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凌卓怔了片刻，他从王宇的表情中、还有这句话里品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而直到此刻，他也终于明白从一开始见到王宇至今，王宇身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了。


    许凌卓内心天人交战很久，抬眼偷瞥了王宇好几眼，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知道了一个这样的八卦，他忽然有些无所适从，也无从开口。


    许凌卓一向坦然，向来直言不讳，王宇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不自然的表情，他大大方方道：“想说什么就说，我都替你憋憋得难受。”


    但在许凌卓眼里，王宇现在就是强颜欢笑，他小声问：“虞总他知道吗？”


    “他知道，”王宇还是笑着，似乎已经无所谓了，“不然他为什么要把我发配到西北？”


    发配，这个词听起来就很悲情。


    从北城到西北，中间是三千里的距离。


    虽然王宇升了职，薪资大概也翻了几倍，但以王宇的能力，升职加薪原本就是迟早的事。


    可怕的是，从此大概很难相见。


    许凌卓在心里打了个冷战。


    再回想这段时间，王宇毫不藏私带他教他，恐怕目的也是为了他快速成长起来后，虞江可以轻松一些。


    但对一个真心实意的人，虞江这么做未免有些太残忍。


    他想安慰王宇一两句，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因为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上自己的老板。


    尤其是虞氏集团的老板。


    虞江是什么人啊，虞氏集团在全国都能算行业top，而且虞志耀这些年一直在富豪榜上就没下来过。


    如今虞江继承虞氏，那他登上富豪榜只是时间问题。


    这样出生即巅峰的人，只可远观。


    如果有关系，那也只能是……单纯的工作关系。


    “那这件事……那他……”许凌卓其实有些替王宇愤愤不平，他也想问点什么，却开不了口。


    王宇明明马上就要远离是非之地、是非之人，许凌卓不想再揭他的伤疤。


    但王宇好像知道他的想法，苦笑一声：“是我亲自告诉他的，我表白了。”


    许凌卓不得不佩服王宇的勇气，但又一次替王宇感到惋惜。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静静听王宇继续说。


    “当然是被拒绝了。”王宇又自嘲般笑了一声，“他晾了我两天，然后第三天就让林秘书通知我调岗，并且不准我参与总部的一切项目，断绝了所有和他接触的机会。”


    许凌卓瞪着眼睛，只是表白而已，属实没想到虞江做事会这么绝，直接扼杀了所有可能。


    “在你入职前两周，他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过，”王宇接着说，“我在28层当了两周透明人。”


    感情上的东西许凌卓不好评判，但将近两个月不用工作，白拿工资，许凌卓同情中带着一丝羡慕。


    王宇看着许凌卓又笑道：“你入职之后，他才又和我说话，虽然还是间接给你布置任务，但我好歹不是透明人了，所以我还是要谢谢你。”


    许凌卓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别这么丧着脸，我都想开了，”王宇继续道，“他心里有人，所以其实他这么做我能理解。而且现在我是升职加薪，谁不喜欢钱呢？”


    “他心里有人？”许凌卓下意识问道，然后才发觉自己好像过于八卦了。


    但许凌卓六年前就知道虞江的取向，所以他安慰自己好奇也是正常的。


    “哈哈，我的意思是你想通了就好，还是挣钱最重要。”许凌卓觉得尴尬，又补充了一句。


    王宇静静盯着许凌卓看了一会儿，许凌卓的眼睛很纯粹，于是王宇又笑起来：“跟你聊了一会儿，我忽然有点开心。”


    “是吧，说出来就好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保证，”许凌卓竖起两根手指，“你以后如果想，也可以找我聊，保证在线陪聊。”


    王宇笑得很畅快：“以后就不想了，到了西北，我就是老大，新区域开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忙起来哪有时间想这些。”


    许凌卓端起茶杯：“这就对了嘛，以后你就是虞氏西北的王，提前祝贺你，干杯！”


    服务员已经开始上菜，许凌卓停了这个话题，拿起茶杯和王宇碰了碰。


    “干杯。”王宇说。


    *


    另一边，谢李钧悄悄从某个包厢出来，站在前台一旁问：“月下轩的点餐单呢？”


    “在这里。”一个服务员回答。


    谢李钧伸出手：“拿过来我看看。”


    谢李钧饶有兴致看了两眼，又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虞江。


    【谢李钧】：你的前助理和现助理一起来了醉蝶轩，我让他们去了你的包厢，如果我没看错，是那小子要请吃饭。


    【虞江】：哦。


    【谢李钧】：看不出来啊，这么舍得下血本请人吃饭。


    【虞江】：。


    【谢李钧】：他请过你吗？


    【虞江】：滚。


    【谢李钧】：急了？


    【虞江】：。


    三分钟后，虞江又给谢李钧发了一条消息。


    【虞江】：你们那的茶酥，山楂味的，给他打包几盒带走。


    【谢李钧】：让他自己付钱？


    【虞江】：……


    【虞江】：你家破产了？


    【谢李钧】：你看你又急了。


    *


    王宇走那天，生望医卫的项目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许凌卓匆匆忙忙去项目组开了个晨会，就溜回了28层。


