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月下

作品:《囚心

    睢羲缓慢地睁开了双眸,脑海中的混沌如潮水一般退去,他察觉到有几滴水珠落在了脸颊上。


    “下……下雨了?”


    “睢羲,你终于醒了,你真是吓死我。”濯漪见睢羲恢复意识,神情又惊又喜,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睢羲在濯漪的搀扶下坐起身,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等眼前全部看清之后,立刻抬眸去看濯漪,随即便心中一怔,“你……你没事吧?”


    濯漪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擦伤,甚至脸上也有几处,左臂像是被东西绞过一般,皮肉外翻着,看起来格外的骇人。


    睢羲见状迅速撕了衣摆,跪坐在濯漪身侧替她包扎着伤口,他看着四下黑洞洞的一片,又看了一眼面前的火堆,“这便是无望谷谷底吗?我们要怎样回去?”


    “不是,只是一块凸出来峭壁而已,幸亏有此处,否则我们便要在悬崖上挂一段时间了。”濯漪摇了摇头,她低头吹着手臂的伤口,“那边还有我下来时用的黑荆藤,等我休息一会,我可以背你上去。”


    “怎么能让你背我上去呢,你……很疼吧?我来帮你吹。”


    睢羲心中有愧疚,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托过濯漪的手臂,低头轻轻地吹着伤口,“濯漪,对不起,刚才是我太莽撞了,我应该听取你的意见的。”


    睢羲抬眸便对上濯漪泪眼婆娑的双眸,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片刻后试探地伸出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珠。


    “你……你别哭了,是不是很痛?”


    濯漪摇了摇头,当时她看到睢羲被巨蛇扫下了无望谷,立刻扯了一旁的鬼荆藤便随着跳了下去,好在藤条够长,也好在这里有一处落脚的石台,她身上的擦伤都是鬼荆藤留下的,它的汁液腐蚀性很强,在短时间内根本难以愈合,伤口虽然可怖,但是疼痛却可以忍受。


    “你没事便好,多亏了你杀了那条巨蛇,否则现下都不知晓该如何是好,你被浊气入体,还有觉得不适的地方吗?”


    睢羲看着濯漪止不住的泪珠,一时半刻没了主意,只能轻声问道:“濯漪,我都没事了,你为何还在哭,这……附近有止疼的草药吗?你教我认一下,我去采好不好?”说完,他便打算起身,右脚撑地时才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


    睢羲没有防备,顿时摔了回去。


    “别乱动了,你摔下来的时候,大概是撞到了石壁,骨头应该是撞断了,等离开这里便好了。”


    睢羲抿了抿双唇,神情有些愧疚地说:“本来是出来保护你的,现下倒是给你添了麻烦。”


    濯漪抬眸去看睢羲,擦干了脸上的眼泪,笑着说:“怎么会呢,谁都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条巨蛇出现。再说了,你杀了那条蛇,也是保护我了啊。只是可惜了那几个鸩鸟蛋,碎得只剩下一个了。我流泪不是因为别的,是被鬼荆藤刮到了眼尾,所以总是控制不住。”


    濯漪说着从火堆里用木棍拨了一个鸩鸟蛋出来,她在手中来回倒腾了片刻,剥去一半蛋壳后举到了睢羲面前。


    睢羲一惊,垂眸看着濯漪递过来的鸩鸟蛋,热气腾腾的蛋清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味,他的心跳莫名其妙地有些快速,“给……给我的吗?我是修罗,可以不用进食的,你吃吧。”


    濯漪吸了吸鼻子,双眸含泪又带笑,“不用进食又不是不能进食,吃吃看嘛,你应该没吃过鸩鸟蛋吧,很好吃的,跟鸡蛋不一样。”


    睢羲看着濯漪的双眸,泪水浸湿过后格外的明亮,眼尾和鼻尖都泛着淡淡的红色,他鬼使神差地将巴掌大的鸩鸟蛋接了过来,吹凉后轻轻地咬了一口,毫无遮掩、肆无忌惮的视线却从来没有离开过濯漪的脸。


    濯漪摸了摸脸上的一块伤痕,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干嘛这么看着我,我的脸是不是很难看了?”


