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协议

作品:《揣崽小可怜被大佬宠上天

    “我…不是小孩了。”乔宴嗫嚅。


    在十岁那年,乔宴就已经不是“孩子”了。


    那时父亲打翻乔宴手里的牛奶,反手扇了他的脸。


    耳鸣声里,乔宴听见父亲说再偷弟弟牛奶就把他的手剁掉。


    乔宴憋着眼泪说不是偷的,弟弟说这个牌子难喝,丢进垃圾桶他才捡起来尝尝的。


    父亲反问他:“那你为什么捡?”


    乔宴解释:“老师说小孩子偶尔喝点牛奶,能长高高的。”


    父亲就笑了,他拍着乔宴的脸:“乔宴,你怎么还当自己是小孩。”


    于是乔宴永永远远地记住了,他的童年终结在十岁的傍晚:


    “你早就不是小孩了。”


    “你是哥哥。”


    但此刻霍景盛却对着年满十八的乔宴说:“乔宴。不用急着长大。”


    乔宴眼底和鼻尖突然一阵没来由的酸涩。


    在十岁那年死去的一些东西,像被长风突拂的枯草。经年隔世后…为何竟烘起了阵短暂的余热。


    这让乔宴无措。


    他坐直身体:“你的手…”


    “无碍。”霍景盛把手插进裤袋。


    乔宴看不见霍景盛的手伤。低着头,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


    片刻后他抠着床单小声问:“你怎么会出现在我住的地方呢。”


    “你…监视我。”


    乔宴湿漉漉的鹿子眼望着霍景盛的时候,可怜兮兮的。


    他自己吓自己:“那天你醒后,发现地上没套…”


    “放心不下,于是就…”


    霍景盛顺着乔宴:“很聪明的判断。”


    得到这样可怕的肯定,乔宴却反而松了口气。


    比起已知的恐怖和危险,他更害怕未知的不可预测。


    那会是悬在头顶的尖石,无时无刻地消磨他的全部注意力,让他陷在恐慌里。


    乔宴小心翼翼又问:“你监,监视出来什么了?”


    霍景盛在单人沙发坐下,平视乔宴:“监视到你怀孕了。”


    乔宴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又松了口气。


    他猜到霍景盛知道孩子的事了,不然他不会出现。


    如果他肚子里没有霍景盛的孩子,他就是死在霍景盛眼前,霍景盛都不会看他一眼。


    那晚爬错床,钻进霍景盛怀里,正逢霍景盛神志不清…他被折磨到瞳孔失焦,嗓子都喊哑了。霍景盛悍利腰身简直是逃不脱的铁笼,他大脑空白,只觉得被束缚,被惩罚。乔宴根本承受不住,在霍景盛怀里晕了过去。


    霍景盛不会对他慈悲的。


    是乔宴自己肮脏不堪,投怀送抱。


    他在霍景盛眼里,大抵是个玩具。霍景盛怎会为玩具低眉。


    ——不过是破破烂烂的玩具里,揣着颗明珠罢了。


    霍景盛前来无非两个目的:打掉孩子,或者留下。


    他不想要孩子昨天完全可以袖手旁观,落个清净。


    但他没有。


    很明显,他是来夺孩子的。


    乔宴想到同事所说的去父留子。


    乔宴以为自己会害怕。但他竟然没有。


    他不怕,还眼眶发热,忍不住地冒出荒谬念头——


    霍景盛这样选,能看作他是好喜欢好爱这个孩子吗?


    乔宴曾经是个失败的小孩,求不得父母的爱。


    他用了很久才找到模糊的原因——他太差劲。


    他身体不好性格又闷。人们都爱活泼健康的东西。他理解。


    但他肚子里的孩子…好像不需被评估。还没出生Ta的父亲就好期待。难道父亲爱不爱孩子,可以不取决于Ta好不好、乖不乖、是不是健康可爱?为什么单是Ta的存在,就能被人期待?


    乔宴无处寻找答案。


    他没被父母爱过,当然不知道,作为父母应该给孩子怎样的爱。


    他只是知道,这个孩子和他不一样。


    以前他想打掉Ta,是怕只能带Ta挤在筒子楼。


    现在他又不想打了。


    因为Ta有人爱。


    还是一个无比有钱的人。


    十八岁的乔宴没见过很多风景。他觉得这世上最好最好最好的东西——就是钱。


    很多很多很多的钱。


    而霍景盛,刚好就有很多很多很多的钱。


    他高兴地作出了新的决定——


    如果猜测并非他的一厢情愿,他就把孩子生下。


    生下来当豪门家的小少爷,花霍景盛的钱。


    ——反正网上都说,霍家的钱,花不完。


    至于如何应对去父留子…那是他自己的课题。


    真到应对不了时…他一个怪物,死就死了。


    难道会有人可惜?


    乔宴有种算计了霍景盛的心虚。


    转念一想霍景盛还不是同样也在算计他…也没什么好羞愧了。


    乔宴腰板子直了直:“可我是男人,你怎么连男人都防…”


    他声音极小:“难道早看出我是个怪物吗?”