    他从电梯出来时，王宇刚好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正要推门，听到动静后转头朝他摆了摆手，然后走进了总裁办公室。


    这是许凌卓入职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见王宇进那间办公室。


    以前羡慕王宇，每天白拿工资不用干活。


    现在更多是同情。


    人果然不能为感情所累。


    “怎么，羡慕王助啊？”


    廖文豪像个幽灵一般，陡然出现在许凌卓身后，黑眼圈重到许凌卓怀疑他已经一个月没睡觉了。


    王宇正在跟的项目大多交给了廖文豪，所以这段时间王宇有多闲，廖文豪就有多忙。


    而且许凌卓听到小道消息，最近廖文豪的项目出了问题，他却向董事会汇报事故原因是王宇初期调研有偏差。


    王宇并没有跟他提，但就冲这件事，许凌卓也没办法给廖文豪好脸色，他说：“我才刚来，一般般羡慕，廖助你更羡慕吧？”


    廖文豪冷哼一声。


    许凌卓又眨了眨眼，歪着头看廖文豪：“对了廖助，听市场部李经理说给你介绍了相亲对象，怎么样了？”


    廖文豪没好气：“八字没一撇呢。”


    “加油啊廖助，还是得早日成家立业，公司像你这么大还未婚的不多啦，我看好你的。”


    廖文豪的脸色瞬间黑了：“你懂什么，我是为公司奉献。”


    “嗯嗯，你肯定能早日升职加薪。”


    廖文豪脸又黑了一分，和眼周的黑眼圈融为一体。


    他没理许凌卓，只将自己桌面上的文件微微收拾一番，然后看着左边的工位道：“等他走了我搬过去。”


    *


    总裁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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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的落地窗朝东，早晨的阳光洒在地毯上，商务冷淡风格的办公室便没那么冷冰冰了，让人感觉到一丝暖洋洋和舒坦。


    王宇关上门后，低声喊了一句：“虞总。”


    虞江盯着面前的电脑，半晌才从屏幕中分神抬头。


    他鼻梁上架着那副斯文的金丝眼镜，眼神中却是说不出的冷漠，看了王宇他神情淡淡：“嗯。”


    “手续都办好了，任命书需要你亲自签字。”王宇说。


    虞江面无表情抬起头，冲他伸出手。


    王宇却并没有将手里的文件递过去，他看着地上被窗户整齐分割的一道光，缓缓开口：“我从您当总经理就跟着您，去年宣布您接任后，这块地毯是我亲自去家具城挑的，我测试了很多地毯的甲醛量，最终挑中了这块。”


    虞江伸出的手收回，蹙起眉看着王宇。


    王宇接着说：“我之前想不通您为什么不直接开除我，甚至还升职加薪，所有人都夸我年少有为。”


    虞江开口：“你能力足够，开除你会是公司的损失。”


    “现在我知道了，”王宇自顾自说，“因为无关紧要，我只是一个下属，能为公司出一份力的工具人。”


    虞江不置可否。


    “但我不想升职，也不想加薪，”王宇弯腰逼近虞江，“你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王助理，你越界了。”


    “是吗？”王宇笑了一声，但很短。


    他转头看了一眼许凌卓的方向，许凌卓隔着单向玻璃一脸紧张盯着办公室的方向，他说：“虞总，你能一视同仁吗？”


    “你能做到不越界吗？”


    虞江随着王宇的视线向外看过去，沉默不语。


    王宇叹了一口气：“许助理入职前一周，我约了以前跟着您的陶助理。”


    “他告诉我你六年前曾让他找过一个人。”


    “而那个人，叫许凌卓。”


    ……


    “我能做到，不越界。”


    办公室安静得可怕，虞江的声音掷地有声，王宇拧眉看他。


    “从六年前开始，他就已经不在我的界线外了。”虞江又说。


    虞江在六年前就给自己画了一个圈，并擅作主张把只有一面之缘的许凌卓纳入其中，那里早就容纳不了第三个人。


    哪怕这些年许凌卓在他心里就是一个小黄毛、小流氓，他也说服自己认了。


    更何况如今是一个完美又耀眼的许凌卓呢？


    王宇轻轻呼出一口气，将手里的任命书递过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还请虞总签字。”


    虞江几笔签了字递回，王宇想要接过去时，虞江手上用力，并没有松开：“你跟他说什么了？”


    王宇捏着文件的另一端，脸上却笑起来：“我没说，但他很聪明。”


    虞江看似无动于衷，并松开了手。


    王宇拿在手中看了一眼虞江龙飞凤舞的签字，顿了顿道：“但凌卓他……好像不太清楚你的想法。”


    虞江：“我没跟他说过。”


    王宇：“需要我帮忙吗？”


    虞江挑眉。


    王宇看着门外，笑得很潇洒：“他这样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虞江跟着看过去，微微扯着嘴角：“不用。”


    “嗯。”王宇转身潇洒离开。


    虞江看到门外的许凌卓倏地蹦起来，凑到王宇身边拿过他的任命书看了又看，然后满脸笑着跟王宇说话，又皱了皱眉。


    他出差将近一个月，回来后这几天，明显感觉许凌卓和他生疏了一些。


    许凌卓太聪明，或许他该换个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