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


    要是放到现在，程温怡绝对说不出这种话来。


    太丢人了。


    她这辈子都没丢过这么大的人。


    怎么能冲动上头就跑去给人求婚了——


    还是在人来人往的饭店门口，身上穿着卫衣长裤洞洞鞋。


    回忆到这里，她有些脸热，偷偷摸摸地回头瞄了梁嘉誉一眼——


    他已经做好饭，正朝她这边走来。


    视线措不及防撞上，程温怡立马心虚地轻咳一声，移开目光。


    幸好梁嘉誉并没有在意，只是经过程温怡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淡声道：“你私下不要这样叫我。”


    程温怡脑子空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老公’这个称呼。


    她被他说得有些尴尬，撇了撇嘴，拖腔带调地哦了一声。


    结婚二月有余，两人虽说为了防家长偷袭而搬到一起同居，但十分有默契地过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生活。


    最多说是‘舍友’，绝对称不上是‘夫妻’。


    就连饭都是各吃各的——


    程温怡只会点外卖，也不好意思天天吃他做的饭；梁嘉誉健身，基本都在家自己做饭，他做的饭对于她来说过于清汤寡水。


    她今晚照旧点的外卖，这会儿还没到，于是随手拿起一旁的快递开始动静很大地拆。


    里头是她前几天买的首饰，两条款式十分相像、仅有细微差别的项链。


    程温怡又瞟了眼梁嘉誉。


    后者在专心吃饭，压根没有注意到她这里的动静。


    她拿起项链，偷瞄一眼，无声叹口气，放下。


    又拿起，偷瞄，无声叹气，放下。


    如此重复两三次后，梁嘉誉放下筷子：“什么事？”


    程温怡立马抓起项链闪现到他饭桌前，眼睛亮晶晶的，期待中带着几分讨好：“你能不能帮我戴一下项链？我想试一下效果，但是一个人扣不上。”


    一点小事而已，她的舍友还是会帮她这个忙的。


    梁嘉誉果然没多想，接过项链，站起身，等她配合地将长发拨至一侧后，帮她戴上。


    大概是她落下了几缕碎发，他动作到一半，停了停，单手捏住项链两端，另一只手帮她整理了下头发。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程温怡回来时打开的电影的声音。


    很快，她感觉项链一端落在脖子后面，是梁嘉誉松开了手。


    “戴好了。”


    程温怡回过身，原本想要像之前那样逗他，倏地想起他刚才的‘警告’，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问：“怎么样？好看吗？”


    梁嘉誉闻言扬眉，惊讶于她居然会询问他的意见，于是他又认真打量了眼。


    其实她的眉眼是极具攻击性的，眼尾微微上挑，像只慵懒贵气的猫咪，睨着人看时，总有一股娇嗔的意味。


    这样的人，反而不大适合戴这么寡淡清水的首饰。


    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夸赞了一句：“还行。”


    “好看就行。”程温怡就当他是在夸自己，笑眯眯地同他炫耀，“我新买的姐妹单品，另一条长这样。”


    顺手把另一条项链拿过来给他看。


    “？”


    梁嘉誉轻嗤了声，长腿一迈直接从她身边掠过去，语气不咸不淡：“我对你的出轨生活没有兴趣。”


    “……”


    总觉得他这句话哪里不对，又觉得好像没哪里不对。


    像在骂她，又好像没在骂她。


    程温怡缓慢地眨了下眼。


    管他呢。


    只要没骂在明面上，一律都当是夸她。


    -


    电影差不多结束时，梁嘉誉出门健身去了。


    上周加上出差，他已经连上了八天班，没有一天休息的时间，健身时间便暂时改成了晚上。


    在家时，也一直在书房里忙碌。


    自从把播音员主持人证考完后，书房于她就再无用武之地，因此家里的书房基本上只有梁嘉誉会用，里面不少他做学术研究要用的东西。


    她也几乎不踏进书房，以免弄乱了他的重要资料和文件。


    但前两天李舒问她借教材，她得进去拿出来才行。


    于是等梁嘉誉离开后，程温怡便鬼鬼祟祟溜进了书房——


    为什么说是鬼鬼祟祟，因为她总觉得，这种放科研资料和重要文件的要地，说不定早就偷偷装上了监控。


    即使是她有正当理由，也会不由得生出或多或少的心虚感。


    教材之前被她随便找了个角落堆着，后来应该是请的钟点工阿姨帮忙整理过，找了有一会儿才在电脑桌旁的书架上找到。


    程温怡把教材和没怎么做过的真题试卷挑出来，正要离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忽地响了一下。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偏偏又有点儿做贼心虚，虽然声响不大，她还是被这消息提示音吓地差点跳起来。


    目光也下意识转移过去，随即便看见了熟悉的头像——


    是梁嘉誉的妈，来催生的。


    【家里长辈今天问我，你跟温怡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你们是打算今年做准备还是再玩两年？】


    今年要孩子还是再玩两年？


    要个屁的孩子，她连人都还没睡到。


    就按他俩目前这情况，再玩十年都生不了一粒西瓜籽出来。


    更何况生孩子这件事，光看网上新晋宝妈们发的体验贴就觉得可怕。


    程温怡对着电脑屏幕无言片刻，抱着资料离开了书房。


    正好这时候好友方颖璇提着外卖来了，程温怡便把刚才梁嘉誉他妈催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方颖璇同她、梁嘉誉一样，都是从小家里就认识的朋友。