    “怪物?”霍景盛沉吟。


    乔宴耷拉眼皮:“他们说会生小孩的男人是怪物。”


    “谁说的?”


    “家里人。但现在他们不是了。”


    霍景盛话声低冷:“他们无知。”


    乔宴愣了一瞬:“…不是吗?”


    霍景盛声音温沉:“不是。是人类进化的奇迹。”


    乔宴茫茫然陷入思考。


    霍景盛天天上电视,他的话肯定更权威。


    “身体好点么?”霍景盛问。


    乔宴七手八脚爬起,支支吾吾:“好多了,能下床呢。”


    霍景盛放轻声音:“肚子饿不饿?”


    为了陪乔宴吃午饭,他在清晨时已经把林琅支走。


    乔宴肚子应声咕噜,很不争气:“嗯,我昨天还没有吃晚饭呢。”


    乔宴低头找鞋,不妨霍景盛弯腰蹲下,从床头柜里掏出拖鞋接住他的脚。


    拖鞋毛茸茸,踩上去像棉花糖,舒服极了。这时乔宴才发现,腿上裤子被换成卡通小羊睡裤,纯色衬衫也变成配套小羊睡衣。


    意识到换了衣服后,他又想起来,昨天他不是已经把刀丢了么?丢在了筒子楼里。


    那刚才他从睡裤侧袋摸出来的那把刀,又是怎么回事?


    乔宴垂眸看地。


    刺了霍景盛的刀,此刻正躺在脚下。


    刀身陈旧看不出本色,刀刃因防水功能也未染上半点血迹。


    乔宴认得这就是他的刀,好多年前流行过但早已过时的一款。


    乔宴弯腰去捡,被霍景盛抢先:“昨天落在地上,我捡了。”


    乔宴看看刀子又看看裤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一时又理不出来。


    但他注意到,霍景盛用的是左手,被他刺伤的右手还插在口袋。


    乔宴又想问霍景盛的右手,就见霍景盛单手叠刀:“总玩刀宝宝会怕。”


    “存我这。”


    乔宴嘴唇动了动,他不想答应。犹豫片刻,刀子就被霍景盛的口袋吞没了…乔宴眉头很轻地皱了一下,盘算着找机会要回来。


    他紧张地蜷起了脚趾:“这套衣服…”


    “阿姨换的。”霍景盛扯谎。


    乔宴心想也对,霍景盛的床那么干净,不换衣服会弄脏。


    昨天他又是雨又是泥的,阿姨给他换衣服一定很辛苦。乔宴动了动脚趾:“谢谢阿姨。那这衣服是…”


    霍景盛继续扯谎:“钟点工的,阿姨洗过,很干净。”


    果然,乔宴紧拧的眉头舒展了。


    乔宴有很多难解的心理问题。有些已经很严重了,大多人都注意不到。


    但霍景盛注意到了。


    上一世乔宴就是如此,太多别人不在意的小点,都会是困住乔宴的大圈。


    比如,比起别人的辩解,乔宴更依赖自己的揣测和判断。


    判断对了,他会解除不安状态。判断错了,对别人来说只是错一道题,对他来说却是防线塌了——他连自己都不敢再信任了。


    再比如,他想得到你的好,定要自己跌破脑袋去争取。


    十步奔赴,能换来一步回应,他都开心。


    但若是由你主动,还没近他半步,他就会警惕后退…躲起来观察你。


    如果你止步,他兴许会慢慢地、慢慢地走回来。但若你胆敢再进,他轻则消失,重则…会因安全感过度缺失,进行自毁性防卫。


    霍景盛前世在这一点上栽了很久,才摸出一点门道——


    讨好乔宴,追捕无用。


    要铺设陷阱。


    乔宴跟着霍景盛到餐厅,长长的餐桌已经摆满食物。


    十来个菜,内容丰富,除小笼里躺着的蒸包,其他菜乔宴都没吃过。


    阿姨正煎牛排,见他们出来,就往桌上放了一杯热牛奶,拉开椅子请乔宴落座,之后继续忙活。


    霍景盛看着乔宴坐好,就去洗了个手,归来时手上简单缠了圈纱布。他拉开椅子坐下,和乔宴隔一张椅子的距离。


    乔宴不住往霍景盛手上偷瞄。小声说着:“对不起。”


    霍景盛道:“刀子的确危险是不是?”


    乔宴看着纱布上渗出的红渍,嘴唇抿了抿。


    他心想——罢了,就先给他存着吧!


    郑重点头:“…嗯!”


    乔宴不确定霍景盛是不是笑了。


    他小声请求:“你可帮我收好呀。”


    “很重要?”


    “很重要。”


    “嗯我收好。”


    见霍景盛动了筷,乔宴终于小心翼翼夹菜。


    不论心里边藏了多少事,乔宴都不愿意辜负美食。


    第一筷入口,鹿子眼就亮起来,像初尝肥鱼的猫儿,瞳孔颜色都变深。一开始,只吃面前的,后来难抵美食诱惑,终于试探着夹更远,糯米桂花藕、黑松露虾饺、红糖阿胶蒸糕…渐渐忘我,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在霍景盛看来,乔宴就像认真吃坚果的小松鼠。霍景盛不发一声,怕惊扰小松鼠片刻快乐。上一世乔宴也是这样,遇到好吃的,好玩的,就会短暂忘却烦恼。


    但也不是一直如此,后来他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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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抑郁,再好吃再好玩的东西,也无法哄得他片刻开心。


    霍景盛看到乔宴低头喝汤,知是饱了。才问:“孩子的事,什么想法?”


