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


    他这话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


    不是。


    什么叫‘玩得很开心’？


    不开心还出来玩吗？？？


    程温怡用力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该怎么委婉地提醒他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我的姐怎么又愁眉苦脸了？”吹完头发的方颖璇路过，恰好瞄到屏幕，‘哟’了声：“平安车险？我记得你不是半年前买的保险么？这是在提前半年续保？”


    “……”


    程温怡哽了一下：“这是梁嘉誉。”


    “？？？”


    方颖璇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诡异。


    “梁嘉誉为什么叫平安车险？他转行了？”


    “没转行，我就是怕别人不小心看到，稍微给他伪装一下而已。”程温怡解释道，“我觉得正常人应该都不会对一个卖保险的产生兴趣。”


    方颖璇：“可是卖保险的一般用企业微信，头像都是成功人士阳光笑容写真上半身版。”


    程温怡：“那我就说这是亲戚介绍的，所以加的私人微信。”


    方颖璇：“……也不是不行。”


    “所以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回他？”程温怡一把把手机塞她怀里，“我怎么觉得他在嘲讽我？”


    方颖璇只看了一眼便斩钉截铁道：“对，他就是在嘲讽你。”


    “……”


    “你快帮我想想怎么回他。”程温怡垮着脸抱怨，“他这么说话让我怎么回？怎么回他都感觉很奇怪。”


    方颖璇抬了抬眉：“你确定让我回？”


    “……”


    总觉得她要干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来。


    但程温怡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干脆把心一横：“对，你回，我绝对不会对你回复的内容有任何异议！”


    “行。”


    有了程温怡的保证，方颖璇立马放开架势，细长漂亮的手指动作飞快地在手机键盘上跃动。


    很快，她回复完了，把手机物归原主。


    程温怡接过来好奇一看——


    【那你是希望我玩得开心还是玩得不开心？】


    程温怡：“……”


    高。


    实在是高。


    不愧是方颖璇。


    从小就换男朋友如换衣服的女人。


    就是如此与众不同。


    “不过话说回来，他问你这话是不是有点反常？”方颖璇越想越觉得不对味，“他平时也这么跟你说话吗？”


    “没有，除非我主动招惹他，不然他不会这么阴阳怪气。”程温怡摇摇头，“而且平时这个点他已经睡了。”


    甚至连话都懒得同她说。


    程温怡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


    “哦——”方颖璇明白了，拖着嗓音道，“他这是怕你发现照片，提心吊胆一晚上呢。”


    闻言，程温怡的语气变得有些迟疑：“如果这照片真有这么重要，他为什么不自己带回去？”


    “我哪知道？梁嘉誉这人一看就八百个心眼子。”方颖璇耸耸肩，“与其花这个时间去揣摩他，不如早点洗澡睡美容觉，让他自己内耗个够。”


    被她这么一说，程温怡幡然醒悟，原本郁闷的情绪顿时散去不少。


    方颖璇说的没错。


    她为什么要去纠结这张拍立得。


    分明一开始在紧张的人压根就不是她。


    “你听我的，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别管他那么多。”


    上床休息前，方颖璇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


    “一个梁嘉誉算什么？多看几个男人他就不值钱了。”


    -


    程温怡是第二天才查看梁嘉誉的回复的。


    洗澡之前她就给梁嘉誉的微信开了免打扰，以免自己焦虑。


    没想到方颖璇居然真的一句话把他堵死，直接消息都不回了。


    不得不再次赞叹方颖璇当真是推拉高手。


    根本不用管他的信息到底是阴阳怪气还是试探，反正只要把问题丢回去让他烦就行。


    内耗他人，放过自己。


    在照康的最后一天，两人错过了原定班次的高铁。


    下一班高铁是三小时后，程温怡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凌晨。


    家里一片漆黑，唯有走廊处留了一盏夜灯，熟悉的男士皮鞋整齐地摆在玄关鞋柜旁的地毯上。


    房子公共区域的开关都在同一个地方，程温怡换好鞋，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关掉了走廊灯。


    幸好她住的是主卧，自带浴室洗手间，两扇门一关，只要不把房间给砸了，就不用担心会吵到梁嘉誉休息。


    然而，待她洗完澡从房间里出来时，却发现客厅的光管被人打开了。


    穿着睡衣的男人正从冰箱里拿矿泉水，听见声响后回头，不咸不淡地睨她一眼，顺势靠在洗碗池边，拧开瓶盖仰头喝水。


    清晰的下颚线条下，喉结也随着他的吞咽动作上下滚动。


    喝了两口，似乎才想起来还有人在，礼貌性地询问：“要喝水吗？”


    这场景这语气这态度。


    比象征性还要假惺惺，跟当人面把饭菜全吃光了再问人饿不饿没有任何区别。


    “……不用。”


