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前半部分是许凌卓主讲，中间是讨论环节，最后是提问。


    许凌卓主导项目，要关注所有问题，并帮所有人解决问题。


    技术是之前和许凌卓一起参会的周经理团队，但实际负责人却是他手下的一个技术组长。


    这人叫邓学，胖乎乎看着和弥勒佛似的，实际上格外圆滑，项目还没正式启动，已经开始各种推卸责任式的提问。


    邓学提的问题虽然都有很标准的处理流程，许凌卓还是耐心回答。


    但他慢慢发现，这些人好像并不关心这些答案。


    虽然顶着总裁办的名头做管理，但他只是一个实习助理。


    下面多有不服的人，小会议变成了责难会。


    许凌卓咬咬牙，坐正了一些，他微微笑着看邓学：“邓组长还有问题吗？”


    邓学仍旧笑眯眯，但问题却越来越过分。


    许凌卓向来不喜欢跟这类人打交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在场这么多人，不太适合发脾气。


    王宇说得没错，打工人第一步，就是要学会忍耐。


    但许凌卓有自己的一套准则，他打算另辟蹊径。


    就在他思考时，会议室后门被轻轻推开，虞江进了门。


    虞江又戴上了那副金丝边眼镜，他悄无声息坐在最后排，甚至前排的人根本就没发现他。


    许凌卓瞥了一眼虞江，眼神又落在邓学身上，同样笑着回答邓学的问题：“邓组长，刚刚我的演示稿中有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您没理解吗？”


    邓学脸上尴尬了几秒：“我的意思是……能不能举个具体的例子。”


    许凌卓眨了眨眼，一脸纯真：“项目还没开始，预测冲突并不能作为实例，您经验比我多，应该知道吧？”


    许凌卓顿了顿又说，“不过如果你是想要之前的案例，我在最后附录里面有写，大家可以自行查阅，这里我就不浪费大家时间了。”


    邓学脸上青红一阵，有些下不来台，他又说：“既然你是项目负责人，那你能保证资源足够吗？”


    “B级项目自然有B级项目的资源配置，”许凌卓说，“我会尽可能，但前提是你们前面要有足够完善的评估。”


    许凌卓像是被打开了开关，平等地回怼了每一个刁钻问题，全程微笑，一脸天然无害，但回答有理有据，直到再也没人提问。


    怼够了，也怼爽了，但这个项目还是他负责。


    于是最后许凌卓脸色一变，声音都压得柔和了一些：“如果没有问题今天会先到这里，我初来乍到，很多东西不懂，请大家多多批评，今天还要多谢邓组长指教。”


    邓学：“……不敢当。”


    一场戏演到这里，许凌卓心里尚且憋着一股气，更多的好脸色也给不出来了。


    正要宣布正式散会时，最后排的虞江陡然站起来。


    许凌卓看了眼时间，又想到林惠雨的话。


    虞江是要赶中午的航班的，怎么现在还没走？


    只见虞江缓缓走到台前，前排的邓学等人对虞江什么时候出现毫无感知，全都呆在原地。


    “我原本以为虞氏的员工都是足够专业的。”


    虞江扶了扶眼镜，低下头时眼神仍旧朝前，显得格外凌厉，“但没想到今天能听到这么多不专业的问题。”


    全场一片寂静，谁也不会想到虞江会出现。


    在场的大多是在虞氏多年的老员工，一群人对一个实习助理发难，本就问不出什么很复杂的问题。


    也不是君子所为。


    “我的助理，我亲手把项目交给他，就证明我相信他足够专业。”


    虞江继续说，“接下来这个项目我还会持续关注，希望各位不要让我失望。”


    虞江说完便转身从前门潇洒离开，只留下背影。


    过了很久，全场仍旧鸦雀无声。


    许凌卓看着虞江离开的方向，心里憋着的那股气早就消散了，甚至有些想笑。


    他在心里暗暗赞叹，不愧是老板，真能吓唬人。


    许凌卓憋着笑给了这群人一些反应的时间，然后以退为进开口：“我初来乍到，还请大家多多指教，希望以后和大家合作愉快！”


    已经到午饭时间，许凌卓回到28层时，王宇应该已经去餐厅了。


    廖文豪去了项目现场，林惠雨跟着虞江出差，整层楼又剩他一人。


    许凌卓想了一会儿，先给林惠雨发了消息。


    【许凌卓】：林姐姐，虞总是今天中午的航班吗？


    对面回复很快。


    【林惠雨】：是的呀，不过改签了后面的航班，现在正往机场赶呢。


    【林惠雨】：虞总坚持要听完你的项目。


    许凌卓想到今天整场会议内容，其实他有过心理准备，王宇也说过很多次，新人第一个项目难免会遇到老油条们倚老卖老，让他要么忍一忍，要么以理服人，要么就要面对项目中各种麻烦。


