉内,那水只到他的腰腹,再往下便是乳白一片。他拨开水面缓缓靠近,停在了汤泉边上。


    对方骤然靠近,近到两人之间只有一臂的距离,中间雾气仿佛只是一种暧昧的挑逗,拂在月慈脸上,痒痒的。


    月慈被雾气眯了眼睛,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又是居高临下的姿态,闻鉴的眼里蒙了一层水汽,那双眼睛看着却比以往都要暗些。


    他眼睛盯着她,却是缓缓伸手朝那叠葡萄探去。


    猝不及防的,那手转了个向,骤然扣住了月慈的手腕,将她一把拽入泉水中,飞溅起一大片水花。


    手中的果盘被打翻,葡萄散落在泉水中漂浮起来,像是打碎了一块紫色水晶飞散出来的碎片,漂浮着环绕在两人周围。


    月慈被呛了一口水,好不容易踩实了地,没等破口大骂,忽然眼前变得模糊——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头上,像是一层轻薄的纱。


    闻鉴欣慰的声音隔着纱幔,慢悠悠的:“现在高兴了。”


    于是月慈总算看清了这个混蛋,不高兴的时候不仅喜欢撒谎,还喜欢耍人。


    月慈恼火地想,就算没有闻鉴,把事情弄得复杂些,也好过于和这家伙相处!


    她一把扯下头上的纱,看见闻鉴已然上了岸,背对着她,套了一身薄薄的云纹白袍,正低头整理腰间的束带,一副懒散模样。


    边道:“这汤泉有舒缓疲劳,镇定利眠的功效,你可以在里面泡上一段时间再出来。”


    月慈一怔,没等反应过来,见他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住。


    闻鉴微微侧头,眼底升起一点狡黠的光:“说起来,那日我本就要带上侍女前去献礼……”


    他顿了顿,“还有,我讨厌水果,尤其是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