    程温怡干笑两声，转身出阳台扔衣服，


    扔完衣服回来，他依旧站在原地，手里的冰矿泉水没比刚才少。


    看起来像是有话要说。


    察觉到这一点，程温怡十分配合地停下脚步，等他开口。


    视线交汇，程温怡才发现原来梁嘉誉没戴眼镜。


    没了镜片遮挡，黑棕色的瞳仁在白炽灯的映照下微微发亮。


    不似平时穿着白大褂衬衫一丝不苟扣着的严肃形象，他今天的家居服领口没扣完全，露截线条深而流畅的锁骨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有点儿像网上说的那种……平时伪装成性格稳定，实则更加腹黑危险的大型犬类。


    程温怡没忍住咽了下口水。


    好像……比他平时‘端庄’矜贵的形象更吸引人了。


    就是可惜这套装扮是限定，第二天醒来又要穿上经典皮肤了。


    哎。


    程温怡颇为可惜地摇摇头：“太浪费了……”


    她这一声下意识的轻喃在此刻这般夜深人静的时候显得格外清楚。


    梁嘉誉抬眼：“你说什么？”


    “……”


    “我说，你怎么这么晚都不睡觉。”程温怡立马换上一脸关切，“我怕你睡眠不足，明天上班下错诊断，那你职业生涯不得完蛋。”


    “管得还挺宽。”他轻嗤了声，回敬道，“放心，我职业生涯比你长。”


    这人怎么还攀比起职业生涯长短来了？


    程温怡刚要张嘴反驳，忽地一拍脑门：“对噢！你说的没错！”


    梁嘉誉：“？”


    程温怡：“你们男的法定退休年龄是六十岁，我们是五十岁，就算你比我大那么几岁，你还是要多上几年班才能退休。要按这么说你的职业生涯确实是比我长。”


    梁嘉誉：“……”


    “话说回来，正是因为你职业生涯比我长，身体才不能出什么差池。”程温怡苦口婆心地劝他，“不然年纪轻轻就不行了，等年纪大了该……”


    程温怡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发现自己说的话好像有歧义。


    小姑娘缓慢眨了眨眼，嗓音越说越虚：“那个……我不是说你不行，我、我意思是你身体不行……”


    眼见梁嘉誉无动于衷，程温怡都快虚成一张纸了，陪着笑努力真挚：“我的意思是你可能是行的，但是夜熬多了说不定就不行了……”


    “……”


    C。


    死嘴。


    你到底在乱说什么啊啊啊啊啊！！！！！


    不会说话能不能闭上啊啊啊啊啊！！！！！


    气氛尴尬到几乎静止。


    在这样死一般的寂静里，程温怡看见，他的眉头明显拧了下。


    这一瞬间，程温怡头皮发麻，有种大限将至的感觉。


    犹豫再三，她决定先发制人，抢先一步开口：“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来着？”


    沉默片刻。


    梁嘉誉把矿泉水瓶随手一抛，随即冷笑：“少自作多情。”


    ‘哐当’一声，矿泉水瓶正中垃圾桶——


    尽管程温怡觉得，被扔进垃圾桶里的不是矿泉水瓶。


    而是她的脑袋。


    -


    全新的礼拜迎来了全新的降温。


    分明周末和礼拜一的时候还好好的，礼拜二的天气就跟一键移民到北极一样。


    程温怡早上睡过头，没来得及看天气就冲了出门，整个人跟盘速冻饺子一样僵住，连进了开了暖气的办公室都要好久才找回点知觉。


    “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


    李舒里里外外穿了四件，就这样还要再捧一个热水袋，见她浑身上下就穿了两件，倒吸一口凉气。


    “不会是因为今天要上镜吧？”


    “……”


    李舒不提醒，她甚至连今天要访谈梁嘉誉这件事都忘了。


    “你先穿我的吧，这暖气刚开，要多会儿才会暖。”李舒脱下最外面一层羽绒服给她，“待会要上镜了再脱，别冻感冒了。”


    结果程温怡手还没碰到羽绒服，她倒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没事，我觉得你应该更需要。”程温怡接衣服的手方向一转，直接给她推回去，“待会暖气起来了就不冷了。”


    “那你先抱着我的热水袋暖暖手，待会儿再进演播厅。”李舒一把将热水袋塞她怀里，“我去看看演播厅开暖气没。”


    现在距离节目录制开始还有一段时间，程温怡趁机收拾了下工位。


    今年开春以来，程温怡由于工作过于劳累，大病小病不断，上个月跟台里申请换组，从新闻播音部转去做栏目，正式文件上周刚下。


    结果刚来就遇上徐畅告假，忙得连工位都没时间好好整理。


    整理完后接到领导电话，说梁嘉誉第一次来台里人生地不熟，让她下楼去接客。


    “多大的人了还要人接……”程温怡小声嘀咕着，但还是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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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水袋，口嫌体正直地下了楼。


    -


    离开了热水袋和暖气，程温怡刚进电梯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恨恨地给方颖璇发消息轰炸。