    “没有,你很漂亮。”说完,睢羲便将手中咬了一口的鸩鸟蛋递到了濯漪面前。


    “你吃。”


    濯漪眨了眨眼睛,她静静地抬眸盯着睢羲看了片刻,随后别了别耳畔莫须有的碎发,垂眸就着他的手低头咬了一口蛋清。


    在此期间睢羲没有任何后退的动作,他手中举着鸩鸟蛋,双眸紧紧地盯着濯漪,似乎后者不吃,他便会一直保持这个动作不变,直到对方妥协。


    下一口时,睢羲特意将咬出来的蛋黄一侧转到濯漪面前,两个人颇有默契,默默地将鸩鸟蛋你一口我一口的分食干净。


    濯漪垂着眸,火光将她的脸颊映成粉红,轻声说道:“我想休息一会,等我睡醒后,我们再想办法爬上去,这里应该不高。”


    “好。”


    睢羲将蛋壳扔进了火堆之中。


    濯漪蜷缩着躺在了睢羲的身侧,将身上的短披风裹了裹,用来抵挡谷中的寒气。


    睢羲见状开口问道:“冷吗?”


    濯漪闻言半起身看着睢羲,“那你可以抱着我睡吗?这样两个人都会暖一些。”


    “好,其实……我也有一些冷。”


    睢羲说完后便有一些不自然地看向了一旁虚无的黑暗。


    濯漪勾唇笑了起来,她起身坐到了睢羲的怀中,将皮毛披风裹在了两个人的身上,随后心满意足地合上双眸。


    睢羲抱着濯漪,感觉怀中热乎乎的,清苦的药草香夹杂着如温玉般的气息充斥在他的怀中,意识也不自觉地有些昏沉,他轻轻地靠在濯漪的额头上,放任意识沉沦。


    火堆燃到最后,濯漪便醒了过来,她感觉周身很暖和,连指尖都是热的,她抬眸看向睢羲,却发现后者也困得东倒西歪。


    睢羲少了濯漪的支撑,困得直接垂下了头,濯漪躲闪不及,温软的唇直接落在了她的鼻尖上,她惊得往后缩了一下。


    “你醒了,休息好了吗?”


    睢羲睁开双眸,眼底一片朦胧,他垂眸看着濯漪,丝毫没有意识到方才发生的事情,只是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嗯。”


    濯漪轻轻地应了一声。


    姜芜突然笑了一声,她侧身躺在巨石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一点一点地喝光了壶中的酒,她偏头打了个酒嗝,手脚发软地起身朝着白雾森林走去。


    商扶庭见状迅速上前扯住姜芜的手臂,神情担忧地道:“那边危险,不要去。”


    姜芜被扯了个踉跄,她回头醉眼朦胧地看着商扶庭,随即笑着说:“是你啊,小道士。我只是感觉有些饿,所以去森林中掏个鸟蛋吃而已。”


    “饿?”商扶庭蹙眉,“我这里还有些饼,你要吃吗?”


    姜芜闻言摆了摆手,也不再执意去白雾森林里掏鸟蛋,她折回巨石上躺好,看着漫天的星河,往口中倒着酒。


    商扶庭见状坐到了巨石旁,他看着姜芜问道:“你之前来过这里?”


    姜芜应了一声,“来这里采过草药。”


    “哦。”商扶庭敛眸,闷闷地说,“是同睢羲来的吗?”


    姜芜否认,“不是,都是我自己来,他只来同我来过一次。”


    商扶庭抬眸看向姜芜,不解地问道:“这里这么危险,他为何放任你独自过来?”


    姜芜笑着说:“因为那时我同他认识并没有多久,他为何不能放任我独自前来,他以何种身份不让我前来?”


    商扶庭出声问道:“你和他是如何认识的?”