    许凌卓原本想忍，但没忍住。


    他驳了几个人的面子，大概率以后他们不会好好配合。


    但虞江站出来了，两句话帮他扫清了一切障碍。


    后果自然是虞江的航班耽搁，也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他在沪市的工作。


    许凌卓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还是给虞江发了一条消息。


    【许凌卓】：虞总，上午还是要谢谢你。


    消息刚发过去，对面就是“正在输入中”，没一会儿就回了消息。


    【虞江】：嗯，可以想想怎么感谢我，不是口头上的。


    【许凌卓】：其实我是想说，我自己应该能处理好。


    对面就是“正在输入中”很久，但最终许凌卓只收到了一个标点符号。


    【虞江】：。


    *


    虞江这次的出差时间很久，一转眼总裁办公室已经空了三周。


    而这期间，医卫项目正式启动，许凌卓真正忙了起来。


    他那天和虞江说自己能处理好，其实并不是随意说说。


    虽然会因为有些人不够配合而耗时耗力，但他毕竟打工无数，见过无数难搞的客人和同事，也深谙职场之道，知道面对不同的情况，应该怎样不同的应对。


    不过现在有虞江那几句话撑腰，他这个项目变得格外顺利。


    原本处处挑刺的技术团队，不仅主动配合他，还会帮他做一些额外的工作。


    许凌卓有了更多闲暇时间，基本都跟王宇凑在一起学习。


    而王宇几乎倾尽所有，把自己几年来的经验全都给了许凌卓。


    日子一天天过去，许凌卓逐渐开始独当一面。


    而距离王宇去西北任职的时间也越来越近，许凌卓开始有点不舍得。


    “王哥，你今晚下班后有时间吗？”许凌卓转头问王宇。


    王宇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我现在就是闲人一个，什么时候都有时间。”


    这一个月来，王宇手里没有任何项目，唯一的工作就是带许凌卓。


    所以哪怕是上班时间，他都无所事事。


    “那我请你吃饭吧，”许凌卓说，“你下周就走，那么远的地方，我怕再不请你就没机会了。”


    “好啊。”王宇是开玩笑的语气，“但我可不好随便应付，你得请我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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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凌卓认真想了想：“醉蝶轩，可以吗？”


    他是真心实意想感谢王宇，因为王宇帮助他太多了。


    但王宇被吓了一跳：“那倒也不至于吧，你才刚工作，哪有那么多钱？”


    “我有，”许凌卓很真诚道，“你不用操心这个，走吗？”


    王宇被也没多推辞：“那恭敬不如从命，走。”


    两人到时，正是晚饭高峰期，看着醉蝶轩门庭若市。


    许凌卓有点震惊：“不会要等位吧？怎么这么多人？”


    大家都这么有钱吗？


    世界上有钱人这么多，多一个他又怎样？


    王宇往里看了一眼说：“没位置就换个地方，我都没关系。”


    两人尚在门口，餐厅经理已经迎了出来，看着许凌卓问：“您过来了？今天虞先生没来？”


    王宇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许凌卓，许凌卓连连冲经理摆手：“就我们两个人，没位置了吗？”


    餐厅经理：“抱歉，今天……”


    “带他们去月下轩。”一道声音从后面传过来，是谢李钧。


    经理面露难色：“但那是虞先生的专属包厢。”


    许凌卓和王宇同时向谢李钧打招呼道：“谢总好。”


    “嗯，欢迎啊，”谢李钧回了句，然后又对经理说，“没事，我来解释，你先带他们过去。”


    经理带着两人进了包厢，因为是第二次来，许凌卓轻车熟路，期间王宇一直安静不语。


    服务员上的茶和上次是同一种，一套花里胡哨的泡茶流程之后，包厢内满是茶香。


    许凌卓上次来都没顾得上好好看，这次才发现，包厢是古香古色的装修风格，和它的名字月下轩一样，格外雅致。


    和虞江的气质很符。


    许凌卓捏了一块茶酥放进嘴里：“这个山楂味茶酥真的好好吃，王哥你尝尝。”


    王宇没动。


    服务员递上菜单，许凌卓给王宇：“你来点菜，不用客气。”


    虽是这么说，但王宇点菜还是很收敛，大概是不愿意让许凌卓太过破费，毕竟随便一道青菜都是三位数起。


    王宇沉默着点完之后，许凌卓看了一眼，又额外加了一份富贵虾：“我上次就想吃这个。”


    服务员离开后，许凌卓开口：“王助你人真好，但不用给我省钱，我是真的想好好感谢你。”


    包厢很安静，王宇没理会许凌卓的话，良久才开口问：“你和虞总来过这里？”


    许凌卓点头：“那次加班的时候，我没吃晚饭，他带我来这里吃的。”


    王宇又沉默半晌，叹了一口气道：“真羡慕你啊。”


    许凌卓歪了歪头：“羡慕……什么？”


    王宇没说话，端起小茶杯喝了一口：“这是虞总最喜欢的茶。”


    “这你都知道？”许凌卓闻了一下茶，挠头道，“我不爱喝茶，其实我分不出来。”


    “在他身边时间久了，自然能分辨他的喜好。”


    王宇说完看着许凌卓，又补充了一句，“明天我给你说一下吧，虽然虞总不喜欢别人揣测他，但比较基础日常的习惯还是可以说的。”


    “你对我也太好了。”许凌卓满眼感激。


    王宇微微笑着：“其实也不是对你好，我也有我的目的。”


    “什么目的？”这段时间许凌卓从王宇这里受益颇多，他一时想不明白王宇还能有什么目的。


    王宇顿了几秒钟，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浓重情绪，他缓缓开口：“我……希望他在这些小事上，能更舒坦一些。”


    许凌卓逐渐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