    程温怡：【你说梁嘉誉这人，年纪一大把了，怎么连路都不认？】


    程温怡：【来电视台录个节目而已，又不是没有指示牌，怎么还要人接啊？】


    程温怡：【不行我真是太冷了，要是我冻感冒了他梁嘉誉全责！】


    ‘叮’地一声，电梯到达一楼。


    她甫一走出大堂，一阵刺骨寒风呼啸而过，狠狠拍在她脸上。


    “……”


    程温怡：【我郑重宣布，他梁嘉誉就是我程温怡的一生之敌！！！】


    她在大堂内找了一圈，没找到人。


    原本打算发条信息问他到哪里了，又是一阵寒风逼来，程温怡手一抖，改成了打电话。


    谁知这电话刚拨出去，冰冷的‘嘟嘟’声响不够两下，更冰冷的提示音紧接着传来——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忙，来电信息将以短信的方式通知对方，再见。”


    程温怡：“……”


    让她在这挨冷受冻就算了，毕竟衣服是她自己没穿够。


    他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


    挂！她！！电！！！话！！！！！


    程温怡咬着牙，一边发抖一边劈里啪啦给程温怡发语音——


    “我跟你说我真的快冷死了！！！”


    “梁嘉誉到底为什么还不来？为！什！么！！！”


    “我跟你说，我现在就跟个小丑一样，穿着条短裙丝袜站在我们楼大门口，就差来一个人说一句‘欢迎光临’了……”


    面前忽地落下一道阴影，随之而来的是男人似笑非笑的声音：“那你怎么还不对我说‘欢迎光临’？”


    “……”


    还敢挑衅她是吧。


    “梁嘉誉。”程温怡闭了闭眼，字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没老婆了。”


    说完掉头就走。


    然而没走上几步，肩头蓦地一沉，电梯间的风瞬间与她被隔绝开来。


    程温怡绷着的表情一滞，下意识朝身旁望去。


    梁嘉誉身上的大衣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一件针织开衫和衬衫。


    少了件衣服，他依旧站得笔挺，完全不受通道寒气影响，一如平日般从容。


    怎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那么大——


    程温怡暗暗咋舌，手指绕着衣角转啊转，装模作样地关心：“你冷不冷？”


    梁嘉誉斜了她一眼：“我说冷你就会把衣服还我？”


    “……”


    “我看你也不冷。”程温怡面无表情地拢了拢衣领，“不如你也去门口喊‘欢迎光临’吧。”


    梁嘉誉眼见她变脸比翻书还快，跟只气红了眼想咬人的兔子般把腮帮子鼓到天花板上，轻轻勾了下唇，跟着她的背影一同进了电梯间。


    十秒钟后，程温怡领着梁嘉誉出现在台里，办公区安静了一瞬，后者立马被围了起来。


    李舒从演播厅里出来时正好撞上这场面，啧啧摇头，同程温怡耳语：“你看到化妆组那小刘没？都直接上手了，这算不算是假公济私？”


    看到了。


    当然看到了。


    程温怡板着脸喝了口水，皱眉：“你喝不喝咖啡？”


    “喝，帮我点杯热拿铁。”李舒眼睛仍旧挂在梁嘉誉身上，“你说到底谁的运气那么好，能跟梁医生这样的帅哥结婚？”


    程温怡翻了个白眼：“他这种人一看就非常招花惹蝶，你确定跟他结婚叫运气好？”


    “招花惹蝶怎么了？”李舒不赞同，“这是他的自然属性，不能算他的错。”


    “我赞成温怡的观点，招花惹蝶就是他的错。”摄像大哥于程海凑过来，眯着眼打量被化妆师们簇拥进化妆间的背影，“普通男人出轨的概率如果是10%，那梁医生这种人出轨的概率就是90%。”


    “海哥，你这话可说的不对啊。”李舒正色道，“一个男人想出轨的概率是100%，这跟他长得怎么样、家世好不好没有任何关系，出轨是没有条件和理由的。不过嘛……”


    她语调一转，掩唇笑道：“梁医生一看就不是那种会出轨的人，我相信他。”


    程温怡：“……”


    于程海：“……”


    程温怡没理会犯花痴犯到没有理智的人，把手机递给于程海：“海哥，我和李舒准备点咖啡，你喝么？”


    “喝吧，我昨晚失眠，困死了。”于程海应言打了个哈欠，拿过手机一看，惊奇道，“你俩谁这么猛？大冬天还喝冰美式？”


    “我。”程温怡皮笑肉不笑地回他，“命苦的人只配喝冰美式。”


    “得了吧，你就是不爱喝热的。”李舒毫不留情地揭穿她，旋即看见她脸上素净，连口红都没上，急忙提醒，“你怎么还不去化妆？待会儿温导来了见到你这样肯定着急……”


    话音未落，李舒的视线从她的脸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她明显不合身的男士大衣上：“你这外套不会是……梁嘉誉的吧？”