    姜芜笑了一声,她眯起了双眸,“我小时候在遇到他的时候好惨,在无幻之境中流浪,好多修罗都想要欺负我,遇到他以后便不一样了,他会护我。”


    “他护着你还让你来这么危险的地方采药?”商扶庭面上闪过一丝烦闷,“姜芜,你要不要听听你的前后句?即便是你要说假话骗我,能否前后逻辑一致些?”


    姜芜神情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我有些醉了,在说胡话。”


    商扶庭追问道:“都是假的吗?”


    “都是真的。”姜芜抬起酒壶灌了一口酒,神情颇为地怀念,“之前他受伤严重,百衢把他送到我母亲那边养伤,伤好之后他便离开了,很久以后,我们才重逢。”


    商扶庭默不作声地看着姜芜,看着她眼角突然落下的泪珠,他急忙伸手去擦。


    姜芜适时打了个哈欠,转身背对着商扶庭,“困了,我要睡了。”


    商扶庭面无表情地看着姜芜的肩背,轻声问道:“姜芜,你在想他吗?”


    姜芜合着双眸,漫不经心地问道:“想一个死人做何事?”


    “但是你最近很难过。”商扶庭试探地伸出手放在姜芜的肩上,“有何心中之事是可以同我说一说的吗?”


    姜芜翻身而起,不动声色地将商扶庭的手拂了下去,她一脸不解地看着后者,“你哪里看出来我有心事的?”


    商扶庭看着姜芜的双眸,“我知晓睢羲死了,你很难过,你这几日的种种都在昭示着这个答案,我也明白你为了人间封印无幻之境的良苦用心。”


    姜芜蹙眉,她听得一头雾水,伸手按了按眉心,“我为何不是在荆州城与人虚与委蛇耗费了太多的精力而精神不济?为何是因为睢羲的死,自从段怀野死后,我们的关系已经回不去了。”


    商扶庭追问道:“就因为三观不合吗?你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难道就因为一件事情而分道扬镳吗?”


    姜芜勾唇,饶有兴趣地看着商扶庭,“小道士,没想到你对男女之事也如此上心,有一个词叫做新奇感,在男女感情之间最为重要,新奇感没有了,感情也算是走到头了。”


    商扶庭放轻了声音,轻得散进风中,“所以说,你已经厌烦睢羲了吗?”


    姜芜摇了摇头,“不算,只是感情淡了而已。”


    商扶庭静静地抬眸看着姜芜,看着她平静的双眸,看着她坐在巨石上俯身看着自己,满天星河都比不过她的眸光,夜风徐徐,他闻到了姜芜身上的气息,很暖很香,残留的酒香让他昏昏欲睡。


    商扶庭觉得自己有些醉酒,他触摸到了自己心底一直回避的问题,对着姜芜轻轻地开了口。


    “姜芜,心悦我吧,让我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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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芜挑眉,随即轻声笑了起来,她翻身重新躺回了巨石上,“这么久,你只想出了这么一句话吗?”


    商扶庭神情诚恳,他知晓自己有些唐突,但是为了不惹恼姜芜,特意将声音放得又缓又轻,他觉得今晚是一个机会,错过了便会错过了,成为永远埋在心底的遗憾。


    “没关系,你不必着急给我答案,我可以等你。”


    姜芜合上了双眸,声音轻柔,“好啊。”


    “如果不行的话,也没关系……”商扶庭倏地抬起了头,他绕到姜芜身前矮身看着她,心跳难以抑制地开始加速,“你……你方才说什么?”


    姜芜面带笑意,心中起了几分逗弄之意,“方才啊?方才我说了什么?我说好啊。”


    商扶庭喜笑颜开,急切地确认道:“真的?”


    姜芜闻言面上有些愁苦,她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间,哭笑不得地说:“年纪轻轻便耳背了吗?商扶庭,你让我心悦你,那你是心悦我吗?”