    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梁嘉誉年长她们两岁，读书也早，跟她们一直都不大熟。


    “这我可帮不了你。”


    听完她的话，方颖璇略带同情地拍了拍程温怡的肩膀。


    “‘撒下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谎来圆’这句话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纯纯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程温怡欲哭无泪：“我当时脑袋一热就冲上去问他了，我哪想得到这么荒唐的求婚他都答应啊？”


    “求婚？你那算得上是求婚吗？”方颖璇翻了个白眼，“就你那天穿的，站人家面前就是借两块钱买打火机，再找人借根烟往便利店门口一蹲，谁还分得清你和流浪汉。”


    程温怡：“……”


    真是话糙理更糙。


    “不过你也别想太多，梁嘉誉肯定不会让你孤军奋战的。”方颖璇边拆外卖袋子边安慰她，“再怎么说你俩也是持证上岗的夫妻了，长辈要是问你，你就把问题扔过去给他就行。”


    “哪有那么简单。”程温怡摆弄着手里的一次性碗，郁闷得要命，“我总会有机会单独跟他家亲戚在一起，不就没法扔给他了？”


    有道理。


    方颖璇也没招了。


    “对了，你到底是怎么让梁嘉誉答应的？”


    两人就着有的没的话题聊到一半，方颖璇才想起来自己居然连最重要的细节都没问过。


    不是她不关心，而是那时候的程温怡一副捅了人生中最大篓子的模样，直接令她把满肚子的疑问都憋了回去。


    但现在她和梁嘉誉结婚已经快过去两个月了，以她对自家好友的了解，再大的篓子应该都已经接受了。


    不出她所料，程温怡沉默了几秒，老老实实交待：“我跟他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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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喜欢男人。”


    “你说什么？”


    方颖璇从小龙虾里抬起头，难以置信地问。


    “他问为什么要跟我结婚。”程温怡不自然地掩唇轻咳，“我就说，我不喜欢男人，他不想结婚，那我和他就是最适合的结婚对象。”


    “……”


    “并且我有在谈的对象，但是我家过于传统，不愿意接受。”


    “……”


    “然后呢？”方颖璇直接小龙虾都不吃了，筷子直接往餐盒里一扔，“梁嘉誉就这么同意了？”


    说起这个，程温怡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因为他确实就这么直接同意了，甚至还主动推进了接下来的一系列流程。


    让她莫名有种被预判了的感觉。


    “反正这个婚是结上了。”程温怡尴尬地摸了摸脑袋，“比起其他人，我应该能算是赢在起跑线上？”


    方颖璇迟疑了下，不大自信地点头：“我觉得能算吧。”


    就是稍微有点憋着自己。


    “算了，今晚别提这些过去事了。”为了防止沉默加倍，程温怡决定转移话题，“我前两天买了两条项链，你看看喜不喜欢？”


    方颖璇打开首饰盒，是最近很火的某大牌哈利波特联名款的福灵剂项链，会为喝下它的人带来好运，当即眉开眼笑：“咱俩这是心有灵犀了啊，刚好我最近需要转运。”


    “我的也是福灵剂，就跟你的款式稍微有点不同。”程温怡把自己的那条亮出来给她看，“我本来想直接挂你脖子上，但是我刚刚对着梁嘉誉没忍住，拿去维持人设了。”


    方颖璇：“维持人设？”


    程温怡：“我跟他说这是新买的姐妹单品，但是他好像误会了。”


    方颖璇：“……他误会不是正常的事吗。”


    程温怡：“……好像是。”


    方颖璇：“你真的非常努力。”


    程温怡：“谢谢你。”


    到底是多年好友，方颖璇一眼就看出来她没直接把项链送给自己，而是先询问的原因。


    毕竟不熟归不熟，她同梁嘉誉还是认识的，自家好友这是不想给她惹麻烦。


    于是她主动把项链递给程温怡：“快帮我戴上，老娘要从现在这一分钟就开始转运！”


    程温怡见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扑哧一笑，便也不再纠结，示意她转过身去。


    “我跟你说，既然他都误会了，其实被梁嘉誉看见是一件好事。”方颖璇想到什么，回过头一本正经地同她说，“如果被他发现了，我就再把项链摘下来，然后他说不定就会以为你对象没了。”


    程温怡把她的脑袋扭回去：“然后呢。”


    “然后你就可以说……”


    大门突然传来开锁声。


    方颖璇的话戛然而止。


    下一秒，健身回来的梁嘉誉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了客厅里的两人。


    以及，她悬在方颖璇脖颈后方还捏着项链扣子的手。


    “你……”


    程温怡下意识想解释，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视线在看见两人的刹那间停住，随后浮现几分荒唐。


    尤其是在看见方颖璇时，荒唐迅速升级成了荒谬。


    场面如同被定格住，连丝缕呼吸声都听不见。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两秒后，梁嘉誉礼貌地朝两人颔首，转身离开。


    并贴心地关上门。


    “……”


    片刻的沉默后。


    方颖璇唇瓣嗡动，嗓音颤抖：“程温怡，你能不能帮我求求他？”


    程温怡：“……？”


    方颖璇：“求他千万别告诉我爹妈。”


    程温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