    乔宴怯怯道:“能说真话吗?”


    霍景盛给他免死金牌:“乔宴。”


    “尽管说。”


    乔宴几乎确定霍景盛想要孩子。


    但哪怕确定值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还有一点儿的不确定。


    他按原定计划实话实说:“我不想要,我,我想打掉Ta。”


    霍景盛道:“问过医生了么?”


    霍景盛很是耐心。


    耐心到乔宴怀疑:网上都是黑评吧?


    独裁、暴戾…真是跟霍景盛半点边都搭不上。他明明很好说话。


    “医生说情况不好。”乔宴脑袋微微垂下:“颖县医院不给建档,说医院没有接诊男孕的经验。”


    他搅着手指头:“我能怀孕是生理畸变。发现怀孕时刚满三周。普通人怀孕七周都能药流,但我不是子宫孕育,也算不上传统宫外孕,是…增生孕腔。现有医学根本没这谱系,药流不适用,也做不了微创,要拿掉孩子,只能手术,但是他们都没信心,说风险太大。”


    乔宴眼睛极漂亮,迷朦着水汽烫得人心尖发软:“不保证Ta能健康出生,更不保证我的孕期安全。县城三个医院针对特例联合会诊,建议走保守方案,把Ta生下来,说会相对安全…但是,他们都不收我,说我身体指数不达标,建议到大医院。”


    他低着头,声音闷闷地:“我来建京就是要攒钱打掉Ta。”


    霍景盛轻声问:“医生不是说生下来更安全吗?”


    乔宴仰起脸,小小声:“我养不起Ta呀。”


    霍景盛声音沉哑:“乔宴。”


    “我养。”


    乔宴心想果然是这样。


    他笑了一下,说:“知道了。”


    然后低下头敛住眼底情绪。


    他以为霍景盛打出了“去父留子”的明牌。


    乔宴看不懂霍景盛神色,不知道他打胎霍景盛会痛,生下来霍景盛也会痛。


    不知道他大着肚子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让霍景盛心疼。


    更不知道霍景盛想他生下孩子,只是因为他生下孩子是安全值最高级别的选项。


    霍景盛轻声说:“看着我。”


    乔宴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霍景盛。


    霍景盛说:“你不要怕。”


    “都交给我。下午我们去体检。今晚搬来跟我住。”


    乔宴沉思片刻,正要点头,忽又听见霍景盛说:“一起住方便照顾你,不睡一个被窝,我不做什么。这两天立份协议,由你提出禁行条款,我会遵守。”


    “如果你答应,每周将获得十万自由损失费,外加每月五十万孕期津贴。”


    乔宴缓缓抬头,瞳孔在眼眶茫然地震了震。


    他恍恍惚惚地问:“你确定?”


    “确定。”


    乔宴呆若木鸡。


    每周十万乘以四,每月就是四十万,外加……


    霍景盛继续加码:“孕期津贴累乘,第一个月五十万,第二个月就是二乘以五十万,第三个月三乘以五十万,以此类推。每满两个月,额外补贴三百万。”


    乔宴快要被这种好事砸晕——


    已知我怀孕一个半月,得出领奖时限还剩八个半月。每月四十万自由损失费,外加津贴累乘…以此类推八个半月后我将到手…


    两千三百六十五…万?!!


    乔宴脑袋里噼里啪啦混响一片。


    豪门怎么也做亏本生意…


    不过是去父留子,就要补偿他两千万!


    乔宴惊奇到说不出话。


    假的吧。是诱饵么。霍景盛怕他不答应,就来诱惑他。现在用这么多钱拴住他,等孩子出生以后连本带利收回。


    豪门惯用手段,他才不会相信。


    可是…有协议诶!


    而且霍景盛很有权威。他不像玩弄低劣手段的人。他比想象的好说话、讲道理。


    难道这些钱真是要给他?


    理由呢,奖励,犒劳?


    “为什么?”乔宴问。


    霍景盛道:“补偿。”


    乔宴安心了。


    他心想霍景盛肯定不会知道,曾经有那么一刻,他的命只值五毛钱。


    他自己也想不到——被五毛钱买断过的贱命,有朝一日,其价值竟狂飙至两千万。


    笨蛋霍景盛!


    根本就没有传言的狠厉、精明。


    他竟然看不出来,他就算不开条件,自己也会答应。


    乔宴高兴之余,心里却隐约涌起一小股心虚和怜悯——


    他现在见风使舵,算欺负老实人么?


    算了,顾不了那么多。


    ——乔宴不想拒绝,他是真想要。


    乔宴不知道商场谈判技巧,不知道这情况是矜持一下好,还是直接答应好?


    他只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乔宴闪着眼睛,小声而坦诚:“我答应我答应!霍…霍先生,协议能不能今晚就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