    商扶庭缓缓地收敛了脸上的狂喜,转而变得含情脉脉,他试探地握住姜芜随意放在一侧的手,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她的手指,“姜芜,我心悦你,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但也请你原谅我的懦弱。”


    姜芜伸手覆盖到了商扶庭的侧脸上,神情温柔地看着他,“晓得,毕竟你身上背负了太多血海深仇和宗门希冀,而这些都不该落在你一个孩子身上。”


    商扶庭闻言一愣,热烈的心跳缓缓平复了下来,姜芜的话如同给他的心灌了一斗泥浆,他不该同一个醉酒之人说这种话,他希望姜芜能将他看做一个男人,而非一个孩子。


    而姜芜对待商扶庭永远都像是长辈对待小辈,而她一直都是一个靠谱的长辈,能够出面摆平一切,还能够指导他符咒剑术。


    “你醉了,睡吧。”


    商扶庭把姜芜的手放置原位,起身向避风处走去,一阵叹息消散在空中。


    姜芜回头看了商扶庭一眼,随即笑着摇了摇头,她从纳袋中取出酒壶,一口一口地喝着,接着她便将酒壶朝着后者投掷而去。


    商扶庭迅速转身,酒壶在他身前碎裂,里面的液体散了出来,短时间内周身围绕着一阵酒香。


    “做何事?”


    商扶庭神情不解地看着姜芜,见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立刻快步上前搀扶她。


    姜芜见商扶庭走来,立刻召出无心乱,反手弹出长剑朝着他刺去。


    商扶庭一惊,看得出姜芜用的是五行剑式的起手式,立刻旋身躲避,“姜芜?你做何事?”


    姜芜再次发起攻势,“看看你的长进。”


    商扶庭闻言勾唇,他手握太初剑带着剑鞘朝姜芜刺去,“那便让你看看。”


    姜芜收臂抵挡,垂眸看着太初剑上的剑鞘,“看不起我?”


    商扶庭说:“没有,只是怕误伤了你。”


    姜芜眉心一拢,随即轻笑一声,“商扶庭,你别太看得起自己了,在我眼里你的修为不过百年。”


    “没有很看得起自己。”


    商扶庭摇了摇头,专心致志地同姜芜过着剑招,“五行道宗,剑修商扶庭,请教阁下高招。”


    姜芜忍俊不禁,手腕一翻朝着商扶庭刺出一剑,无心乱的剑光闪烁,荡在四周漆黑的夜中。


    商扶庭逐渐有些应接不暇,他发觉姜芜的剑招越发得陌生又熟悉,既举得像是五行剑式,又觉得比五行剑式还复杂。


    商扶庭败下阵来,他不解地看着姜芜,“你这剑式为何像五行剑式,又不像呢?是你自创的吗?”


    姜芜旋身落于巨石之上,白色的衣角翩飞,她从纳袋中取了一壶酒,仰头灌了几口,毫不在意地抬袖擦了擦溅到脸上的酒液。


    “所以,你看清楚了吗?”


    姜芜说完,抬手将酒壶掷向了商扶庭,后者立刻抬手接住。


    姜芜立于月光之下,将心中所熟知的剑式又重新走了一遍,“集大成者,脱胎于一招一式,却又不拘泥于一招一式,这套剑式原本是我所创作,但是段怀野觉得过于麻烦,所以又简化成现下的五行剑式。”


    商扶庭神情专注地看着,只觉得四周灵气聚集于姜芜身侧,她步伐稳当,力道十足,身姿似游龙,剑式流畅,广袖裙裾不仅没有成为束缚,反而让她更加的灵动飘逸,恍若月下仙子。


    商扶庭将剑式记于心间,将遗缺不足的部分填补到自己所熟知的剑式之中,周身灵气隐隐,逐渐让越柯迦的修为完整得融入他的经脉里,已然全部为他所用。


    姜芜走完剑式,翻身躺倒在巨石之上,她仰头看着夜空中的明月,眼前的景象越发得模糊,眨眼之间只剩了一片黑。


    商扶庭走上前,把手中的酒壶放在姜芜身侧,开口道:“姜芜,谢谢你。”


    姜芜蹙眉,随手拿起酒壶的手向前挥了挥,触到层层叠叠的衣裳后,她才抬起了头,仔细辨认着面前之人,无论如何都是一片模糊。


    “鸩鸟修成人形了,来找我报掏蛋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